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怀棠不再理他。 一看就是临时想出来的,真能扯,比以前还会扯。 陈子轻感觉自己露馅了,他挠挠鼻尖,语气温和地提醒:“宗技术,你脸上有机油。” 宗怀棠依旧不理。 陈子轻讪讪地回到椅子上坐着,他过一会就去车间溜溜,完成视察工作。 另一组比原主的组悠闲不少,打螺丝的功夫还能聊个天,两组两个状态,互相挖苦互相嘴。 刘主任的三个徒弟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老大钟明寡言正直,老二孙成志皮猴,老三白荣男生女相十分娇俏。 老三跟他打了招呼,老二鸟都不鸟他一下,一心跟着老大,是个跟屁虫。 陈子轻溜了一圈就回到办公室昏睡了过去。 【宿主改动第一条标注,警告一次】 陈子轻刷地站起来,椅子往后倒磕在一张桌上。 那技术员在桌前捧着玻璃缸逗里面的草龟,桌子突然震晃导致他失手打翻了玻璃缸,草龟掉在混着玻璃碎片的水里,壳翻上去四脚朝天。 宗怀棠正在套螺帽,被接连制造出来的响动惊得手一抖,螺帽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去一截。他把螺杆扔桌上,螺杆蹦起来砸到茶杯发出的清脆响里裹着他的低吼:“都在搞什么东西?” “我是让向师傅给吓的。”技术员赶紧把草龟捏起来,“哥,你的龟。” 宗怀棠拿走龟放在记着一些数据的纸上,听同事喊:“向师傅,你没事吧?向师傅?” 他瞥过去,姓向的状态不对。 陈子轻瞳孔涣散失焦,第一条标注的内容是原主常偷偷溜去李科长办公室打小报告,他盘算“常常”的频率小于“每天”大于“偶尔”,差不多两三天一次,原主死的前两天去过李科长那,今天该去了,所以他打算下午下了班就去一趟。 怎么会是上午?原主不要上班的吗? 陈子轻欲哭无泪:“陆系统,标注里没指明是哪个时间段,这次可不可以不算?” 系统:“不可以。” 太不近人情了,陈子轻闭眼,难受心悸无法呼吸。 人中一痛,陈子轻睁开眼,男人皱眉沉着脸近在咫尺,密密的长睫毛,近距离更是冲击视觉。 坐办公室的不强调每天必须穿工装,他还是白衬衣加灰蓝色长裤,皮带系得懒散有一截没塞进去翘在外面,衬衣扣子也不像他哥那样扣到顶部,领子敞开了点,喉结上有颗痣。 陈子轻的呼吸里是肥皂和机油的味道:“宗技术,干嘛掐我?” 宗怀棠没好气:“怕你死办公室。” 陈子轻虽然被掐得很疼,心情差到要爆炸,还是表达了谢意。 宗怀棠看他红肿的人中上嵌着月牙印,抽抽嘴。 陈子轻注意到纸上的草龟,宗怀棠养的,叫麻花,他去帮那技术员捡碎玻璃,安慰道:“这事怪我,中午我就去买个新的玻璃缸给宗技术。” 技术员“诶”了声,他把碎玻璃丢进门边放垃圾的水泥桶里,出去找拖把进来清理地面。 办公室就剩下陈子轻跟宗怀棠两人,门外是有条不紊忙碌着的车间,时间好像都走得比门里要快。 宗怀棠拨弄草龟的小短腿:“可怜的麻花,你受苦了。” 陈子轻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四次警告减掉一次的惶恐里,试图转移注意力:“宗技术,这小龟的名字麻花有什么意义吗?” 宗怀棠抓着草龟放进一个瓷缸子里面,起身把缸子放到窗台:“我喜欢吃。”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哦。” 转移注意力失败,情绪又沉进去了。 只剩三次警告……就只有三次了,任务目标连个嫌疑人都没有。 “找到偷拉电线的人”一看就是游戏里的那种日常任务,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宗怀棠这根小线头也没扯开。 虽然这才第二天,他不该这么心急,但是除了做任务,还要提防警告。 陈子轻把椅子扶正,宗怀棠捡起螺杆,边往办公桌方向走边看他那游魂样,一眼过后又看一眼,没注意到地上的水,脚下一滑,左腿重重撞上桌脚跪了下去。 宗怀棠维持着这个跪地姿势眼前一黑,他隐忍得面部扭曲,浑身冒冷汗地坐到了地上。 游刃有余的风流倜傥样全无,狼狈又凄惨。 陈子轻这回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他很不厚道地笑了一下,转而就抿紧了嘴巴自我谴责。 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我真是罪该万死。 宗怀棠坐在一滩水迹里,一条手臂搭在健康的右腿上把脸埋进去,一条手臂伸向左腿,按着剧痛部分的指骨剧烈发抖。 弓起来的背部起伏不定,衬衣下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喉间气息急促抽动。 陈子轻觉得这是个套近乎的机会,于是他献爱心展现善意:“宗技术,你的腿疼得很厉害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宗怀棠歪头从臂弯里露出赤红的双眼,额发被汗打湿面色惨白,脖子上鼓着青筋,他用一种“我没听错吧,这是什么离奇鬼话”的眼神看向陈子轻,愣怔中透着巨大的难以置信。 男人给男人揉腿,有这样的?
