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是被痒意闹醒的。只因一缕乌发叫人挟在指尖,还不停在他露出的半截如玉脖颈上扫来扫去。 长而翘的羽睫蝴蝶振翅般抖动几下,眉心也不自觉蹙起来, 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哼哼唧唧在床上滚了两圈。 待稍稍舒展筋骨后, 小郡王这才不耐烦地半睁开桃花眼, 睡眼惺忪还含着点点水雾,微微扬起脖子皱眉看向坐在身边的人。 段霖斜倚在床头,侧脸轮廓分明, 深邃五官一派俊美骄矜,玄青色锦袍下一只长腿随意垂在地上。 见被自己骚扰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他薄唇噙着一抹坏笑, 点了点对方的鼻尖, “睡到日上三竿, 终于肯醒了啊。” “……” 轻轻眨了眨眼睛,小郡王没有搭理段霖这个无聊鬼。 他刚刚睡醒,整个人仿佛还被封印在被子里,懒得讲话就连指头尖都不乐意动弹一下。 良久,云渺才在段霖的注视下缓缓从被子里爬起来, 还不忘抬起胳膊揉揉眼睛使自己清醒。 眼尾霎时间多出一片好看的红晕,原就艳丽张扬的一张脸, 如今更是平添几分不自知的媚色。 小郡王这才有心情正眼看把自己唤醒的罪魁祸首,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被勾起件遗忘但很重要的事情。 “匕首还给我。” 小郡王身上的寝衣还没换,一觉睡醒被揉得乱七八糟松松垮垮, 半只雪白圆润的肩头都露了出来。 好在寝殿内暖意融融,倒是无甚冷的感觉。 段霖只当那匕首是云渺心爱的东西, 根本没往他处去想,毕竟总不可能是齐忱那个穷酸奴才送的。 想着对方拿回去也能防身,倒是没存留在自己这儿的念头,无非只是还想逗逗云渺。 “匕首啊,我扔了。” 段霖将双臂枕在脑后,慵懒肆意。 “什么?!” 看右丞那天暴怒的样子,估计那匕首意义不小,何况秦逸口口声声说那是什么定情信物。 小郡王深刻怀疑就是因为拿了匕首,才被死缠着叫娘子,所以说什么也是要还回去的。 …… “段霖!你个混蛋!” 脑袋瞬间清明,小郡王恶猫抢食般向段霖扑去,嫩手不可置信地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顺道儿发泄情绪不时锤他两拳头。 嫌弃斜着身子打人和找东西都不舒服,小郡王干脆抱着段霖的肩跨坐在对方身上。 温热肌肤仿佛能透出寝衣一般,两条细白柔嫩的双腿夹在段霖腰上,生气的胡乱拍打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坏家伙。 两人扭股儿糖似的缠在一起。 段霖霎时间呼吸紊乱,他分明自讨苦吃,可还只能认命地扶住身上这块舔糕扭来扭去的腰,防止对方因为乱动而掉下床去。 不一会儿,段霖急得鼻尖都冒出些冷汗来,恍惚间竟然没发现自己袖口真掉出两样东西来。 小郡王眼疾手快,捞走了床上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 而段霖只来得及收起另外一只小瓷瓶,神色竟有些慌张。 “这是什么?”云渺刚才只匆匆瞥了眼,根本没瞧仔细,如今拿在手里端详才发现是把长命锁,喃喃念出上头的字来:“鹤度关山,水茫云渺。” 摇摇上头坠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云渺还坐在段霖大腿上忘记下来,此刻笑得小狐狸般狡黠,突然放松身体几乎整个人窝在对方怀里,仰头得胜将军般洋洋得意道:“呐,你把匕首还给我。不然……别想把这个长命锁要回去!” “云渺”二字在诗书里也常见,小郡王又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一时压根儿没朝这锁也是自己的地方想。 “好好好,你把长命锁还我,我这就叫下人给你取匕首。”段霖垂眸看向靠在自己颈窝的云渺,笑得意味不明,“请小表哥再原谅我最后一回。这锁是心上人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们两人可订了娃娃亲。” 云渺对“定情信物”这四字简直有阴影,吓得赶忙把长命锁扔在段霖怀里 。 “我怎得没听说过?居然有人家愿意和你定娃娃亲,怕不是你白日做梦……” “我是不是白日做梦,小表哥喝喜酒那天就知道了。” “我才不去你的婚宴!” “这可不成。小表哥身份这般贵重,不赏脸的话只怕我一个人镇不住宾客。” “略略略,谁管你。” …… ……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嘴皮子,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坐着暖轿出了宫。 段霖要去见段璋一面,马车是早早备下的。而小郡王要去找秦逸,火急火燎抢占了主人的位置,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恪王府门口,马车徐徐停下。 “要不要一起进去?”段霖撂开帘子准备下去,却突然回身问了一句。 “不要!” 小郡王干脆利落地拒绝,好像真的全然没心没肺,低头玩起腰间的荷包来。 “……那让马车送你去右丞府,我过会去接你,别乱跑。” “嗷。” 小郡王先前本要带长生一起来,可段霖死活不许奴才上马车,长生又不会像侍卫一样骑马只能作罢。 如今身边全是段霖的人,云渺还真有点儿怕被卖掉,边偷偷瞧外头的路边催促着快一点儿驾车。 结果还没到右丞府,小郡王就远远儿的看见石狮子旁那个熟悉身影。 云渺赶紧将脑袋缩进来,生怕秦逸不管不顾当街大叫他一声“娘子”。