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虚报产量,自家多留点存粮,江承海懒得管,以后不带他们玩就是。 氏族力量大,他也愿意扶持族人。 早年吃过亏,这回要选品性好的——老一辈不算,看小辈有没有能撑得起门户的。 这些人,才是以后跟小鱼打交道的人。 抵达农庄,江知与跟江致微先去安排难民,江承海去找族亲,把大家约一块儿,将各家营生定下。 主理人是江知与,农庄管事陈大河来找他。 进庄子那天,农庄清点过,按户写了一份名册。 江知与粗略看了看,有的人家三代同堂,有二十多号人。有的人家孤儿寡母,甚至还有只剩下个小孩孤苦伶仃的。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收起同情心。 有过布施的经验,他早知道难民的惨状。 要帮他们,不能纯靠泛滥的眼泪,他得抓紧做些什么。 江知与跟江致微说:“我们别用难民称呼他们,他们既然是枫江来的,我们就叫他们枫江百姓、枫江乡亲。” 把数量繁杂的集体,当做“个人”。 见面第一步,拉近距离,获得好感。 江致微点头,直切主题:“人数虽多,按户数分,就显得少。人力有剩余,就按照普通百姓家的上工模式来,把壮劳力筛出来,一人养一家。 “他们现在都没什么生活用品,妇孺老幼也组织起来,编点草鞋、草帽、席子之类的,手工活换钱粮。” 江知与记下:“好,我想想。” 他学管家多年,实际管家经验也有三年,是个细密周到人。 头一回摊上大事,心里没底,化整为零的盘剥下来的,找到了熟悉感。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两刻钟,有了具体思路。 “堂哥,你看这样……” 先挑出识字会算的人,再筛选工种,不论他们会什么,女人夫郎会绣花也算。 然后分户挑选壮实的男人,选出护卫队。余下的男人,挑一部分去做体力活,帮着搭厂房、做“设备”。剩下的一批去开荒。 再继续根据年龄层筛选,从女人夫郎里,挑一批会养鸭子的人,去池塘那头养鸭。 优先选家里没男人的,要她们能撑起门户,先活下来。 另选一批家里男人少的出来做饭。将近千人的饭,怎么也要五十个人来做吧? 再有年迈、残疾者,留守棚屋,照看失孤孩童。 中不溜秋的年纪,不论是男是女还是小哥儿,抽调一批身体好的,上午下午送茶水下地。 其他人就做草编。先编草帽草鞋,人手一副后,再编凉席,找个手艺人,教着做蓑衣。 识字会算的人,先看看情况。 若是书生,他会给一封红包,这是商人常见投资。 愿意留下帮忙,也给一份活计。 最好是识得几个字,能放下身段的,他要找人帮忙记工、算数。到时要分组的,缺人得很。 工种要再细分,木匠铁匠是他稀缺的,会烧砖就更好了。 盖房子是大投资,能用人力工时抵扣采购的花销,也算不亏。 江致微听得眼露惊讶:“你自己想的吗?” 江知与下巴绷紧,“不合适吗?” 江致微摇头:“很详尽,很合适,比我想的更全面。” 他没接触过家务管理,他娘不让他学,说男人不干这事,以后他娶亲了,自有媳妇夫郎帮他料理家务。 他从未想过,学管家,还能学出这种本事。 又一次对江知与投去惊叹目光后,江致微压下闲聊的心,只问了一句:“这是料理家务的思路?” 江知与坐姿瞬时变得端正拘谨,“嗯……新家增添丫鬟小厮,就这么分配安置……” 识字的不识字的,决定在内院还是外院,可以竞争书房的差事。 长得端正又会来事儿的,会跟在小主家身边。 其他管家的、做饭的、赶车的……都是根据各人所长来分配。 江致微缓缓点头。 等他娘回来,他也要学学料理家务。 想来也是。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家都管不好,到外面能成什么事儿? 就着计划,比对名册,把人员分配好,也到了午饭时间。 午饭时,农庄来了一辆马车。 来喜架着车,来给江知与送“凉爽”。 车内两大桶绿豆冰沙,罩着花被子保温。 另有一个食盒,特地给江知与他们准备的。 他见了江知与就笑呵呵:“你们前脚出门,姑爷后脚就忙开了。他昨晚叫人煮了大锅的绿豆汤,早上凉下,放了冰,加了糖,赶着时辰送来,说给你们解解暑气。” 江知与心里暖烘烘的。 他接了食盒,里边有封信,是谢星珩一贯的飘逸字。 “绿豆沙冰给你笼络人心用的,食盒里几个瓷盆贴了名字,别拿错了——你迷人的贤内助、想你的夫君留。” 江知与把纸团捏皱,藏于掌心,不给堂哥看。 瓷盆宽口浅底,要两手捧,上面带盖子。 江知与怀着小小期待,逐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先看了父亲的碗,里边是一碗凉粉,超大份。配有黄瓜丝、胡萝卜丝,青绿晶亮,卖相极好。 堂哥的同样。 他最后看自己的,揭开一点儿盖子,急忙忙合上。 他的也是凉粉,相比父兄的宽条凉粉,他的“小鱼粉”太显眼。 一看就费了心思。 他心里甜得很。 里边配有油泼辣子,看他们口味添加食用。 还有一个瓷盆,很冰。 江知与揭开盖子,冰块中间有玉兰瓷碟,里边摆着几个长条的物件,像冻住的绿豆沙。 来喜介绍说:“这是冰棒,姑爷冻了一早上。” 他说完舔舔唇,一看就是吃过了,还在回味。 江知与拿了两根出来,分一根给堂哥,叫陈大河派人,给他父亲送过去。 小谢这么好,他父亲应该少些成见的。
