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淳泰的名次还比他高一些。 会试题目难度增加,让唐兴这种以大周官方发行的科举大纲为基础进行学习的学子们显出不足来。 樊淳泰到底是在私学学了很多年,基础很扎实,纵然唐兴有天赋,也不是一朝一夕猛然就能赶上的。 不过唐兴已经满足了,一路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考中贡士后,身边恭维贺喜的人身份地位与从前在汉云城相比早就大有不同,也让唐兴见识到了无数从前没见识到的人和事。 这种突然一下飞到云端的感觉并没有让这个汉云城农户出身的学子迷失。 唐兴和樊淳泰已经说好,殿试结束后他就与樊淳泰就此别过,启程回汉云城。 樊淳泰继续留在京城等待殿试放榜。 ... 贡士也有资格进入摘星楼—— 相比于唐兴的淡然,樊淳泰就很激动了。 还有宫里举办的贡士宴也更让他心里颤抖不已! 早十几天樊淳泰就坐立难安,不停地拉着唐兴问他那日该穿什么衣服赴宴,又在屋里转着圈说他们是不是该置办身行头。 唐兴觉得不必,京城布庄价格比汉云城多了两成,他们带的银两也没有多到用不完的地步,而且他还有个更深的想法没有说出来。 经过明成玉三人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意思,他觉得陛下看到他们这样普通人家的学子考中贡士说不定会更开怀。 ... 贡士宴在行云阁举行。 行云阁位于皇宫南侧,相比于文渊阁,它离皇宫南门更近,方便学子进出,面积也更大一些,内里装潢也更加简朴却不失贵重,很适合用来举办宴饮。 “咕咚。”樊淳泰悄悄咽了咽口水。 两个从南方城池来的学子能有什么见识? 两人俱不敢乱看,在宫人的引导下进入行云阁挨着落座。 唐兴舒了口气,规规矩矩跪坐好。 幸好座位是按照来的早晚顺序排的,不然没有相熟的人他心里难免不安。 一道道佳肴如流水一般端上每人面前的桌子。 不少学子眼睛都看直了,香气四溢薄如蝉翼的片片烤肉——据说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吃法,佐以秘制酱料炙烤。 还有各种看上去便赏心悦目的精致菜肴,醇香浓烈的美酒。 宣布宴会开始也只是一个小太监过来告诉诸位贡士的,有人觉得贡士宴没有结识官员很遗憾,之前还有不少人憧憬皇帝能亲自来行云阁呢。 “看来只有殿试能见到陛下了。” 还有不少学子则认为贡士宴正因为没有官员才放松,他们大胆地取用美酒,渐渐的行云阁内气氛变了,众人从拘谨放松下来,好不快活。 唐兴一边夹着眼前的一道龙井虾仁吃,目光一边四处搜寻着。 樊淳泰悄声问:“你可是在找那位于兄?” 唐兴点头。 如果没看到人,说明于玄没考上贡士。 两人为于兄感慨几声。 “偏那等丑恶嘴脸的人都考上了。”樊淳泰道。 唐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是那日找麻烦的叶和又是谁? 此时他被围在一群人之间连连饮酒,看上去好不快活。 “他们怎么随意走动开了?”樊淳泰活动了一下,吃了半天他有些坐累了。 “是两位兄弟啊!”正当他们说着话,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赫然是蒲一弦。 他脸上带着笑,唐兴二人连忙起来还礼,也是欣喜道:“又在此处见面了。” 两人避而不谈会试名次,因为会试放榜名次人人都可以看到,蒲一弦竟然从头名跌落至第四十五名! 这下可让其他嫉妒的学子找到攻击他的理由了。说蒲一弦不过是靠着科举大纲才考了头名,论才学一定不是比不过他们。 蒲一弦本人俱不在意,反而煞有介事道:就是如此! 要是没有科举书,像他这样的人怎能有机会成为贡士? 这番坦诚倒让别人无话可说了。 眼下,看蒲一弦手中也拿着酒盏,唐兴不由道:“蒲兄切莫贪杯,虽说一切随意,但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宫中。” 因他们不熟,唐兴说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蒲一弦嘿嘿道:“我晓得,我本也不想喝的,谁知他们那边的酒香味太浓了,我便想着喝一些。” “不愧是宫中御酿啊。”樊淳泰嗅了嗅,“醇香浓烈……” “是啊。”蒲一弦点头赞同,“这酒是宫里酿的,都是运到边城等地方卖呢。” 唐兴和樊淳泰都不知道其中故事,蒲一弦便解释道:“这佳酿浓烈,喝完令人身体发热,所以就将它们运往边城,边城天气恶劣偶尔十分寒冷,兵卒们便饮此酒取暖。” “自从和突厥和谈后,这酒卖给突厥不少,相比于大周人普遍爱喝的清酒,突厥人更爱喝这个。” 蒲一弦知道的事特别多,总归今天这次贡士宴是放松的,唐兴和樊淳泰津津有味地边吃边听。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伴随着十分动听的乐声。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有几十个长袖善舞伶人翩然进入殿中。 把众人眼睛都看直了,伶人长袖如丝带般,身姿柔软步履轻盈,翩然欲飞。 樊淳泰低头疯狂往嘴里塞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饶是唐兴一向淡定,这种时候也不知道眼神往哪里看了! 蒲一弦最自然,大大方方欣赏着伶人跳舞:“不愧是宫里乐坊来的,这次贡士宴真是长见识了!” 那最开始传话的小太监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笑眯眯地道:“诸位贡士请自便。” 说罢他便带着几个宫人离去了。 几首曲子结束,伶人们突然四散开来,行云阁内气氛又是为之一变,似乎到达了一个新高度。 “这位学子,我来帮你布菜。”一个娇俏的伶人像是要依偎在樊淳泰怀里一样。 “这……不必了不必了……”樊淳泰憋的脸通红,和那伶人抢夺起筷子来。 心里还记得这是宫里乐坊的伶人,他不敢太用力,一时间两人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那伶人娇声道:“学子真是无趣。” 说罢起身走开了。 樊淳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唐兴早早躲到了蒲一弦身后,一直以来都有人拿蒲一弦粗犷的外形说事,嘲讽他不似文人。 然而他的优势竟然在这时显现出来了,蒲一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几个伶人他就扒拉开几个! “哎呦,学子你弄痛我们姐妹了!”伶人杏目圆瞪,似乎要生气了。 蒲一弦老神在在。 看到蒲一弦还清醒着,唐兴也是松了口气。 “总感觉不对劲啊。”蒲一弦又喝了口酒,发出一声舒坦的气音。 “与我想象的贡士宴真是大不相同。”唐兴也道。 这样是很奢华,也很热闹,但他总感觉无所适从。 他向旁边看去,人群中有几张面熟的脸—— 在左拥右抱喝着美酒,就着伶人的手品尝菜肴的人中不只有家境优渥、对于这种场景司空见惯的人,还有不少平民学子。 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丑态百出。 其中有人和他在同一个客栈,甚至还讨论过几个问题。 他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好的。 唐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回过神来又自嘲笑了几声。 如果晏玄钰在这他会说,这种事情太正常了啊。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些人看上去不坏,是因为他还没有变坏的资本。 晏玄钰这样设宴的目的,就是加催化剂,让一些人暴露出来,免得日后麻烦。 所有贡士不知道的是,那来回传菜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宫人们出了行云阁就会有条不紊地排队快步走向另一个地方。 一处位于地势高的地方的凉亭。 里面端坐了许多面容严肃的官员—— 与行云阁内的欢声笑语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第96章 宴后清算 “禀陛下,第二百一十名贡士闵禄先,武杭城人士,醉酒后丑态毕露。”宫人垂首道。 晏玄钰道:“笔官,记下。” 负责记录的官员提笔在卷轴上小心翼翼记录下来。 下首的官员中有人去瞧晏玄钰的脸色,发现他一脸平静,还捻起案桌上摆盘精致的点心吃了。 这倒没什么,因为皇上在众人面前一直颇为随意。 可是,重点是这可是陛下十分看重且耗费了十足心力举行的科举考试,最后才从全大周选出了三百五十名贡士。 但是有些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蠢了。 他们怎么能蠢到第一次赴宴就这般行径?当真是……蠢到没边了。 原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可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笔官,记下。 “众爱卿不必紧张,三百五十名贡士中取一半入朝都可。”晏玄钰慢悠悠地说,“还怕无人可用?” 能在这一步就被筛选出去的也不是什么聪明角色,出局不亏。 之前就已经说过,贡士宴筛出去的就是蠢在明面上的人,琼林宴再考验其心性。 ... 是贡士们太傻了吗? 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太自负了。 第一次科举对于整个大周来说意义太过于重大,而他们这些从大周各处杀出重围在会试中考中贡士有机会直面天颜的人,能不自负吗? 他们知道成为贡士后的待遇差不了,所以这次贡士宴才以为纯粹是为了奖赏他们,以此彰显殊荣的。 美酒佳肴,还有绝色伶人们的歌舞,随处可见的金器和华美的装潢让他们如坠云端,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自己前路坦荡直入青云了。 兴致浓时,不乏有人吟诗作对,年轻人嘛,是大周贡士,正处于狂放的时候,便觉得胸中豪情万丈,又有才情,写诗做文章几乎如呼吸一般简单。 ... 一袭宫装的女子面不改色地将那学子吟的文章复述一遍。 众官员:…… 他们想捂住耳朵假装听不到好吗? 短短几百字,他们已经帮他想好埋在哪块风水宝地好了。 补过,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全篇三百多字,那面目只算清秀的宫人只听了一遍,竟然能背了下来,这能力让在场之人频频侧目,心里更是想什么的都有。 有人感慨能在宫中都不是简单的人。 有人则想,不知道陛下身边究竟聚集了多少能人异士。 完成任务后那清秀宫人盈盈福身退了出去。 ... 佟婉出了行云阁,才发现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竟然真的进了皇宫,刚刚还到了陛下和众位大人面前! 那可是大周地位最高的官员们,就在刚刚,他们都用或探究或赞许的目光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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