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快要哭了。 “夫君……” 江知与没忘记这件事,“你不要叫我夫君。” 虽是招婿,但他心里是把谢星珩当夫君看待的。 谢星珩:“……老婆。” 江知与:? 他眨眨眼,“老婆婆?” 谢星珩不纠结称呼了,“小鱼,我要是考不上……” 他提了几次,江知与当他是压力太大。 眼下正心虚,说什么都依着。 考不上就考不上,反正家里养得起。 而且相比功名,他更喜欢谢星珩的性格。 “我以为你会喜欢。”江知与如实说。 父亲和堂哥都说谢星珩定是爱读书,也肯钻研的。 谢星珩抓住机会:“我现在更喜欢你。” 江知与不接话,把砚台拿给他看,又让他挑墨条。 他学会了避开谢星珩的视线,以免被撩拨得找不着北,但红红的耳朵藏不住,听见谢星珩轻笑,更是烫乎乎的。 砚台是云纹方砚,很规整的形状,云纹刻到了砚堂中,边缘云纹浅浅,浑然一体。 谢星珩挑了最左边的墨条,红袖添香在侧,他提笔没有文思,写了“小谢寻鱼”四字,成功把江知与逗破功,再端不着架子,一双眼睛水灵得很。 他又一次跑了。 晚饭全家一起吃,江承海给知县府上递了帖子,明天去拜见。 他目光看向谢星珩,谢星珩很上道:“您带小鱼去。” 江知与闷头吃饭,听到这里,胡乱给谢星珩夹了好几筷子菜——他暂时不知道谢星珩的口味,想着男人多数爱吃肉,就给他夹了许多肉。 肉块肉片肉丝,三两下就给谢星珩碗里堆得冒尖尖。 江承海:“……” 小鱼也忒老实了。 江知与也很紧张。 他这些年学的东西多,父亲教他做生意,爹爹教他料理家事,都是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陡然摊上事,要他主理,第一步就是见知县,他心里没底。 是夜,夫夫俩早早洗漱完,躲进帐子里。 屋里放了一盆冰,扇子轻摇,凉气流转,倍感凉爽。 江知与平躺着,姿势端正安详,双手交叠于腹部。 天热,他只扯过薄毯搭着肚子。 谢星珩守着他的规矩,隔着距离睡他旁边,单手支着脸侧躺,另一手缓缓摇着扇子,给江知与做临时培训。 “难民惨不惨?你看了难受不难受?” 江知与点头。 难受得紧。 前几批难民到城外,他家布施,他亲自去的,一回来就哭,感觉很压抑,父亲就不让他去了。 谢星珩又问:“我们成亲,是为了破你的命格,给你隔代的宗亲挡煞,这事儿你知道吗?” 江知与忙解释:“这是假的,我爹……” 谢星珩用扇子轻轻压住他唇色健康的嘴巴,“我知道。” “从消息传出去开始,这就是真的。不论你对爷爷奶奶是什么感情,你现在都是孝顺孩子。” 江知与侧目,见他没动气,便听话点头。 “……安置难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谢星珩把他的抗拒看在眼里。 心里更新信息:江家内部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 谢星珩说:“没关系,只是借你三叔的名头用一用。” 知县给江承海面子,八成是因为他背后有个当京官的江老三。 善心是幌子,是最后“论功行赏”的依据。 孝心则是主力,是计划顺利实施的催化剂。 “不用提多,稍带一句。记住了,你本来就善良,看见难民处境难受。再者,江家在丰州,多受知县照拂,你一直很感激,希望能有机会为他分忧。最后浅浅带一句,算命的说你命中带煞,你也想积德化解。” 纯粹的善良,做不出这么有魄力的事。 马屁谁都爱听,应付上级尤其如此。 最后绕到核心点,提一嘴命格。一来让常知县记起江老三,二来把江家此行的目的,转化为江老三授意,想要博好名声。 名声归江家,政绩给常知县,功劳算小鱼头上,谁也不落下。 这样做,还有一个长远好处,江家大房的孝名会传扬出去,三房带着两老,都不好反驳。 以后京都发难,就不敢打明牌。否则就会有人问一问:那你说,他们接管难民做什么? 江老三总不能发疯掀桌。 当然,话说得再漂亮,理由站不住脚都难以服人。 这一计是最浅层的场面话。常知县能在经济富裕的县里做一县之主,脑补能力——揣摩上意的能力必须及格。 解释不清楚的部分,全甩锅给江老三。 上级没必要给下级解释清楚,就看常知县给不给面子。 谢星珩一番梳理,让江知与有了熟悉感。 和他爹爹教他的,怎么在社交里获得人脉与利益一样。 后宅的夫人夫郎们,是维系各家感情的关键。 夫君们有更紧要的事情做,没空一直处理人际关系,到了要用的时候,再去联络就迟了。 江知与还未嫁人,跟着爹爹去过很多茶会、花会、寿宴,在同辈的哥儿姐儿里锻炼过。 他还有一个优势,他三叔是官,他去过几次京都。多年吃亏,他知道怎么跟三叔说话最合适。 常知县也是官,虽比三叔官职小,可他跟自家关系远,相处起来差不多。 大不了,他把常知县想象成老阿叔,当他是后宅夫郎就好了。 这样想着,江知与轻轻笑了声。 