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心不足蛇吞象。 闽越见会稽郡乃至大汉对“分出去”的东瓯人爱答不理,一副就当这群人都不存在的冷淡模样后,闽越便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然后…… 然后就被会稽郡的驻军给打爆了。 是的,你没听错。 试探的闽越军队被会稽郡的驻军给打爆了。 毕竟这个边境大郡曾是刘濞的大本营,经济不拉加补贴到位,所以除了二十四县外还有吴国留下的一百二十万人口……这还不算吞下东欧后又陆续迁来的各地移民。 因此对人口上限只有三十万的闽越而言,人口高达一百四十万的会稽郡足以称作庞然大物。即便是与中原的各郡比划比划,楚风甚浓的会稽郡也毫不逊色。 “所以闽越到底是怎么想的?”刘瑞在那儿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法搞清闽越吞下“东瓯旧地”的逻辑:“是谁给了他们冒犯大汉的勇气?” 南越的赵佗吗? 他要是真的能耐也不会在刘启平息藩王之乱后滑跪道歉,极其上道地替刘瑞宰了逃至南越的刘濞余党。 对此,南越国内不乏一些不满的声音,甚至原本奉其为头的小国都开始思考是否追随这个大哥。 可赵佗并未因此后悔,反而觉得这一滑跪非常及时,至少免了两国为此兵戎相见。 作为世上最后见过秦始皇的人,赵佗对汉军的武力值非常了解,知道那是换了壳子的秦军2.0,随时都会拿他开刀。 刘邦是楚人,亦是秦吏。 东出北上,从几百个诸侯国里杀到最后的秦楚两国并未断了他们的战意,反而将其传给大汉,传给这个磨刀磨了几十年,已经攒满怒气值的全新王朝。 赵佗不想死。 他还想在南越延续他的王朝,所以拼着老大哥的形象不要也要安抚刘启的怒气。 所以在赵佗都没这种勇气的情况下,闽越是哪儿自信觉得刘瑞不会制裁他们。 “有种,真是有种。”放弃理清对方逻辑的刘瑞慢慢笑道:“闽越有种,朕……佩服不已。” 说罢便揉皱手里的军报,下令道:“让丞相等人过来见朕,就此商议出兵闽越的事。” 既然闽越都这么有种了,那他这个大汉的皇帝也不能看低对方。一定会以最高的礼节反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闽越人,只是…… 想起那是后世的某处,刘瑞的表情又不自然地凝固了。 提问,怎么在减少闽越人伤亡的情况下拿下闽越。 恐怕包括程不识在内的名将都会的老人地铁看手机地表示“您是在为难臣下”。 ………… 会稽郡,乌伤翁主府邸。 派兵痛打闽越人的乌伤翁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轻声问道:“补偿都发下去了?” 女使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殿下未免也太仁慈了。汉人也就罢了,那群归顺的东瓯人竟也有补偿。” 那群越过边境线的闽越人对会稽郡的破坏有且仅有一处村庄。 若是精确到人家也仅二十一户。 因为是在下午发生的事,所以村里缺乏壮年男女,大都是做手工活的老人与玩耍的孩童。 说来也是讽刺。 都僚在带走那些不做汉民的东瓯人后,留下的人里虽有尝试融入大汉的人,但也不乏努力维持最后尊严的人,因此那些靠近北边的村庄大都住着内心煎熬的东瓯人。 而这也是闽越的袭击里,东瓯人占死伤大体的主要原因。 乌伤翁主轻轻瞥了眼多嘴的女使,后者立刻低下脑袋,知道自己说了错话。 “东瓯已经不存在了。如今住在会稽郡的,只有汉人。”乌伤翁主在都僚闹了那么一出后当然不惜怀念故国的东瓯人,但是为了统治的稳定,只要他们不惹事也不偷懒,乌伤翁主也愿意维持表面的和谐,把该给的东西都落到实处。 “况且从起源来讲,东瓯也好,闽越也罢。甚至是赵佗那个老乌龟所统领的南越都是勾践之后,往上数也勉强算是汉人的表亲。” 那首著名的《越人歌》便是最好的证据。 况且真论越人血统,南越的年轻一代才是与中原最亲的存在——因为赵佗带去征服百越的秦军在秦朝灭亡后都落地为家。 三十万壮年秦军加上后勤妇孺所留下的后代足以铺盖这一代的所有越人。 然而在南方诸国里,南越是最讨厌关中的存在——没有之一。就连那个夜郎自大的夜郎国对大汉的好感度都强过南越,真可谓是历史发展的魔幻走向。 “若再有此话,你便不必在这里工作。”乌伤翁主希望身边的不说是人精,但也明白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她是刘瑞在会稽郡的代表,自然要替刘瑞守好这块土地,不让旁人攻击皇帝识人不清。 女使起身告罪后便离开屋子,不一会便走进一个满脸疲惫的女人。 “您倒是清闲。”忙前忙后的许钱吧不客气道:“可怜我一小小商人,竟被翁主使唤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第255章 许钱虽没担任要职,但是她在会稽郡的地位毫不亚于一县之令。 就像清末的绍兴师爷一样,历朝历代都很需要编外人员的帮助——因为应试教育下的合格者不一定比编外人员长袖善舞。 更因为很多事情……很多不合理又不合法的事情需要编外人员来背黑锅。 绍兴师爷算是给了文书的编外人员,而像许钱这样无人背书……应该说是无人会在明面上背书的编外人员几乎是在炸药堆上落户安家。 对此,许钱居然甘之如饴。 高风险高回报。 她在会稽郡干一年的钱足以抵得上一千邑彻侯的两年收入。 与之相比,地位低算什么;有人骂算什么?只要那群不动刀的不想办她,她就能在这儿混的风生水起,成为一条不可或缺的钢带。 乌伤翁主亲自斟茶,待其喝了一杯半后缓缓问道:“办妥了?” 