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母亲的名字是京宛漓,您应该有所耳闻。”祁秘书见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听了这名字却瞬时把头抬了起来。 “京宛漓?”京宥反问。 这名字他不陌生。 二十多年前初露矛头在大陆展现出惊人天赋的歌坛女神,或许有人没听过她的歌,但都知道一桩关于她的事。 京宛漓是家中起火和丈夫孩子一起身亡,不过后来风向把这个意外引导成了抑郁自焚离世。 据说当年掀起了不小的热议。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我不会杀人。”京宥首先否认。 他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哪怕跟在欲厌钦身边这么多年,也一直轮不到他和黑衣服的大人物说话。 “噗呲。”金边眼睛轻笑了一声。 “京小先生还真是有些敏感。”祁秘书有些为难地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让我猜猜。” “会是谁给京小先生带来的消息,说您是杀人犯呢?”祁秘书问,“是汤恕家养的那个孩子吧,找到过您,并且断章取义传达了错误的消息?” 京宥冷了脸色。 不知道是讨厌别人诋毁汤岳鸣,还是他内心不愿意承认。那个单纯的大男孩可能已经在他不存在的生命里悄然长大了。 “是这样的,关于身世这么大的问题突然找到您,我也知道很突兀。” 祁秘书推了推镜片,那大概只有四十岁的脸上却浮现出五十岁的眼角纹。 “请容许我从头给您介绍一下吧。” “二十六年前,您的母亲不顾家里反对,和在云京求学的一位医生相爱,且面向歌坛隐婚,两年后有了您。” “您的父亲天生隐疾,精神不稳定,为此也一直潜心研究该方面的医学,但成果平平。而且该隐疾有遗传,您应该小时候就有这种病……” “据我们已知,这极有可能是一种罕见的伴y染色体的遗传病,当时的医学界还没有人能够拿出对应的有效方案。” “后来您的父亲把它归为精神分裂的一种,易怒、冲动、妄想……” 京宥呼吸一滞,心跳没来由加快起来。 浓烈的不安感开始击打身侧,奇怪的喧嚣声从左耳灌入右耳,好像是有恶鬼在撕咬他的双臂,几乎要扯开咀嚼。 “……小先生?” “京小先生?” “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眼前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只手臂明明撑在座位上,却还是轻微颤动。 一边站着的男士皱了皱眉,侧走两步,刚想伸出手去触碰青年的身体,就被夺门而入的身影活生生抑制在了原地。 都说了,这家咖啡厅老板的朋友,和欲家关系匪浅。 嗯……奇怪,他什么时候说的呢? 青年围着围巾坐在靠大门这一侧,有客人进入咖啡厅便会触动吊在门檐上的大铃。 还没来得及意识到窗外步履匆匆推门而入的身影是谁,那古早设计的大铃先响得有些晃脑门儿。 欲厌钦刚才在外面吸烟的时候就看见他了。 他那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的小金丝雀隔着玻璃窗正安静地坐在靠背沙发上,发尾垂下来,把脸遮了个百分百。 乖得不可思议。 女人抬头看着来客。 欲厌钦嘴上叼着烟,一只手掀开玻璃门,另一只手抓住朝京宥伸手的男人。 他含着烟,没灭,只粗略地给了人三个字:“滚出去。” 他可没有小洁癖那种心理,欲厌钦抓住人的手臂就把他朝后抵。 霸总并不像在发布会的镜头前那样绅士有礼,他披着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衫皱褶从男人胸肌的位置一直滑到皮带上。 男人食指同中指夹烟,眯着眼吸了口,随即拿下来往门外丢。 像个流氓。 欲厌钦觉得自己耐心要耗尽了,他歪着肩,口带烟气看了眼整个咖啡厅的人。对在一旁穿着半截式围裙见惯不惯的老板道: “都请出去。” 那位男士的脸被他摁在门把手上,见金边眼镜点头才堪堪举了举双手,弯着腰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跟着欲厌钦的七八个人,自觉给欲厌钦捡烟头,跟着把这位先生请回了他们自己的车上。 咖啡厅里本就没几个人,大都是认识欲大少的,很给面子地离开了厅堂。 欲厌钦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扯下来,一只手往口袋里伸。 老板反手把咖啡厅的吊牌一翻,给这桌端了杯热水,乐呵呵躲回楼上去了。 欲厌钦把荷包里的药拿出来,一屁股坐到京宥的旁边,往桌外翘了个二郎腿。 他连眼神都没往女人身上放,手掌侧着把桌面上的资料推开,开始给小金丝雀配药。 霸总裹着浓重的烟味:“和脑子不清晰的病人谈什么,和我谈。” 京宥呆着看了会儿他们,被欲厌钦的大手糊到脸上的时候瞳孔都还是涣散的。 乱七八糟的药被对方的掌心带到口腔里,随即手中塞了个热水玻璃杯。 药在口腔中散的速度太快了,京宥眉还没来得及拧,身体的惯性已经把双手捧着的热水往嘴里送了。 啊,他说忘了什么。 换做平时,放学就被欲厌钦接走,他的药是得准时在车上吃的。 精神有疾,他还没好到能够不依赖药物生活。 祁秘书并没有因为他们这样奇怪的举动有类似惊异的表情,她显得比京宥还镇定。 “久仰大名,欲先生,我姓祁。” 她站起来微向前倾斜,一只手规矩地放在包臀裙前,另一只手伸出来放在欲厌钦眼前。 