第7章 启明制造厂 宗怀棠接受不了,那画面他都想象不出来。 揉腿可以说是比较亲密的行为,怎么能是男人跟男人,他怎么可能让一个男的给他揉腿。 宗怀棠果断拒绝。 陈子轻不强求,宗怀棠是直男,确实冒昧了,他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止是在宗怀棠面前,对着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个时代离互联网的普及还有些远,同性恋有是有,就是纸媒不会报道,传播的渠道只靠嘴,传不开,那一小撮群体分布在世界各地,还用生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发现当另类当怪物,流言是大杀器,抵得上古代所有酷刑。 陈子轻唏嘘之余感叹还好任务不涉及情爱,异性的属于欺骗投胎都要走畜生道他做不来,同性的一个不慎就会被吐口水砸菜叶子丢鸡蛋,那多惨。 真是万幸。 陈子轻问又把脸藏臂弯里的男人:“那我拉你起来?” “算了吧,脑袋都破了的人还能拉得动我?别栽下来摔我怀里。”宗怀棠嫌弃得要死,“大老爷们搞那一出黏不拉几的,光是想想中午饭就吃不下去。” 陈子轻忍住了给他白眼的冲动,没忍住地哼了一声,音量不小,宗怀棠显然是听清了,耳朵一动,不客气地嗤道:“怎么,向师傅还想反驳我?是要我给你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陈子轻立即表明:“没有,你说得对。” 宗怀棠不放过他:“那你哼什么?” 陈子轻怕了:“我鼻子痒。” 宗怀棠:“……”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尴尬。 陈子轻刚才跟宗怀棠一番过招有些口干舌燥,他看手表,快十一点了:“宗技术,你不要我拉你,我在这也做不了别的事,我去车间了啊。” 宗怀棠从埋脸变成右手举起来撑着右腿膝盖,拇指抵着额角,手掌横在额前落下阴影盖住眉眼隐藏神情,他抿着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纠结犹豫烦躁,头顶冷不丁地响起一声承诺:“宗技术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摔了。” 他一滞。 陈子轻慷慨激昂:“我也不会嘲笑你,看轻你,歧视你,更不会怜悯你,我认为身体的残缺不代表灵魂的残缺,宗技术的坚强令我敬佩,你和四肢健康的人是平等关系!” 说完深喘了口气,累到了。 宗怀棠冷笑,这家伙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得好听,心里笑翻了吧。 下一秒就听见一句:“心里也没有。” 宗怀棠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他面色漆黑地抬起头:“向,师,傅。” 一字一顿念完,很不耐烦地质问:“你不是要去车间?怎么说个没完?搁这开你的演讲会?” 陈子轻撇着嘴走了。 宗怀棠严重怀疑他在骂自己,还是脏话,不禁气得火大,左腿又使不上劲只能坐在原地当个无能的笑话。 办公室的门关上没一会就又开了,技术员拿着拖把进来:“哥你,你怎么坐地上了?“ 宗怀棠懒洋洋的:“坐着玩。” 技术员看看手里的拖把,看看宗怀棠:“那我……” “你拖别的地方,我屁股底下不用拖。”宗怀棠老神在在,“都到我裤子上了。” 技术员想问宗怀棠是不是左腿不舒服,又怕触及他隐私不好张嘴问,就按照他的意思把他周围拖了拖,以洗拖把为由暂时把办公室留给了他。 宗怀棠锤几下左腿,他把裤腿撸上去,看一眼就放下了。 . 宗怀棠没有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他等那股钻心的疼痛减轻才出去,若无其事地穿过车间走道,顶着春日阳光去了厂区的树林。 不是要面子,是不想见到周围同情的眼神,更不愿意被区别对待。 那多没意思。 宗怀棠摘了片竹叶叼在唇边吹出声调,要不是为了看……他也不至于滑倒。 那个姓向的区别对待看人下菜,明明是同一张脸,对着厂长那层皮就低眉垂眼当小弟,厂长打发时间写的一首词夸成花甚至申请收藏,厂长屁都是香的。 一到他这,鼻孔恨不得翻到头顶,还委婉地指出他字迹的缺点,什么握笔姿势不标准,用力点不对,天赋是有的,就是不适合临摹厂长的字,不介意的话送他一副字帖,笑死人,那词可是…… 宗怀棠把竹叶举起来,指尖一松,任它跟着风跑了。 现在姓向的面对他时没了轻蔑,也不嫉妒他厂长弟弟的身份了,看不太懂了,像镜中花水中月,不知道会发哪些疯,他得离远点。 虽然确实变得好玩了很多。 . 宗怀棠中午没吃,回宿舍就躺下了。 汤小光从团里回来,拿着一个布袋到宗怀棠那屋:“怀棠哥,这是向师傅让我捎给你的。” 宗怀棠爱搭不理的,嗓音透着没睡醒的混懒:“什么?” “玻璃缸,还有,”汤小光说话大喘气,“药酒。” 宗怀棠抓头发的动作一停,坐了起来,他屈腿靠着床后墙壁,拧眉打开布袋。 汤小光嘟囔:“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宗怀棠把布袋扔到床边桌上:“你眼睛长脚底板了吗,会不会看?” 汤小光大写的冤枉:“我惹你了?” 宗怀棠在凌乱的桌上找了找,找出几张两块五块的,随意拨到桌边:“把这钱给他。” 完了又拨过去一把票:“和这个。” “凭什么要我给你们当跑腿。”汤小光想也没想就说,“你们这样子,像班里闹别扭的对象,要别人传话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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