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女参生长在高山林立的天坑当中,靠着盐女湖,数量极少,但药效极好,是保命吊命的药,比普通人参厉害太多,鲜卑、高句丽、还有契丹,都对盐女参垂涎欲滴,这种万金难求的东西,屈云灭还从来都没找她要过。 虽说屈云灭并不嫌弃自己的异族血统,也和布特乌族的人较为亲近,但他始终都没混淆过自己的位置,在外面,他是一呼百应的镇北王,在这里,她才是说一不二的女王,屈云灭也无法命令她。 她叫阿古色加,是上一任女王,也就是屈云灭母亲的亲妹妹。 阿古色加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了,姐姐才九岁,被迫继任首领,还赶上那么不好的时候,生活越来越困难,姐姐一边照顾全族,一边照顾年幼的阿古色加,对阿古色加来说,姐姐就等于母亲。 而对屈云灭来说,也差不多,因为在屈云灭才一岁的时候,他爹娘就接连去世,他不记得母亲什么样,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扮演母亲角色的人,一直都是阿古色加。 只是……这种母亲的角色,到底不是完整的,在屈云灭长大之后,阿古色加从不参与镇北军的事务,屈云灭也从不参与布特乌族的内务,本来应该是懂事的退让,却变成了让他们两个渐渐不再亲密的元凶。 是他们的亲情淡漠了么?也不是,他们还是很在意对方,就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阿古色加想问问这个幕僚是什么人,为什么屈云灭会为他求要盐女参,可这种关心的行为,她也有十来年没做过了,所以,沉默了一会儿,她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李修衡。” “他为什么还活着?” 听到这个名字,在距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一个拿着滚轮磨草药的女人看了过来。 屈云灭没看见她,只回答道:“他还有用。” 阿古色加:“什么用?” 屈云灭:“不知道,萧融没说。” 阿古色加面露疑惑:“萧融是谁?” 屈云灭:“就是我之前说的新来的幕僚。” 阿古色加:“……” 她较为古怪的看了看屈云灭,然后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转身之前,她又问向屈云灭:“等李修衡没有用了,你会亲自杀了他吧?” 屈云灭回答的很是云淡风轻:“自然。” 阿古色加点点头,也云淡风轻的说道:“记得叫丹然去看,还有阿妍——” 说到这个名字,阿古色加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宫室当中一片祥和,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在看着他们。 看着那个反复磨草药的身影,阿古色加摇摇头:“算了,你在这等着。”* 阿古色加从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小箱子,小箱子里面静静躺着三根盐女参,一开始他们带了十七根出来,用到现在,就三根了。 在镇北军壮大之后,她用的机会反而少了,以前死一个人大家都会哭一晚上,而现在,死一万个,也没人会来求她拿参。 仔细想想,她都有快两年的时间没打开过这个箱子了。 顿了顿,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弯月刀,轻轻一削,就从其中一根上,削了薄薄的一小片下来,透明的,都快能看见人影了。 嗯,参只受了轻伤。 接过这尽显刀工参片的屈云灭:“…………” 他看向阿古色加,而阿古色加也正直的回望他:“没受伤,没要死,那这一小片,就应该够用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带他来见我,我要亲眼看看,他需不需要更多的盐女参。” 屈云灭……屈云灭无话可说。 谁让这是布特乌族的资产,布特乌族是母系氏族,男人在这儿,真的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还是把那晶莹剔透的参片收了起来。 至于带萧融来找罗乌,那是不可能的,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屈云灭收好了东西,阿古色加也重新回去坐下了,但是屈云灭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想了想,又跪坐在阿古色加身边,没头没尾的问了她一句:“罗乌,你喜欢这里吗?” 阿古色加看看他,回答道:“没有盐女湖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三天后,就快按捺不住、想去问问进度的萧融,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碗黑糊糊的药汁。 药汁的颜色看起来超级诡异,听说是屈云灭让人送来的补药,萧融一时之间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了自己了,要下毒送自己上西天了。……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而屈云灭那人,似乎也没长会用阴谋诡计的脑袋,索性,萧融捏着鼻子,把这碗补药喝了。 反正这七个月里,他已经喝了无数的药,再多一碗也不嫌多。 而在他喝完这碗药以后,高洵之就欢天喜地的来找他,跟他说,大王想通了,他决定征求各位先生的意见,将王都迁走了。 萧融也是一脸惊喜的站起来,他问高洵之:“大王有没有将这事告诉其他人?” 高洵之一愣:“啊,应该还没有?” 萧融闻言,立刻一阵风般跑远了。 高洵之:“……” 看看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他心想,这盐女参果然是个好东西。