他记得谢星珩爱听夸夸,这便夸道:“小谢,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谢星珩放下扇子,坐起来活动胳膊。 江知与懂事得过分,知道他是支久了,胳膊酸,跟着坐起来,帮他揉捏捶按。 谢星珩舒服得眯眼。 算小鱼交学费了。 正事聊完,熄灯睡觉。 江知与躺了半天,没见谢星珩动。 他经常去镖局,知道年轻男人成亲以后,都会很黏人。 小谢现在离他远远的。 江知与侧过身,朝他靠近。 谢星珩听着动静睁眼:“小鱼?” “嗯。” 江知与应声,黑夜里看不见他红红的脸,他就诚心发问:“你都不碰我?” 谢星珩失笑,胳膊一扬,精准落在江知与蜷缩的手边,“我不会,你做个示范,你来碰碰我。” 和洞房时不一样。 碰碰手一点都不缠绵。 江知与却很是心安。 他松开攥紧的手掌,手指量出的距离,刚好到谢星珩的手上。 谢星珩再进一步,把他手握着,预判了江知与的预判,提前用力,让他抽离失败。 “送上门了还想跑啊?” 这算什么送上门。 江知与陡然放松下来。 他想,小谢还是黏人的,也还是好性子。 只是更体贴。 次日,夫夫俩睡到自然醒。 江家早饭不一起吃,就没有晨昏定省的破规矩,除开新婚第二天的敬茶,后边都随意。 拜访常知县的时辰临近中午,不必着急。 江知与只需穿戴得体,就能随父亲出门,其他物品他父亲会准备。 他今天戴抹额,一般有重要场合,又必须他出面见异性,他会戴上抹额,遮遮孕痣。 谢星珩说他孕痣很漂亮。 不懂眉心痣的人有难了。 江知与摸摸脸,对着镜子把抹额系好,穿了一身水青圆领袍,问谢星珩合不合适。 他年岁尚浅,这回是“善心”作祟,打扮得稚嫩点才好扮演人设。 谢星珩跟他说:“你到了府上,适当任性一点,想顶嘴又不敢,憋着委屈,适时讲些车轱辘话。” 江知与:“……” 为什么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谢星珩微笑:“读书使人进步。” 干活是干不了一点的,他现在就是嘴强王者。 - 城内拥堵,马车走不了,出门坐了一路轿子,再下来步行一段,走路去常知县府上。 江承海问他:“姓谢的有没有提点你几句?” 江知与想了想,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简略如实转告。 江承海:“……” 什么老油子。 江知与帮着谢星珩拉印象分:“他是看书看得多。” 江承海认可。 毕竟谢星珩那点家底,哪够他积攒这么丰富的经验? 看书倒是有可能。虽说家穷,买不了几本书。可姓谢的嘴皮子利索,也会做人,哄着同窗,拍几句马屁,借本书看看很容易。 江致微就收过一本谢星珩东拼西凑抄录的书。 趁着没到地方,江知与确认问:“我照他说的做吗?” 江承海点头,“还得随机应变。老李头想讨几份盐引,也在走常知县的门路。” 这是意外。 正常人料不到商户要插手。 两人到了门外,稍做停顿,整理仪容,拎着食盒,上前自报家门,被门房引入偏厅。 江知与第一次来知县府上,目不斜视,看眼前所及的风景。 知县府是三进的大宅院,过了门厅,是一面雅致的迎客松影壁。 进二门,沿着游廊朝东边走,上小桥,看高低有序的山石与青青流水。 池内金鱼成群,靠中央的部分荷花挺立,簇拥开放。 花树沿岸,落下一排斑驳树影。走在小石子路上,很是清幽。 下了小桥,就到了待客的偏厅。 门窗皆敞着,里间一张不大不小的四座圆桌,都是黄花梨木,花样简朴。 两侧墙壁挂着几幅字画,离得稍远,看不清印章,江知与观画工与字迹,非大家之作。 偏厅前后门相对,正后面是一处大平台,悬在池塘上方,从这儿出去,喂鱼赏花都是极好的。 府上丫鬟上茶,用的素瓷杯盏。 茶香浅淡,滋味涩而不陈。 是春季新茶。 劣茶。 江知与看向他父亲,江承海摇头,“没事。” 他便定心等着。 对商户而言,不论背景如何,权利不在自个儿手里,见了官员就要矮人一头。 常知县管理丰州,是他们顶头的上官,对他们不需太客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常知县来了。 他年过四十,人瘦长,留着一撮山羊须,眼睛湛亮。 他姿态开怀,平易近人,进了偏厅先笑呵呵说近日公务繁忙,视线却不经意在江知与身上扫了一眼。 他曾为小儿子请官媒,去江家说亲。 江知与招婿,丰州多少儿郎心肝儿碎?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三人入座,江知与旁听。 他在人情上稚嫩,待人接物又是一等一的规矩,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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