京宥双手捧着杯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嗯,果然,这个疯子根本不给人家脸面。 欲厌钦一边把西装外套往沙发背上挎,一边挥了挥手散烟味,根本没理会女人。 祁秘书也不尴尬,收回手重新坐回去。 “你刚才说到哪儿,继续说。”欲厌钦把身体往后一靠,手肘挎上沙发背,另一只手腕抵在桌边上,手指夹着药板对着桌子敲。 京宥悄悄瞟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放下水杯。 女人特有的细声继续道:“我说京小先生的父亲在幼年时给京小先生做过前额叶切除手术,所以造成他失去了一到六岁的记忆。” 什……么手术? 京宥难以聚焦的神情总算被调动起来,兴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刚才的药比往前几天的都要管用。 “手术后京小先生的情况并不好,曾送往给京老爷子寄养过大概一年时间,后来京小姐,也就是京宛漓女士,把小先生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个月后,京小姐把小先生送给了以前家里的佣人,且自己计划了同丈夫一起因煤气泄漏引燃自焚的自杀案。” “您的父亲是您母亲杀的,和您没有关系。”女人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这件事情对“京小先生”会产生多大影响似的,转头对京宥笑了笑。 “所以您完全没必要担心,也许您的病症这些年被控制得很良好。” 青年吸收信息的能力一向比别人弱很多。 他眨了眨眼,那坚毅的神情从茫然里摘出来,尚有惊人心魄的破碎感。 “什么……手术?”他好像还在上一个存档。 “前额叶切除?”
第7章 小怪物(1) “是的,脑前额叶切除手术。”祁秘书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笑,“小先生的运气还算不错。” “像这种上世纪听起来十分惨无人道的手术,您的父亲也是经过长时间考量的。手术过程很顺利,后续也没有发现您有类似‘癫痫’或者‘痴呆’的后遗症。” 京宥气笑了。 他转头看着欲厌钦,男人听了这话连呼吸都没变化一瞬。 青年问:“所以,你是以前就知道?” 欲厌钦皱了皱眉,否认:“不,我也是刚知道。” 他和京宥对上视线,那眼神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顾及小金丝雀的脆弱,一碾过去便连对方的呼吸都遏住了。 哦,他在想什么呢。 他只是欲家养来好玩的“东西”罢了。 京宥被男人过分摄人的气压挤兑得胸腔沉闷,勉强把头扭回去。 他温声温气地对祁秘书道:“抱歉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好像欲厌钦的出现已经成功为对方说明了两者的主位关系,祁秘书接下来的话几乎都是对着男人说的。 欲厌钦和人聊事情一向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分析者。 京宥听着听着就觉得身周的万物又开始朦胧起来了。 这是药效起来了。 知觉和意识一步步开始抽离身体。 两人都是在谈生意上的狠角色,这会儿堆在一起交谈,稍一不对劲就剑拔弩张。 欲厌钦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一直敲动着药片的手指停下,将药片一放,手臂张开,手指往身边人的后颈摸去。 祁秘书闭上嘴,含笑着看男人把病弱的青年往怀里揽,药效起来的小金丝雀根本受不住他的力道,大半个人都趴在男人腰腹上,黑色发丝同主人一道软弱地杵在男人的手掌中。 京宥不舒服极了,连撑了几次都没撑起来。 欲厌钦低垂着眼,手指在他那软发上梳理,终于把他那一身赫人的威压往女人身上施了。 “相信祁女士在京家办事这么久养出来的毒辣眼力,是看得出我们之间关系的。”男人开始漫不经心。 祁秘书很有礼貌:“我相信您的选择,也相信小先生的选择。” “不,你们小先生可没选择什么。”流氓开始不讲道理,“是我把他养在身边的,这些年他的吃穿用度,包括精神上的治疗和兴趣培育都是我一手掌控的。” 流氓还记得一点礼貌:“请问你们,哪儿来的底气,从我这儿抢人?” “在我身边被我好好养了八年的人,说还给京家就还给京家?云京的人现在这么霸道了吗?” 祁秘书在云京遇到的对手,几乎都是表面风光内地心狠的伪君子。 像欲厌钦内地就很烂臭,还把烂臭分了十分之一给表面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欲先生可能是有点误会,我们并没有要把京小先生带走的意思,而是京老爷子很喜欢小先生,想在有生之年把孩子认回京家。” 祁秘书满口好话。 “京家的老头子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京宛漓死后你们不来找人,现在来找,这老头子恐怕有点糊涂吧?”欲厌钦这人嚣张了一辈子,还没什么外来人能够得他给面子。 这话要放京家,估计京老爷子的子子辈辈都得吓死。 女人在京家这么多年,就算不怎么见过这样的牛鬼蛇神,但还是听说过:“京小姐把小先生带走以后,京家发生过一场巨变,加之京小姐离世,老爷子当时脑梗骤发,在国外治疗修养过四五年,再回国之后京小先生便彻底失去音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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