………… 萧融在王宫狂奔,吓坏了一众认识他的人,终于找到屈云灭,萧融立刻拦下他,不让他把这件事再告诉其他人,屈云灭疑惑的看着他,萧融缓口气,将自己的计策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屈云灭听得眉头紧皱,迟疑了许久,才终于点了头。 而没过多久,还在各个营房里闲来无事的军汉,就听到了最新的军令,大王要他们午时在雁门山下集合,他要亲自斩首李修衡,以慰死去的镇北军将士在天之灵。 多数人其实都不知道李修衡是谁,关于李修衡的一切都太丢人了,屈云灭他们根本就不会往外说。既然要当众斩首,还是头一次搞这么大场面,大家自然都很好奇这人的身份,传军令的将士就是屈云灭的卫兵,连着李修衡,还有叛徒庄维之,卫兵将他们的事迹添油加醋,彻彻底底宣扬了一遍。 虽说李修衡害的不是自己,但人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听了这些照样义愤填膺,就着这股心态,他们快速整队集合,比以前要打仗了还积极。 其实本质上,还是想看热闹。…… 一个时辰内,不可能把几十万大军都叫过来,来的全是其他驻军的小军官,还有临近的几万大军,不过,有这些人也够了。 离正午差一点的时候,屈云灭到达此地,卫兵押着被堵了嘴的李修衡,跪在屈云灭的前面,他凄惨的模样能让下面的每个将士都看见。 萧融披着披风站在幕僚团当中,虞绍燮就在他旁边,时不时问他一句,感觉怎么样?你不能吹风,还是回去吧。 萧融:“……” 你当我坐月子呢,还不能出来吹风了。 他应付完虞绍燮,然后看向底下乌压压的人群,后面全是小兵,看不清,但前面的那四个穿将军盔甲的人,还是看得很清晰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四个人一起出现。 从左到右,原百福,简峤,公孙元,王新用。 他们的排列次序,也是他们在屈云灭心中的位置次序。 人已经齐了,屈云灭看看太阳,然后走到众人面前。 这里没有喇叭,但因为是山间地带,对流的空气在产生作用,可以把屈云灭的声音带的更远。 “此人名叫李修衡,是镇北军往日的大将军。” 底下的人头们动了动,却没有发出骚乱的声音。 屈云灭微微一顿,继续开口:“他曾是镇北军的领袖,也曾是本王尊敬的叔父,本王与将士们一同拥戴他,他却反手将镇北军卖给了朝廷,流尽将士的血,只为换他个人的荣华富贵。他吃肉饮酒载歌载舞的时候,死去的将士连裹尸的草席都得不到,只能埋在大雪当中。” 人们更加气愤了,因为他们也是兵,最能共情兵的遭遇。 这时候,屈云灭突然抽出腰侧的刀,用刀尖对着李修衡,大声喝道:“是他尸位素餐,是他草菅人命,是他夺取将士的军饷和战功,连死人的妻儿都不顾!他枉为人!本王今日便要用他的人头做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此等败类,凌驾于众将士之上!!!” 言罢,他立刻高高的举起长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李修衡惊恐的眼神中砍下去,瞬间,血就喷涌了出来,而且由于他用的力气太大,长刀甚至嵌入了地面二寸有余。 李修衡的头颅已经滚了下去,而且越滚越远,屈云灭的脸上被溅了血,看起来更加的凶神恶煞。 大家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萧融拧眉,看向同样不太适应这场景的简峤。 后者注意到他的眼神,一个激灵,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任务了。 他气沉丹田,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吼到额角青筋都迸起:“好!大王杀的好!吾等身为镇北军将士,吾之所愿,镇国安北;大王仁厚,吾等誓死相随!” 在他旁边的公孙元差点被他吼趴下,他震惊的捂着耳朵,不明白自己这个同僚,怎么突然转了性。 紧跟着,更加令他震惊的事情就发生了,身后,突然有许许多多的将士开始响应,最初稀稀拉拉的,听着也不痛快,但慢慢的,就形成了雷霆之势。 一声高过一声。 “吾之所愿,镇国安北!” “大王仁厚,吾等誓死相随!”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不停重复的誓死相随四个字,一句话,几千人喊出来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声音真大,而几万人喊出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浑厚又广阔,仿佛是从天上传下来的,让望着这一幕的人,忍不住的心生敬畏。 在这一遍遍的声浪当中,萧融再一次感受到了通体舒泰,他微微挺起脊背,将目光从激动的将士们那里,移到了屈云灭身上。 他定定的看着这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刚听萧融让他做个演讲的时候,他老大不情愿,那时候萧融就大概猜出来了,他可能从未这样做过,哪怕鼓舞士气,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一两句,所以他不知道,当人心被调动着凝聚起来的时候,场面竟然如此的壮观、如此的令人热血沸腾。 明明也没出征,没有一个具体的敌人,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连个实际的好处都没许出去,大家就这样高兴了。 屈云灭的感受十分新奇,等这些人差不多要停了,他才伸手,让他们停下,然后说道:“不日,本王便要迁都,将士们,本王愿与尔等共同打造只属于镇北军的王都,镇北军的王都,绝不比金陵差!” 简峤这回全神贯注,一秒都没耽搁,他迅速举起拳头:“不比金陵差!” 公孙元:“……” 等后面的人重复了一遍,简峤又喊:“大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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