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结界再度开始破碎。 谢折风的仙力一直在同风雪中的容姬纠缠。 结界破碎之时,容姬凄楚歌声传来,时不时夹杂着雪妖疯癫的笑声。 她早已连个妖魔都不算了。 出寒剑鸣,散出剑气。 转瞬间,谢折风再度凝下结界,拦下泼天风雪,挡下容姬的妖魔之力。 归絮海前,琅风城旁的雪雾越来越重,琅风剑被浊气所摄,引入乌云中,遥遥瞧不见剑影。 天地风雪不停,纷乱无止。 四海仙修尽皆护佑着大雪下的苍生,可人力有穷尽,灵气有尽时。 如今已经不是四方天柱共卫天道,众长生仙庇佑苍生的数千年前。 容姬合归絮海妖魔和琅风剑之力,可以同仙者一战! 等她踏出归絮海,便不是雪莲摧残、浮冰碎裂这么简单了。 谢折风再度结出法印,出寒剑飞入高空风雪,同时隐时现的白衣女子身影缠斗。 可容姬一旦有损,谢折风身上的妖魔骨便会更为强盛! 出寒不敢当真伤到容姬分毫,备受掣肘,阻拦得格外艰难。 裴千这时总算恢复了些许灵力,毫不迟疑朝姜轻攻去! 他虽修为不如姜轻这个化身,可他每次出剑还会一起扔出阵法符箓,花哨挥霍至极,乱七八糟,居然起到了作用。 姜轻一时之间,当真被他绊住手脚。 安无雪看向曲忌之。 曲忌之身周灵力涌动,阵纹隐隐浮出,双手还在快速结印! 他对上安无雪的视线,微不可查地同安无雪点了点头。 安无雪这才回头看向谢折风。 他身前的人已经尽显妖魔戾意,可他目光未曾改变,低声而又轻柔地说:“师弟,你——” “我去杀了雪妖。” 谢折风抢在他前头快速道。 安无雪一愣,嗓音微哑,赶忙摇头:“你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 他不要。 他不想。 他的师弟天生妖魔骨,以浮生道之身走荆棘遍地的无情道,分魂斩我,浸过黄泉水,见过养魂树,八百年碎魂,才是如今剑出而众生俯首的年轻仙尊。 逆流而上至于此,难道最终还是无法迈出骨血而出的业障吗? 不…… 不能这样!! “我的师弟不会愿意成为一个妖魔,”他说,“出寒仙尊也不能是个妖魔。” “出寒仙尊不会是妖魔的——因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我堕魔前杀了我。”谢折风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冰雪消融,风雨疏阔。 他说着对自己最残忍的话,送给安无雪的,却全是温柔。 这些话,谢折风在意识到自己杀不了容姬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 “我不在意世人眼中的我是个剑尊还是个雪妖,师兄还活着,漫长人生还有无尽可能,我也曾经与师兄同生死,共白头,这于我而言,比这千年登临尊位还要开心喜乐。” 谢折风说着,安无雪收于识海之中的生死咒阳印被阴印勾动,微微颤动。 他在告诉他用此咒杀了他。 安无雪不住地摇头。 他绝不可能答应。 谢折风嗓音透过狂风,依然沉稳:“我杀了雪妖,妖魔骨归于完整的那一刻,我不知会发生什么,也许心魔会彻底占据我的神识,也许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但我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强。我们可以赌,赌那一刻,我能立刻找出姜轻真身,杀了他。然后……” 然后,安无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谢折风。 这样,雪妖会死,姜轻会死,妖魔不会出世,大雪会停。 世间再无仙,却也再无魔。 祸乱终了。 安无雪不用入魔。 他还是落月峰那个死而复生、洗净污名、霁月清风的仙门首座。 谢折风以剑骨压抑着妖魔骨,经脉骨血都在疼。 但他心更疼。 他不惧生死,甚至在千年前已经是个行尸走肉。 只是……他好不容易能和师兄在一起,却没能一起看几天的日升月落。 他也不能再护着师兄了。 可他死后,祸事终了,一切尘埃落定,两界无人会是安无雪的对手,师兄应当……也不需要他护着。 这是谢折风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可安无雪还在摇头。 谢折风不想看师兄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魔障,凑上前,轻轻吻去安无雪脸颊泪痕。 “我将生死交托于师兄,不就是为了防范此刻吗?赶来琅风的时候,我就有此预感,看到我的母亲后,我确定了——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他说。 “师兄,我刚刚想尝试封印我的母亲,可她疯了,她察觉到我有封印之势便想自爆,我拖不住她。我只能步步后退,退到如今,无法再退。” 不远处便是琅风城了。再退,四方生灵怎么办? “容姬迟早会死,妖魔骨迟早会归于完整,若我不曾成仙,我们还能强行毁掉我的根骨,可我成仙了,妖魔骨也成了不伦不类的仙骨,寻常方法毁不掉它。 “不论有没有姜轻,不论是不是在今日,这都是我命定的魔障。” 他抬眸,看向苍穹风雪中,正在同出寒剑斗法的容姬。 “也许我注定会有今日。” “母亲她说的没错。” “我本来就该是一个……天生的妖魔。” 