此时看到发呆的青年忽然蹙眉,一副为难的模样,青石忍不住道:“公子,怎么了?” “没银子啊。”文序叹了口气,“这一趟想多赚点,就得多花点。” 可是银子没有,货物没有,怎么赚? 青石不说话了,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一个人坐着想来想去,直到傍晚,梁峰赶着时间抵达了丰城外的驿站,他才做了个决定。 丰城驿站虽说归丰城管理,但其实离丰城还有半天的车马距离,如果单纯靠双腿走过去,少说也得走上一天。 梁峰看了一眼驿站,便牵着马车去专门停放管理的地方,文序正要去开房,一个等在驿站门外的人连忙迎了上来:“王……公子,您可算来了,小的可担心死了。” 这生硬的转口,如同练家子一般的身躯,再想想刚才梁峰放心地留下他们,一个猜测从文序脑海中浮现而出,“顾明野的人?” 那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文序说的是谁,忙不迭点头:“是,小的叫冯淮,主子让小的在这里等公子,随后和梁峰一起陪公子出远门。” 文序不由纳罕,他就出趟门,皇上也不盯着他这边,有必要让这么多人跟着吗? 他带着青石和墩墩再加个梁峰,一行人已经够惹眼了,再加个冯淮,怎么也不像小门小户出来跑商的,要是再添点人,都能叫一句小商队了。 看到文序不说话,冯淮生怕王夫拒绝,连忙道:“小的算学有一手,主子的意思是公子只管做生意,算账的琐事交给小的就行。” 这次出门和自己印象中只身走南闯北的想法不同,那多一个人也无所谓了,文序点头:“行吧,那明天你一起出发吧。” “好嘞,小的已经开好了房,公子带着小少爷上楼休息吧?” “带路吧。” 得了准话,冯淮立刻在前面引路,青石抱着墩墩跟在公子身边,到了楼上走廊才把小家伙放下来,墩墩就乖乖牵着他的手往房间走。 大概是在枭王那边得到了命令,冯淮开的依旧是两间相连的套房,前来送晚餐的店小二眼睛四处转悠,被后面上来的梁峰骂了两句,才连连道歉地退出去。 门外等候的同伴小声说了一句:“你眼睛乱看什么呢?小心得罪了客人。” 店小二一脸悻悻:“我有点好奇嘛,这种房间一般不都是老板或者官爷住的?” 这种外面看是两间房,里面却有一道门相连的房间,一般都是往来经商的老板或者歇脚的官差住的。 如果是老板入住,另一间就是给随身保护的镖师们住,如果是官差嘛,大多是叫一些暗娼去住,到了晚上就通过这道门去相会,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 之前冯淮开房的时候店小二还以为也是这样,结果住的人居然是一个男子带着个小厮还有个小孩? 这可真少见。 店小二如何诧异暂且不提,房间里的文序已经开始吃晚餐,得知梁峰和冯淮分别住在对面的房间后,他就放下了心。 “今晚你们俩劳累一点,轮换守夜,别让人摸进墩墩和青石那边。” “公子。”青石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出门在外,您更要注意安全。” “不怕,现在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个男子。”文序给墩墩夹了块肉,叮嘱道:“还有,称呼也改一下,以后在外面叫我少爷。” 世人多称呼男子为汉子、少爷之类的,哥儿则是郎君或者公子,也不是没有男子被人称呼一句公子的,但是人家不怕出事。 文序就不行了,尤其是他还带着墩墩,为了安全起见,这种可能因为身份或者性别引起的麻烦能少则少。 青石看了一眼公子的耳垂,发现那颗哥儿痣真的没有了,回想起姑爷说的让乌侍卫给公子遮掩一二,他就明白了。 出发前梁峰和冯淮被叮嘱过,自然一切以文序的话为准,当下便改了口,接着一人在门外守着,一人去房间检查去了。 出门在外,下榻的地方得检查好,免得半夜出什么意外。 文序心里惦记着事,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吃着饭,直到一顿饭吃完,他带着墩墩洗漱出来,看到青石还坐在桌前。 “青石!”墩墩跑过去十分灵活地爬到少年腿上,坐定就不动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溜溜的,郑重说道:“叔夫说,以后他给我洗洗。” 得知这个敦实的小家伙其实是个哥儿后,有些问题文序也不得不注意起来,墩墩还小,让青石陪着睡倒不碍事,但是洗澡就不方便了。 青石也不意外,今天文序已经跟他说过这件事,虽然没有告诉他墩墩是个哥儿,但是也说了以后墩墩洗澡穿衣的事由他来。 本来青石之前就没怎么干活伺候人的事,照顾墩墩还是在路上摸索着来的,如今不需要给墩墩洗澡,他还松了口气。 怀里的小家伙奶呼呼的,青石忍不住捏了捏小胖脸,留下一个微红的印子,少年心虚地搓了搓,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文序披了件衣服坐下:“怎么还不去洗漱?” 青石踌躇不决,小声问:“公子,您缺银子吗?”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文序饶有兴致道:“你有?” 青石起身把墩墩放到椅子上,扶着桌子单脚抬起,只见他在鞋底用力一抽,鞋底居然像抽屉一样被抽了出来,就剩个鞋面套在脚上。 文序震惊地看着他从中空的鞋底里拿出叠成半指厚的银票,一时失语。 把银票掏出来后,青石又把鞋底按回去,朝文序示意:“公子,您拿去用。” 