第14章 漏鱼 绿豆冰棒没冻实,拿出来就见了水汽,化掉的速度特别快。 来喜说:“姑爷另冻了些在冰窖,晚间再送就冻实了。 ” 江知与用小碟子接着吃,凉凉沙沙的口感,味道偏甜。 他问家里情况,“来人多吗?” 江致微几口吃完绿豆冰,拿筷子吃凉粉。 农庄有菜有肉,主食依着江知与,煮了粥。 客观评价,谢星珩这顿饭没必要送,单一份凉粉,寒酸。多几个菜,又没必要。 有了冰棒和绿豆沙冰,心意就可人。 他夸了句,顺着接话:“放心吧,他应付得来。” 来喜说上午只有李家来人了,“李家大少爷李玉阳带着请柬来的,他幼子六月初九办周岁酒。姑爷接了帖子,说到时一定去。” 送帖子再留茶闲聊,问起这次接收难民的事,谢星珩车轱辘话,问就是响应朝廷号召。 细问什么号召,他就谜语人,讲来讲去只有一句“你懂的”。 “姑爷说,我们家已经牵头了,别家再来都是学人精,成不了气候。要诈他们一笔,缓解经济压力。” 李玉阳走的时候很憋闷。 一问一答间,江知与找到熟悉感,成亲之前,也是来喜答话,说着谢星珩的为人处事。 江知与低笑。听得认真,饭都没吃。 江致微催他吃饭,江知与说过会儿吃。 “小鱼粉”太显眼了,他心里喜欢得紧,到底害羞。在人前不好意思揭盖。 江致微是个玲珑人,看看瓷盆上贴的名字,就知道堂弟那碗另有乾坤。 他摇头失笑:“吃独食啊?” 江知与红了脸,想着饭后还得抓紧落实计划,就把盖子揭开了。 最先入目的是两条橙红的胖锦鲤,两尾相对做“年年有余”造型。 勺子一碰,软弹爽滑,甚是精巧。 两尾锦鲤之下,是些“小鱼”。 尖头尖尾胖肚子,每条都不尽相同,并非模具制品。 江致微给看愣了。 他低头看碗,里边是吃了一半的宽条凉粉,这番对比,显得他的午饭非常朴素无华。 再看江知与羞涩又压不住喜悦的样子,一时无言。 谢星珩,真是好可怕一男人。 他弟弟都被哄迷糊了。 江致微问来喜:“这是怎么做的?” 来喜说是找了大眼蒸笼“漏”出来的。 “姑爷说这叫漏鱼。” 江致微:“……”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能理解大伯的心情了。 “花里胡哨的。”他锐评。 江知与不理解他们对小谢的态度,有些好笑:“你等着吧,父亲要说你的。” 要他好好跟小谢学着点,成亲指日可待。 江致微不愁亲事,“怎么叫他他都不来,这又显摆。” 江知与垂头闷吃,不答话。 难民都是枫江来的,谢星珩也是枫江来的。 他来了,见面的都是故里乡亲,说不定还有从前的邻里亲友。 谢星珩性格再是外向豁达,陡然从傲气才俊,变成商户赘婿,心里也有落差。 不方便来,也丢人。 他心里叹气。 希望三叔的人来晚一点,或者进城听说他招婿了,就不要上门叨扰了。 他想着,这几天忙完,就跟小谢坦白。也再劝劝。 爱读书就去读,没必要为面子误了前程。 他们吃完,来喜等了回信儿,歇了脚又回江府复命。 江知与洗脸,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对镜重新戴上抹额,把孕痣遮得严严实实,临出门前,喝口茶润喉,跟江致微一块儿,带上陈大河,去棚屋那边,将枫江百姓的安置问题落实。 早上细化了计划,对着名册做了一轮整理。 下午过来,他每户叫了个一到三个人,排除小孩、孤老,只需面对成年人。 陆续到场以后,庄里小管事给他们盛绿豆沙冰喝。 江知与粗略看了眼两条长队,来的人有一百五十左右。 压力骤减。 他清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跟他们打招呼。 “枫江的乡亲们,我是农庄的主家江知与,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安置问题。” 人群有骚动,零零碎碎都是“不当佃户”。 若非走投无路,没人愿意当佃户。 朝廷的赈灾还没来,他们想再盼盼。 江知与点头,首先就回应了这个问题。 “你们来农庄,不是来当佃户的。我家需要盖些房子,也有些地要开荒,就想借这次机会,帮县里做点事,给你们一个活计,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 盖房子和开荒,是农家常做的事,不算为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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