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云灭:“……” 他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追杀李修衡。” 高洵之幽幽道:“那也用不上三千重甲骑兵。” 骑兵分好几类,重甲骑兵是最贵也最强的那一类,一个重甲骑兵的装备,拿出去足够养活一个二十人的小队,他们镇北军总共也只有七千重甲骑兵而已。 屈云灭把小一半的精英都调出去了,说是去追击李修衡,谁信啊,前两年李修衡冒头,屈云灭是自己一个人跑去追的,出去三天三夜,没找到人,气得他跑去匈奴人建造的邬堡,单枪匹马杀光了里面的所有人,最后带着一些还算不错的兵刃回雁门关了。…… 屈云灭没说话,因为他也在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调兵遣将靠的是天赋,不是那些兵书,所以他每回做决定,都特别快,而且不容置疑。 这回他的天赋告诉他,得带上重甲骑兵,因为萧融不像他,皮糙肉厚、受过的伤也多,他命硬,不管怎么折腾都能挺过来,可萧融就不行了,他身体太差,还生着病…… 哦,原来这就是理由。 屈云灭微微抿唇,决定不把这个理由说出去,总觉得有点丢人,和他一贯的威武霸气形象不符。 高洵之见他不回答,倒也不强求,而是继续说道:“萧融此人,本应处处都不合大王的心意——” 屈云灭突然打断他:“谁说的?” 高洵之一愣,眨眨眼,他说道:“大王你不喜娇气的人。” 屈云灭不动声色的开口:“萧融又不娇气,他只是身体不好。” 高洵之:“……可是大王你也不喜身体不好的人。” 屈云灭:“谬论,本王从未这么说过,本王不喜的是明明身强体健,却还要学那些士族,故作娇弱的人。” 高洵之彻底愣了。 好好好,你不承认是吧。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继续数:“萧融性格强硬,他屡次与大王相争。” 屈云灭垂眸:“但他本意是好的,况且他对我道过歉了。” 高洵之:“……” 道歉你就揭过了???你这么大度我怎么不知道,之前死在你刀下的冤魂,都是我的错觉吗??? “那酷爱钱财呢,萧融献策,意图日后买卖煤炭,大王你不是最不喜商人的逐利本性吗?” 屈云灭沉默片刻,说道:“可他是在为本王逐利啊。” 高洵之:“…………”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高洵之目瞪口呆,声调也不由自主的拔高:“身怀奇异之能,大王也丝毫都不介意?!” 屈云灭张口想说他不会术法,但想起来萧融叮嘱自己的,顿了顿,他点点头:“有真本事就不介意。” 高洵之:“…………”他服气了。 还剩最后一条貌美,但高洵之觉得自己还是别问了,这头犟驴,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厌恶过萧融这类人的。 高洵之觉得自己也想吐血了。 默默咽下这口气,高洵之到底还是保持住了理智,扶了扶额,他说道:“好罢,就算大王并不介意萧融的性格,可他是个士人,能留存于大王身边,还与大王相处良好的士人,只他一人,大王可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屈云灭的直觉起作用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里面有个坑,抬起头,他盯着高洵之,看似镇定,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的紧张了起来。 思来想去,他给了一个保守的回答:“因为他聪慧。” 高洵之一哂:“聪慧之人有的是,但与大王脾性相投的人不多,这雁门关,离中原腹地着实太远,像萧融这样如此坚定追随大王的人,又太少了,是以到了今天,大王身边也只有一个萧融而已。” 屈云灭听懂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坚定的人,本王也不需要。” 高洵之问他:“若萧融有一天也走了呢?” 屈云灭望着他的眼神一凝,片刻之后,他又神色如常的低下了头:“走便走了,没什么可说的。” 高洵之摇摇头:“大王,道理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是少将军,是灭虏将军,是镇北大将军,你需要做的只是杀敌。可如今你是镇北王了,你驱逐了胡人,令淮水之北重见天日,无数的人将你视作希望,萧融如此,我亦如此,萧融为了追随你,愿意拖着病体长途奔袭三千里,他想见到的,是知人善任、雄心勃勃的镇北王。” “若有一日,他发现大王并非是他期待的那样,大王走的路,不是他想走的路,那以萧融的性格,他还会这样坚定的追随你吗?” 屈云灭想起雁门关上,凉月之下,萧融对他说的那些话。 但他最终回答给高洵之的,是萧融一开始就教给他的那四个字:“人心难测。” 高洵之叹了一声:“是啊,像萧融这样的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或许都不如他这样得大王的心,但他们的抱负、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大王如今烈火烹油,这镇北王的位子,既坐了,就绝不能再下来,我们需要更多的萧融,也需要照看到他们的意愿。” 镇北军里的老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如今再走在军中,高洵之几乎看不到几个熟面孔,这镇北军早就不是他年轻时的模样了,可屈云灭,好像还在固执的希望把镇北军维持在他爹、他大哥还在时候的朴实样子。 说着说着,高洵之都把自己给说伤心了。其实他也很不解,为什么屈云灭总想守着雁门关,论起祖籍,他们全都不是雁门关的人,论起回忆,两次恶战,早就覆盖了所有的欢颜笑语。 这时候,屈云灭抬起头,像小时候那样,小声的问了他一个问题:“若不在雁门关,我与众将士还能去哪里呢?” 