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小柳的脸颊,他掌心的茧磨得小柳有些疼。 当天夜里,老头就走了。 他死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只给小柳留下一个很大很大的药箱。 小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好像没多悲伤难过,她好像,天生就对感情的感知淡薄。 她只默默穿好衣裳,背好老头留给她的药箱,独自踏上了旅程。 老头给她一口饭吃,给她教本事,把她养到这么大,小柳觉得自己应该听他的话,去完成他未尽的心愿,去行医救人、救更多的人。如果她做到这些,也算是报答了老头和医女的恩情吧。 小柳背着老头的药箱,一路上用着他教给她的那些知识摘草药写方子卖钱换生活费,生活虽然清贫,但对她一个小女孩来说倒还算够用。 她就那样一直流浪,后来,她背着箱子,来到了一个叫做“小寻城”的地方。 小柳原本只想像先前路过其他城镇那样,卖点草药换点盘缠就离开,可这次,她在小寻城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位打扮精致的妇人,她前些天在她这里买了副药,大概是按她方子喝了几天见了效,她特意来寻小柳,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 小柳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昵,她敷衍地应了几声,就收好自己的药箱打算离开,那妇人却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她非说看小柳有眼缘,要带小柳回去,给她吃穿,让她做她的干女儿。 小柳一开始并不愿意,可后来,街那头突然冒出来乌泱泱一群人,又是拉又是拽地将小柳“请”了回去。 被妇人拖到家中后,小柳才从家主口中得知,原来妇人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只是不幸生病夭折了。自那之后,妇人偶尔会有点疯魔,看见与女儿年龄相仿的女孩就觉得亲切,这次大概是真对小柳喜欢的紧,这才非要将她拉回家当女儿。 家主知道小柳无家可归,只是个流浪孤女,他说他可以给小柳提供吃穿,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给他们当女儿。 小柳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给谁当女儿都无所谓,有个住处就行,毕竟这大院,比起老头的破庙和她睡过的那些山洞树坑,可要舒服得多。 小柳就这样在陈府住了下来。 一开始,的确如陈老爷和陈夫人说的那样,他们待她很好,尤其陈夫人,待她如待亲女一般,处处顺着她护着她。小柳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母亲的好女儿,直到有一天,陈夫人在替她试新衣裙时,眼尖地发现了小柳身上那些浅紫色的魔纹。 陈夫人当即变了脸色。 她一把扯开小柳的衣衫,瞪大眼睛盯着她身上那些浅紫色的纹路。 小柳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花纹是从她出生起就烙印在她皮肤上的东西,她没见过别人的身体,以为所有人都有,所以不晓得陈夫人的反应为何这般大。 她茫然地看着陈夫人,还未等她发问,陈夫人突然死死捏住了她的肩膀。 “这是什么东西?!” 陈夫人的声音很尖,几乎刺痛了小柳的耳朵: “这是你画上去的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小柳身上那些魔纹并不是她画上去的。 因为陈夫人很大力地用手指搓着她的皮肤,后来,她还叫下人烧了热水,直接将小柳按在了水盆里,用皂角在她身上一遍遍搓着,一直搓到小柳皮肤渗出血迹,都没能让那花纹淡去一分。 “……怪物,你是怪物!!” 陈夫人面容扭曲,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指着小柳身上的花纹,面色惊恐地一遍遍重复着: “妖女!你是妖女!!!” 小柳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身上那些花纹并非人人都有,那些花纹是怪物、异类的象征,她身上长着跟别人不同的东西,这即是原罪。 陈夫人很快把这事告诉了陈老爷,两个人对着小柳的身体研究了很久很久。 他们说,小柳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要把小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他们拿来了一把烧红的铁钳。 小柳已经记不清那种痛是什么感觉了,她只记得陈夫人抓着自己,而陈老爷将滚烫的铁钳贴上他的皮肉,她闻见了一股血肉被烧焦的恐怖味道,她疼到抽搐,却实在无力反抗。 铁钳烙过了她那一身魔纹,一直等那些浅紫色纹路全部被狰狞可怕的伤疤覆住,陈老爷和陈夫人才满意地放过了她。 养伤也是个十分痛苦的过程。 小柳一个人躺在陈府的地窖里,因为高烧昏迷过去好几次,只能靠随身的草药处理伤口。可高烧还不是最难熬的,伤口愈合时那又痛又痒的感觉才真的会要人命。 小柳整夜整夜睡不着,每个漫漫长夜,她都要在伤口给她的痛苦折磨中度过。 她想不通,她不知道,只是身上一些花纹而已,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到底为什么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异类”和妖女。 小柳也不知道自己在地窖里过了多久,总之,等身上伤口差不多愈合之后,陈老爷和陈夫人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眯眯将她接回了屋里。 他们脱下了她的衣服,蔓延期待地看着他们的“作品”。 “小柳,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但还请你理解,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可你身上这些花纹实在不该出现,它们会害了你的!爹爹娘亲帮你把它去掉,从此以后,你就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了,你长大以后啊,还得感谢我们呢。” 他们说着这样的话,笑容却很快僵硬在了脸上。 因为,脱下小柳的衣服后,那些花纹并没有如他们所愿淡去。 那些浅紫色的魔纹依旧长在小柳的身体上,几乎和那些疤痕融为了一体,甚至被它们变得更刺眼、更狰狞。 陈夫人的表情立马变了。 她双手死死扣住小柳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去,她口中喃喃念着“不对,不该这样”,状如疯魔。 小柳不知道她还会对自己做出怎样恐怖的事,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所以她趁陈夫人不备,用上自己所有力气一把推开了她。 陈夫人被她推得摔倒在地,小柳没有一丝犹豫,起身就跑。 可是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能跑到哪去? 陈府那样大,小寻城更大。 她跑出陈府,攥着自己被撕烂的衣服,像一只老鼠一般躲进阴暗的小巷。 她原本想等入夜后、城内安静一些再悄悄溜出去,可是越到晚上,城中越热闹,城民们举着火把在城中搜寻,小柳躲在角落,听他们说什么“没良心”“妖女”。 小柳的心这便彻底死了。 她知道,他们是冲她来的。 她最终还是被举着火把的城民们从巷角拖了出去。 他们拽着她的脚腕把她拖在地上,像在拖拽一条没有生命的牲畜。 小柳不敢挣扎,因为稍微有点反抗的苗头就会被不知道哪里探出来的大脚狠踹,她只能那样受着,任皮肤在地上蹭得火辣辣,任刚长好的伤口再次撕裂开。 她被拖到了人群中间,那些人围着她,他们的脸在小柳眼里比恶鬼还要狰狞。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 但总之,不该比死更糟了吧。
第263章 绝处逢生 小柳留在小寻城的这段日子里,一直没有放弃习医。 不知为何,她天生就对植物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只要大致嗅闻过植物的味道,她就能知晓它入药后的功效。 她靠这点天赋帮了小寻城不少人,尤其几月前,城中大半人都染了风寒咳症,城内郎中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小柳去北边的山坡采了些草药,回来仔细研究了方子,才将那古怪风寒治好。 如今捉她逼她的人,大半都受过她的帮助,可惜,他们全都忘了。 他们现在只能看见小柳身上的魔纹,只能看见她和自己的不同,只能听见那些恶毒的揣测,只会一个劲叫她“妖女”。 他们将小柳关进了城中牢狱内。 小寻城向来和平安稳,牢狱一年到头也迎不来一位客人,小柳竟还是近些年的第一位。 陈夫人在旁边哭诉自己对小柳多好,哭诉自己有多爱她,又说小柳有多不知好歹,她真心对她,却被她欺负,被她伤害,被她推到在地,因她受了一身伤。 她说着爱她,转头却叫人用比她腕子还粗的铁链捆住她,她亲手扒下她的衣服,让她那一身丑陋的疤痕与魔纹完整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厌恶、有恐惧,当然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视线。 小柳心里没什么感觉,她只是在想,她恐怕没法完成老头的嘱托了。 她不知道那群叫她妖女的人会用怎样的方式处理自己,但最差也不过是个死。 可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原来这样天真。 她早就该知道,死不是最可怕,生不如死才是。 这世上,折磨一个人的方式,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群人,开始放她的血。 因为陈夫人说小柳在辨认植物方面很有天赋,当初的风寒,就是被她用数种不知名草药治好的。 听了这话,那些人开始发挥他们的想象力,他们猜那风寒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小柳带来的,是她用了她的妖力传播这种疾病,又自己演戏将它们“治好”,好取得人们的信任,好蛰伏在小寻城,等待下次再闹一通天大的坏事。 他们还说小柳是草药变成的妖精,更是有不知从哪来的荒谬说法,说草药妖的血说不定可以保人健康长寿。 关于取血的位置,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不要手腕这种容易取血的位置,他们一定要划开小柳身上的魔纹,从浅紫色的花纹里取血,然后分给所有人。 小柳时常不明白,人为什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看她痛苦,那些人好像就很高兴满足,她的身体再次烙下了一身伤,那些又痛又痒彻夜难眠的折磨再次缠上了她。 她成日被关在昏暗的牢狱内,见不到一点阳光。 她只能闻见牢狱内潮湿难闻的灰尘味道,还有自己发烂发臭的伤口和血迹。 小柳被锁在铁链下,愈发像一只怪物了。 她身形枯瘦,连骨骼都清晰可见。她的皮肤因为长期失血而变得惨白如纸,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她的伤口溃烂流脓,臭味引来不少飞虫。 那些人对她愈发嫌恶,对她的血却照取不误。 小柳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恶心地活多久。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经历这种折磨,更想不到,导致她落入如今境地的,只是一身她生来就有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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