安无雪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紧咬牙关,每每想让谢折风别说了,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刻对谢折风摆脸色。 裴千逐渐不支,退回安无雪身前。 姜轻持剑走近。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这一步后手。但那又如何?” 他听见了方才谢折风所说,嗤笑一声:“小仙尊,你们现在没有时间寻我真身了。你是想趁着妖魔骨合一,你实力大增的那一刻锁定我的魂魄杀了我?没用的,你们一直在猜测我为什么费尽心思让傀儡泛滥两界——不如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他在安无雪和谢折风身前一丈处停步,双手垂下,握剑之姿随意,好似全然不怕谢折风突然出手。 “因为我是胎灵族。我族坚不可摧,又无坚不摧,我身可承外物,万物也可承我魂。散播两界的那一种傀儡印,皆可为我所用。” “你,你你——”裴千指着他,“你的意思是现在两界所有的无主傀儡都可以是你的化身?你唬我们呢!” 安无雪沉沉道:“他没说错。不然,他没有这个底气独身一人站在我们面前。” 姜轻这么多年为了不暴露自己,从不培养自己的势力,却能够拥有不沾浊气的化身,完美隐于阴谋之后,哪里都有他的痕迹,靠的或许就是胎灵族的天性。 “是啊,”姜轻认真点头,“我的神魂可以随时隐入遍布两界的任意傀儡身上,小仙尊有把握在转瞬之间寻到我的魂灵所在并且灭杀我吗?没有把握的话,很抱歉,你连赌一赌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呢。” 他眯着眼睛,从容不迫道。 “不如咱们还是按照我说的那几条路来走,仙尊成魔,或是首座修浊,让我看看浊仙秘法重现世间,天下大乱——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无雪看也没看姜轻一眼。 如此剑拔弩张之际,他反倒眉眼微弯,对师弟笑了一下。 “师弟要我杀了你,是想留我独自一人和姜轻相争吗?” 谢折风意识混沌,只顾着摇头。 “世间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从来没有逃不开的注定。因果不是无法更改,而是大道三千寻我之路。” “师兄……” 谢折风眸光越来越暗,眉心雪莲剑纹只剩乌黑之色。 出寒同容姬相斗,结界已经碎了一次又一次,妖魔之力不断靠近琅风城。 姜轻笑声骤停,挑眉道:“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说来听听。” “师尊当年下无情咒,封妖魔骨,将仙尊位传于师弟,他什么都知道,未必算不到今日。我不信妖魔骨无解。” 姜轻听到安无雪提到南鹤,面颊一抽,双眸满是阴沉之色。 “……他或许真的知道,但他陨灭千年了。” 安无雪只对谢折风说:“师弟当年剑斩天下妖魔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们没能并肩至最后。如今,你愿意和我并肩面对,听我所言,让我来选我们的因果吗?” 谢折风意识涣涣,却还是第一时间无言点头。 “好,师弟在我回来之前,一定拦住容姬。” 安无雪轻笑一声,顷刻间敛下双眸之中的苦意。 姜轻皱眉:“回来之前?什么意思?” “师尊确实已经陨灭了千年。” “但这里是琅风城。” “现在的我确实寻不到师尊,但千年前的师尊在琅风城。” 姜轻神色突变,猛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赶忙看向曲忌之。 与此同时,安无雪话音刚落,曲忌之结下最后一道法印! 原来曲忌之方才趁着安无雪和姜轻对峙、裴千吸引姜轻的注意力,一直悄无声息地在一旁布下精妙阵纹!!! 此刻,阵成。 四方阵纹悄然相连,银光流转,穿透风雪,直接从归絮海延绵至琅风城。 他们都对这个阵的阵纹波动格外熟悉。 姜轻咬牙道:“观叶阵!!” 此阵可将入阵者送入过往! 曲忌之和裴千修为都只在渡劫后期,在半步登仙和仙者境面前根本不够看,姜轻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们两人看在眼里。 他只把安无雪当对手,没曾想到曲忌之早就得安无雪暗示,佯装伤重无法出手,实则一直在布阵! 他现在发现已经太迟了。 银光流转,转瞬间,落在琅风归絮的观叶大阵网下,将安无雪送入过往! 姜轻犹豫片刻。 但也只犹豫了片刻。 他神色一定,干脆追进阵中。 浮冰之上,只余下谢折风还有曲忌之和裴千。 曲忌之持剑撑地,双眸紧闭,全力维持观叶阵运转。 谢折风唤回出寒,眨眼间神魂离体,割裂神魂以抑心魔。 他浑身一颤,双眸闪过一丝痛色。 但他一声不吭。 几息之间,他的神识恢复清明。 谢折风再度手握出寒,踏着仙力卷起的灵风,杀入风雪中! 观叶阵内,安无雪知晓姜轻追来。 但这一次的布阵之人是曲忌之。 他手持布阵者赋予的引信,可以随意穿行于阵中,远比姜轻要快。 他一入阵,心念闪动,回想当年,直奔千余年前琅风城破那一日而去! 那时,雪妖围困琅风,妖魔游走于深巷,似是在寻着什么。 直至南鹤赶来,斩杀雪妖族族长,落月弟子将雪妖打回茫茫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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