高洵之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喝了口酒,等酒盏落到桌子上,他才再次抬头,嘴角挂着平时的温笑:“让先生们商议便是,不论去哪,只要人还在就行了。” 屈云灭把玩着酒盏,半晌之后,还是摇摇头:“以后再议吧。”* 李修衡被带回来以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殴打,他当年弃关逃走,让其他人独自拼命,凡是经历了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对他恨之入骨。 简峤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爹娘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李修衡。 但他不会这么做,杀他的事,得让大王亲自来,论起血海深仇,还是他和大王更深一些。 萧融在睡饱吃饱以后,也去看过一次,他是想问出来清风教到底在跟谁合作,但很可惜,李修衡太废物了,他就见过教主一回,对于教内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据他自己说,清风教许诺给他,事成之后送他两万的兵马和粮草。 两万……这都等于一个小军阀了,清风教再富也不至于割肉饲虎吧,萧融一听就知道是骗他的,但李修衡信了。 萧融:“……” 真不愧是当初为了一点好处,就被朝廷骗得团团转的主将。 既然李修衡这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萧融就走了,而他一走,那些等待着的将士,就过来继续对李修衡拳打脚踢。 出去以后,萧融在外面碰上了屈云灭。 萧融问:“大王来找李修衡?” 屈云灭看一眼牢房的门,里面的惨叫声正在传出来,他没有搭理,而是问萧融:“听说你有个弟弟?” 萧融:“……” 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 默了默,他点头:“有个幼弟,还有一个年迈的祖母。” 屈云灭:“为什么不把他们接过来?” 萧融更纳闷了,在牢房前面关心他的家庭,这是什么新型的职场关怀吗。 斟酌一番,他回答道:“幼弟年纪小,祖母年纪大,雁门郡山高路远,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我不放心——”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屈云灭突然扭头就走。 萧融:“……” 他安静的看着屈云灭离开的身影。 而心中的他,已经气到变形。 这叫重视他?关心他?屈狗贼,去死吧!——
第21章 帝王之相 屈云灭没走多远,他径直回了王宫,然后面不改色的踏入了在萧融看来,等同王宫禁地的东侧宫。 就是他认为是屈云灭小老婆住的地方。…… 东侧宫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大门常关着,而这是因为,住在东侧宫的人通常不出门,就是出门,他们也从后门走,这样才能避免和陌生人的接触。 屈云灭熟门熟路的踏过甬道,期间还碰上了两三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们看见屈云灭,不像外面人那样对他极其诚惶诚恐,但也很是尊重的弯下了腰,屈云灭看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直到最大的那个宫室前面,他顿了顿脚,像是有些犹豫的,沉默片刻,才继续迈步。 在西侧宫,这个大宫室就是议事厅,幕僚和将军们几乎天天使用,而在东侧宫,这个宫室也是办公地点,只是比起西侧宫开不完的会,东侧宫是磨不完的草药。 将近三百平的地方,有好多人都在忙碌着,捡草药、分草药、磨草药,还有的在砸石头、切虫子、擦兵刃,总之,人人都有事干。 屈云灭对这里的场景见怪不怪,他默默走向最里面,而其他人看见他经过,也好奇的抬起了头,但是手里的活还是没停下,都在继续忙着。 穿越过一堆堆的杂物,在宫室的角落处,有个女人坐在这,她看起来有点老,给人的印象大约是五十左右,其实她才四十三岁。 肤色略黑,五官立体且耐看,若是打扮打扮,也不输给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但是她身上没有多少饰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以说她看起来很坚毅,也可以说她看起来很刻薄,总之,她不是那种讨喜的面相。 屈云灭走过来以后,撩了一下衣摆,然后坐在她面前。 他唤了她一声:“罗乌。” 女人正在观察手里的草药,听见这声呼唤,她才慢吞吞的抬起头。 屈云灭望着她,继续说:“罗乌,我想要一根盐女参。” 女人这才正正经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带着一点口音的官话问他:“有人受伤了吗?” 屈云灭默了默,回答道:“没有。” 女人又问:“有人要死了?” 屈云灭:“也没有。” 女人再度问:“那你要盐女参做什么,你不回答的话,我是不会给你的。” 最后她念了一串音节,有点长,但那是屈云灭真正的名字,他这个名字屈云灭,都是从这个布特乌语里音译过来的。 屈云灭也知道女人什么性格,没办法,他只好说道:“王宫里新来了一个幕僚,但他身体很差,又吐血,又发热,他很有用,我想让他多活几年。”女人挑眉。 盐女参不是一般的草药,是他们布特乌族孤注一掷的决定下山时,上一任女王命令他们,尽数采集的。他们住的地方太特殊,连他们自己族的人下了山,都不一定还能再找回去了,所以这些盐女参,他们也是用一根、少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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