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马车侧边木板被拍得框框作响,清朗朝气的男音传到耳边:“娘子,你总算来了!我在门口都等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时辰了。” “闭嘴!”小郡王一把攥起帘子,伸手就捂住秦逸胡说八道的嘴,对方幽黑的眼珠还可怜兮兮转了转,似是不解。 “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外头不许叫我……娘子。”小郡王压低声音,咬咬唇吐出最后两个字,威胁道:“听懂了就点点头。” “唔唔。”秦逸乖顺地上下晃晃脑袋。 “这才对嘛。”小郡王奖赏似的,摸了把秦逸的狗头。他不敢拍,生怕对方更傻了。 “上马车来,咱们先去酒楼用晌午饭。”云渺冲秦逸招招手,吩咐车夫和侍卫们直接改道儿。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人敢管自己,当然是要去吃好吃的啦!至于还匕首,酒足饭饱之后再说吧,肚子还饿着脑袋可转不动啊。 …… 小郡王特意挑了最大的一家酒楼,叫留仙居,对面就是小桥江水,还有片梅林各色花苞好看的很。 酒楼老板知道有贵客登门,忙撂下雅间伺候的几位,将大名鼎鼎的小郡王,和一看就是暴力分子的秦逸迎上顶楼视野最好的一间。 “小郡王,草民不知您大驾,恐有怠慢。” “你们这儿的招牌是什么?”小郡王话说着,还不忘瞪了眼身旁有多动症一般的秦逸,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怀里抽回来。 酒楼老板仿佛瞎了般目不斜视,脸上笑出褶子道:“今个儿有野鸭肉和新鲜羊羹,不过咱们留仙居冬日里最得意的,还是那风腌香狸。” “这玉面狸的肉鲜嫩肥厚,腌干后用米酒酿蒸熟,再取米汁水浸泡一日。蒸时下置白糯米,薄切入味……也就为着小郡王您这样的贵人来,草民才敢备下啊!” 云渺早就听的咽口水了,只是面上还要保持着皇室风范,此刻小猫抬下巴似的点点头,示意老板赶快去做。 随后小郡王又问问秦逸的意见,可对方只会看着人嘿嘿傻乐,便自己又点了龙井虾仁跟海鲜茼蒿小豆腐,并两样细粥和热腾腾的烤栗子 。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自己吃点饭菜吧。算在我账上!”小郡王强硬地将侍卫们赶出去,让他们去隔壁守着。 嗯……等菜的工夫,还是把匕首先还给秦逸吧,不然心里搁着事总感觉胃口都变小了。 本来就吃不了太多,这样更不划算了。 “秦逸。” “娘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叫娘子了。 秦逸钻了个空子。他不说话时剑眉星目,银冠高束,一派俊朗张扬的少年郎模样。 此刻笑得开怀,尤其是看到云渺从怀里拿出那把熟悉的匕首,更是眼中若有星辰。 然而秦逸还不懂得,小郡王的温言软玉同一颦一笑,可比杀人的利剑还要骇人几分。 “这把匕首还给你,我可断不能收什么定情信物。” 云渺笑着将匕首往秦逸手中一推,转身凑到窗边看风景去了。他的手扶在窗边,东张西望时突然看到底下有个熟悉的玄青色身影。 “诶?他怎么找来了。” “因为七皇子,所以你不收这把匕首,对吗?” 秦逸不知何时鬼魅般站在身后,将小郡王吓了一跳,然而他的肩膀被人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对上那双墨云翻滚风雨欲来的星眸。 “你和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秦逸,你放开我。”小郡王挣扎一下没脱开,突然瞪大眼睛惊讶道:“你、你不傻了吗?”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秦逸摩挲着云渺有些冰凉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病态痴狂,甚至还有对方看不懂的痛苦与忧伤。 “渺渺,为什么段霖都可以亲你,我却连装傻充愣都不能让你……” 你知不知道在山洞醒来的那刻我有多高兴? 不是高兴自己没有死,而是高兴还有机会同你在一起。 可当我痛得意识不清,动弹不得之时,你却被七皇子抱在怀里…… 或许你也是被人骗了,也同我一样神识不清。 可如今清醒着,为什么还要用我给你的东西,来一刀刀剜我的心呢? 秦逸突然放开惊疑不定连叫人都忘记的小郡王,神色是只有云渺陌生的邪异狠厉。他单手抚上隐在衣袍中的梅花袖箭,抬臂便对准长街对面的某人。 段霖突然心有所感,然而下一秒—— 指腹轻轻扣动袖箭上的钢片。
第28章 狸猫 短箭自袖忽发, 划破寒风。 血水混着碎玉飞溅一地,青白玉碗不知何时从段璋手中滑落。 二人合血,若融为一体,则互存父子兄弟之亲。 可是, 做了十八年小郡王的那个人, 却同名义上是亲生父亲的血并不相融…… 云渺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父皇有告诉他吗? 倘若知道,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难道每次摆出那副无辜可怜的面容,口中一刻不停唤他太子哥哥的时候, 其实心中愤懑毒怨,时刻盼望着取而代之吗? …… 幕僚匆匆赶来通报时, 一眼瞧见往日温文持重的恪王, 正毫不顾忌礼法规矩瘫坐在一地狼藉中, 锦衣玉带上满是水污血渍。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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