许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珠左右晃动了下,确定没有旁人偷听后才含含糊糊道:“受害的村子里不是没有通婚的汉人,家里正鸡飞狗跳呢!。” 大汉不禁黔首打造佩剑佩刀,但是那些刚刚归顺的东瓯人自然不像普通的汉人般能随意打造防身之物,而是得有汉人作保加官府登记才算合法。 为此,受害的东瓯村庄想要复仇就必须找到数量可观的担保人。 只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谁会做?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看上那些汉瓯家庭,然后进行一系列的道德绑架。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下这种命令。”乌伤翁主原本相对东瓯人下武器禁令,但是刘瑞觉得这么做只会加强东瓯人对汉人的厌恶,从而在武器禁令的基础上层层加码,导致郡内就此没有一把菜刀。 有一说一,刘瑞对人性的把握才是满精准的。 你要是让东瓯人就此不能打造武器,那他肯定抄起锄头砸烂你的脑袋,但你要是愿意退步,在汉人要守的武器禁令上对佩刀佩剑上个保险,那么一些不想惹事的东瓯人也愿意折中。 从而有了想复仇的东瓯人到处去找汉人喝酒的魔幻场景。 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的会稽官吏:都给我整不会了。 除了汉瓯家庭,很少有人愿做担保,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乌伤翁主知道皇帝要是派兵给闽越一点颜色瞧瞧,那必须是直接占领闽越之地,否则他一大汉天子的脸面往哪儿搁啊!所以这东瓯之人自然会是反击闽越的前锋,需要在关中下令反击前拉拢一二。 更需要给关中占领闽越一个绝妙的借口。 “如此我就放心了。”比起赔给受害者的小钱,乌伤翁主更怕不能控制已经群情激奋的东瓯人。 东瓯人讨厌汉人吗? 当然讨厌。 但是跟闽越人相比,汉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 “拿下闽越后我要如何调节东瓯人与闽越人的矛盾。”想起两族水火不容的模样,乌伤翁主真是头大如斗:“这可怎么调节啊!” 秦灭六国后,最不服秦朝统治,闹得最狠的就是赵地楚地。长平之战,蓝田之战让赵人楚人几乎家家戴孝,自然恨透了使其如此的老秦人。 而东瓯与闽越正如之前的老秦人与老楚人。 当然,就国力而言,东瓯与闽越自然不及秦楚之万一,可就仇恨度而言,却并未因此逊色多少,反而还加上一个“热乎”的BUFF。 乌伤翁主:毁灭吧!赶紧的。 许钱不知乌伤翁主为何露出死了阿父的表情。 不过就事实来看,乌伤翁主的阿父确实死了。 而且还是死得透透的。 ………… 南越,都城番禺。 这几年无疑是赵佗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之一。 作为秦朝唯一善终的将领,赵佗能活到今日一靠关中战乱不休,二靠自己心脏够强。 想想他当年见过的都是什么人……秦始皇、扶苏、李斯、王绾、王翦、冯去疾、赵高、胡亥……能与这群狠人相处的那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 故赵佗一直看不起刘家。 看不起那个身为秦吏却反了主君的两姓家奴。 然而不管赵佗如何蔑视刘氏,蔑视这个发迹前扒扒族谱也只能找到一介大夫的泥腿子的家族,都无法推翻刘氏已得中原天下的事实。 一想到这儿,赵佗的几乎想笑出声来。 春秋战国近五百五十年,几百个国家打成猪脑子竟白白便宜了姓刘的匹夫!! 可笑吗?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同样可笑的还有大秦……赵佗效忠的大秦。 那是个多么伟大而幸运的王朝啊! 七代明君,一统中原。 结果这几百年的努力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十几年的短命王朝。 这可笑吗?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笑到让贵族出身的赵佗都没法说出“贵族永远是贵族,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的至理名言——因为那群举兵造反的泥腿子们已经用刀子证明贵族和泥腿子一样,都只拥有一个脑袋。 “老兄啊!你可不能不管弟弟啊!”南越宫殿里,闽越王余善拼命挤着干涩的眼珠,愣是榨不出一滴泪来,看得赵佗那叫一个无语:“行了,惺惺作态的也不怕寡人呕出声来。” 余善立刻收起那副辣眼的表情,但还是在赵佗按压眉心一点时小心翼翼道:“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孤哪知道底下的人都那么没眼色,居然真在汉境里烧杀抢掠了一番。” 赵佗没有戳穿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是谁和他一样在关中的皇帝镇压刘濞后滑跪道歉的? 是谁和他一样文书上写着“吾与大汉为父子之国”的? 合着关中换了个皇帝,你就可以不认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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