离开了鞋底的桎梏,银票微微散开,文序看着张数,居然有六百两银子,“这……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青石一个小厮,又没有什么来钱的渠道,本来他就没有签卖身契,自然不是丞相府的下人,在丞相府时是原身领了月银分一点给他当月钱的。 也就是文丞相对这个儿子不上心,不然谁家敢让一个没签卖身契的男子做自家哥儿的小厮?也不怕时间长了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正因为这样,文序压根不知道青石哪儿来的银子,文丞相给他的压箱底银子也才五百两,青石手上的居然还比他多一百两! “这是小的卖身契。”青石又从衣服夹层里掏出一张纸,“公子出嫁前,我就去找管家卖身了。” 文序接过来看了一眼,青石把自己卖给丞相府的公子做小厮,一卖就是一辈子的那种,所以他的小厮这是……和管家一起阴了文家一把? 看到文序一脸懵逼,青石笑了下,清秀的脸上不见了木讷,反而有些狡黠,“管家说卖身银子最高只能给二十两,不过小的是要随公子出嫁的,以后肯定不回丞相府了,管家就说即使不在府中,也是文府的下人,也该文府给这笔月银,所以一次性给了小的六十年的月银。” 他掰着手指头算给自家公子听:“管家说,公子的月银是梁夫人发的,他没办法插手,但是府中下人的月银是他管的,所以他按一个月半两银子给小的算,六十年就是七百二十个月,拢共就是三百六十两银子,除去二十两的卖身钱,多的二十两是给小的年节的赏钱。” 说到这里,青石还有些可惜:“管家说其实签了卖身契,做了五年下人之后,我作为公子身边的小厮,月银最少有二两银子的,只是当时他手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支取,所以按最低的算。” 就算按半两银子来算,也几乎把管家管钱的匣子给掏空了,也不知道丞相府接下去一年该吃什么喝什么。 不过青石不在意,管家也不在意,没银子就去找掌管中馈的梁夫人要嘛,管家做的这一切都是有规章制度可循,就是文丞相来也说不出什么。 “你的卖身契没有留在丞相府也可以?”文序问道,“这里有六百两,还有两百两是哪里来的?” 说起卖身契,其实也是钻了个空子,青石小声道:“一般陪嫁出去的小厮,如果卖身契随着陪嫁出去,那就是公子掌管夫家中馈后发月银。如果卖身契还留在府中,就是府中发月银,管家和我说,等我们离开后,他的房间会走水,烧毁一些东西,那些烧了的卖身契该补就补。” 一般达官显贵的哥儿女儿出嫁,陪嫁的下人里有一部分卖身契是放在家里不陪嫁的,一是为了方便娘家知道孩子近况,二是卖身契在手,那些人不敢做背主的事。 但是青石已经随着文序远嫁边城,后面还要跟着去枭王的封地,文序作为枭王夫,和枭王一样无召不得入京,身为小厮的青石自然也不能离开文序身边,这卖身契也没办法补了。 哪怕后面他真的要随公子回上京城,彼时的公子已经是名正言顺与枭王拜过堂的枭王夫,文府的人还不一定敢来让他补卖身契。 就算要补,只要公子说一句他已经把赎身银子给了,已经是自由身了,文府的人总不敢让枭王夫把一个小厮的赎身钱交给他们吧? “多出来的这二百两银子……”青石说起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夏言姑姑给的,那天我刚从管家那里回来,就在回竹苑的路上见到夏言姑姑了,她说是替老夫人给公子的压箱底银子,还让小的不要显露出来,等离开文府再给您。” 管家替公子已故的娘亲给压箱底银子,夏言姑姑也替已故的老夫人给压箱底银子。 青石有些纳闷,难道文府还有即使人不在了,只要有辈分,就得给压箱银子的规矩?可是也没看到梁夫人给一星半点啊? 文序回想了一下,青石口中的夏言是已故老夫人的侍女,在文家伺候老夫人多年,听说当年因为家贫,自愿卖给老夫人当下人。 老夫人也是心善,十两银子收了这个婢女,让她日常帮着儿媳妇料理家事,楼云蓉怀文序那段时间,家里的事务几乎都是老夫人拿大头,夏言负责动手去做。 只是在文蕴杰考中前朝进士,在京当官两年后老夫人去世,已经快四十岁的夏言姑姑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起了佛堂不出门了。 听说是给老夫人祈福,当时只是个翰林小官的文蕴杰不敢说什么,怕同僚觉得他不孝顺已故母亲。 记忆中文序很少见到那位不苟言笑的夏言姑姑,细算起来,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五年前,前朝覆灭,大盛元年那一年。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在府中呆了将近二十年,却与他不亲近的人,一下拿出二百两银子做压箱钱? 梁夫人对他不管不问,文丞相对他漠不关心,但是身为文丞相早年的书童,如今的管家和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却违背府中主子的意愿对他如此亲近,很难不令人惊讶。 文序忽然觉得文府也挺有趣的,可惜他已经出嫁,没办法看热闹了。 懒得去琢磨文府的事,文序收起银票开心道:“行,这些银子就当你入股了,回头挣了钱我再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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