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县生态不同,一边重农,一边重渔。 环境都极好,土壤与水源肥沃,大有可为。 现在在丰州,就考虑农商。 返程买菜,谢星珩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不怕多劳烦来喜,让他带着去菜场转了一圈儿。 现在没有固定的菜场,早市开了,各自登记占地方,背篓箩筐堆着叫卖,卖完走人,到下午就换了一波人卖小食小物件。 肉摊是固定的,屠户阔气,门脸很大。 “这是本县最大的肉摊,李屠户收了八个徒弟,县内酒楼的猪肉都是他家供应的。” 来喜介绍着,麻木找人要优惠,让谢星珩买到了便宜肉,又多送了两根剃得干净的肋骨。 谢星珩还买了猪蹄,四只。 他家就四个人,来喜以为这是一人一根,把谢星珩的“大方”记下了。 回家是申时初,谢星珩让来喜歇会儿,“我还有事请你帮忙,你等我做个饭。” 来喜:“……你做饭啊?” 他知道江老爷要做什么,一想到谢星珩可能是未来的江府哥婿,他就坐立不安。 好歹是被重用的小厮,心里慌着,又很快想到一个可以帮家主试探的主意。 来喜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陈冬。 陈冬是夫郎,在家里,一般都是媳妇或夫郎忙碌,没谁家是男人围着灶台转的。 谢星珩摇头:“我大嫂身子不舒服。” 而他挺喜欢做饭的,这是他忙碌生活中,唯一专属于自己的时刻,可以依着口味来,也能任性做黑暗料理,解压得很。 来喜竖起耳朵,谢星珩没有下文了。 他还想等谢星珩多说几句漂亮话,拿回去好交差,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哎。 他跟进灶屋,以帮忙的名义继续盯梢。 谢星珩处理食材的手法优雅又迅捷,菜刀起落间,切片切丝跟随心意。 备菜腌肉井井有条,还根据食材烹熟的时间不同,决定下锅时间。 人在菜板和灶台之间打转,半点不见慌乱。 今日庆乔迁之喜,他弄了四菜一汤。 四个菜都沾荤腥,青菜是用肥肉煎油炒的,肉片煎得焦香,他先夹了两片给小豆子解馋,孩子抱着他腿奶声奶气叫二叔。 没空锅煮饭,主食是外面买的馒头。 汤是排骨汤,用炉子点火炖的。往里面加了土豆块和肉块,勉强算个土豆排骨汤。 再是青菜,水煮肉片,蒜蓉鱼片,外加大份肉沫蒸蛋。 没有酒,这就是今天的乔迁宴了。 来喜是唯一的宾客,跟他们一块儿坐刚摆好擦干净的桌边庆祝。 谢根夫夫被这桌好菜吓到,没想到谢星珩这么阔气。 他们村里办红白喜事的席面,都没眼前的饭菜实在。 谢星珩倒没想太多。 他终于得以喘息,有了落脚的窝,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 生活嘛,总该有点仪式感。 恰好今天江老爷“免单”,就当是江老爷请他吃饭了。 他外向健谈,再跟来喜打听了一般农庄能收多少佃户,佃户们人均兼顾几亩地,家属又怎样安排的。 来喜当他要给自家哥哥找活干,如实说当佃户不好。 “谢大哥腿伤还得养,等他养好,以你的本事,定是小有本钱了,到时你买几亩良田更合适。” 不过谢星珩要问,来喜很乐意分享——为这顿好饭。 谢公子的厨艺可真好。 “一般佃户都是散碎纳入,也有买庄子时就有的佃户。像江家,那是祖田、祭田,有族亲种,再招附近村民做帮工。” 外地逃难来的,有部分也会租田种,成为佃户,混口饭吃。 佃户以户为单位,每户耕地看主家心意,以及农田亩数分配。 最差有十五亩起步,再少,佃户们也不干了,养活自己都是问题。 农庄容量可大可小,毕竟亩数在那里摆着,全看主家愿意接收多少人。 谢星珩心里有了数。 吃完饭,天色不早,来喜要告辞回府,谢星珩让他等等。 “帮我个忙。” 来喜:? 原来你真的有事,不是客套留我吃饭。 谢星珩炖了蹄花,他全捞出来,一并盛到阔口汤盆里。 这是他今天选的最贵的一只餐具,两侧有小耳朵,还带盖子。 他又调好蘸料,放大瓷盅里装着。 家里没有食盒,他拿网兜装好,回屋拿上他昨晚在客栈借了纸笔写好的拜贴,交给来喜。 在谢星珩接收的记忆里,即使是大户人家互相派人上门传话,都要带点吃的。 或是茶点,或是糕点,还有规格高一些的果子以及野味海鲜。 江家富贵,他买礼讨不了好。看江老爷对他熬的粥满意,就自己炖了蹄花。蹄花软烂脱骨,汤鲜味美,还能根据蘸料适配不同口味,正合适。 拜贴写了上门日期,五天后,五月十七,辰时正。 照例,等来喜回江府复命,江家父子又在月下乘凉。 江知与还在闹别扭。 他今天跟他父亲说过很多回,难得发了小脾气都没有用。 越是不情愿,他父亲越是拧着来。 他到下午才回过神,软着撒娇,他父亲也不依。 明明都写了很多封信出去,外地还有人没来相看,偏偏跟赖上谢星珩了一样。 “我又不是只能找他。” 他今晚气得饭都没吃几口。 来喜拿了蹄花回来,说是谢星珩做的。 他吸吸鼻子,偏头看别处。 江承海故意大声道:“还有拜贴啊!” 江知与回头看他:“你不要让他来。” 江承海接手,把蹄花端到桌上,有丫鬟拿了碗筷来。 他盛一大碗给江知与,留了小碗蘸料,余下他留了一碗蹄花自用,合上盖子,叫人送到江致微那儿。 江知与撇嘴,“什么好东西,让你这里送那里送。” 江承海笑呵呵的:“哦,那怎么办,都给你吃?这可是谢公子做的。” 江知与突地脸红。 他今天缠着江承海说事,提到谢星珩,不好意思叫全名,开口闭口都是谢公子,一被调侃就受不了。 他捞出一块蹄花,放到小碟里,想喂狗崽吃。 江承海更乐了:“这狗是他给你的吧?” 江知与动作进行到一半,小狗都仰着头摇尾巴了,他内心经过一番挣扎,还是放到了地上。 自己也拿起勺子,闷头吃了两口。 他也吃了,就不算把人心意喂狗了。 江承海舒口气,暂停讲话,让孩子多吃点。 蹄花带骨,筷子一戳,骨肉分离。骨头占地,一碗蹄花没多少,江知与蘸料吃完,小口喝汤。 夏天喝汤容易发汗,没一会儿他脑门都冒汗珠了。 江承海这才让来喜说。 来喜将今天的经历简要说。 江知与抱着小狗,捏它的爪爪,看起来根本没在听,身体却不自觉朝这边侧过,分明是偷听。 江承海微微摇头,目光落到这狗身上,心下叹气。 狗是镖局附近街坊家的大狗下的崽,被熊孩子揪着乱玩,跑出院门躲起来了。 恰好被江知与看见,又那么巧,谢星珩经过,帮他引出来了。 江承海查清楚后,给钱买下。他目光瞥向来喜,颇为不善。 一天都跑完了,差那点荫凉吗?非得走小路,引狼入室。 再听两句,父子二人都略微坐直,注意到谢星珩对待大嫂的细节。 真要装,难免会夸大了演,死命表现,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那么轻描淡写一句,反而说明他对大嫂的确是尊重敬爱的。 相较于其他,江承海更愿意找个疼爱小鱼的哥婿。 他有钱,也算小有权势。家里就这一个独哥儿,哥婿太出息,他还怕压不住。 江知与听了,悄悄看他父亲一眼,明白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只好说:“爹,我还想再看看。” 江承海也点头:“肯定要再看看的。” 红事用品采购完成,他要争取在月底前,把婚事办了。 迟则生变,能挑可细挑不可精挑。 他跟江知与说:“我仔细考虑过,要是跟我老友家结亲,你就只能外嫁,爹还是舍不得。他们看我面子上不会亏待你,就怕他们儿子对你不好。这次实在匆忙,还是招婿。过了这阵风头,你不喜欢就和离,到时候咱们再细细找。” 若是招婿,就只剩江致微介绍的大龄书生相看。 江致微说过,他是老实本分人。绝不敢起二心,更不敢欺辱他。 规规矩矩的,也挺好。 江知与应下,莫名有点失落。 接下来两天,江承海都没有出去相看,静待外地来客,同时忙镖局一宗大生意。 今年他没亲自去京都祝寿,也是因为这宗生意。 丰州隶属于昌和府,是广平王的封地。 王府有委托,具体的东西江知与不清楚,总之镖局很多厉害镖师陆续归来,都没再接活,只等人员齐备,王府货到。 这般紧要关头,他的亲事还拖累父亲操心。 江知与数次想来书房看看,最后都若无其事当路过,绕到花园里,带狗狗玩。 江致微这几天熬得眼下乌青,今天得空,出来找江知与。 “我那同窗到了,递了拜贴,明日上门。” 江知与点点头,并不在意。 问他:“你熬夜看书?” 江致微摇头:“大伯让我改礼单,给三叔一点颜色瞧瞧。” 江承海每年要往京都送几次金银珠宝、稀罕玩意儿,拿到好东西,先要想着京都是不是更需要。 年初送了一次,祝寿又送了一次。 这回准备的是下季度的,改完礼单,就能照着采办。 名堂多又杂,花里胡哨,说出来谁也挑不出错处,就是没钱,就是送不出手,全给烂家里。 京都寸土寸金,江老三妻妾多,儿女多,仆从也多,还供养二老,没地方收。 到时候随便他扔哪里,江承海都要想法子引几个言官瞧见。 一查就知道本家亲族花了心思,实际不值钱。 不值钱的东西,犯不上处罚。脸是丢尽了。 江知与怔了下,收拾心情,为婚事准备——都在为他操心,他可不能泄气。 次日一早,赵鸣登门拜访。 戴儒巾穿襕衫,踏双新的白底黑面布鞋,拎着两包糕点,来找江致微。 此次没有说明缘由,要让江承海和江知与暗里瞧瞧。 虽十分不情愿,江知与还得假装跟他在花园偶遇。 偶遇的方式很简单,让狗崽跑去花园,他去追。 小狗养了几天,他常带去花园遛,差不多到地方,狗崽就会自己往那边跑,小短腿蹬步,吃得圆滚的肚皮一颤一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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