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收回视线,坐回办公桌前,低头给拥堵车流中的耿乐发信息, 问他还有多久到。 耿乐恰好在等红灯,语音回复过来:“十点够呛能到,我尽量赶。” 苏阳本来就带着那盒玩具的火气,手机抵在唇边,语速很快地凶人:“知道早上可能堵, 就不能早点出门?”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跟苏阳年纪相仿。短款飞行员夹克下, 深卡其工装裤束进麂皮绒登山靴里。他径直绕到会议桌对面, 大马金刀地坐下。 苏阳对此人略有耳闻, 宏远建筑梁宏远的亲弟弟——梁宏朗。 “你好, LY设计, 苏阳。”苏阳站起身,伸出手,语气和举止都恰到好处。 梁宏朗低头摸出烟盒, 弹出一支夹在指尖,扬了扬, 示意不方便握手。 苏阳缩回手,重新坐回座位。 打火机滚轮摩擦,发出清脆‘咔嚓’声响,梁宏朗偏头点燃烟,问:“大学刚毕业是吧?” 苏阳先是一楞,很快恢复,把话题绕回项目本身上来,“是设计方案在实施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用金属和玻璃板拼成立方体,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有误差。”梁宏朗吁出一口烟,抬眉向苏阳看过来,直言不讳地说,“误差不断累积,最终效果能达到七八成就不错了。” 误差这么大,反射声音的效果可想而知。苏阳眉间微凝,“没有改善方案吗?” 梁宏朗倾身把会议桌上的烟灰缸拉到手边,在里面掸落烟灰,似笑非笑道:“有误差很正常,出设计方案要考虑实际情况,不能太理想化。听说你以前不是设计专业的?” 闻言苏阳垂眸浅笑了下,原来这才是问题根源所在,“是不是设计专业,和最终效果呈现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精细度高的工程,施工难是事实。梁宏朗本意提前敲打,降低苏阳期待值,项目过程中及验收时都能相对放宽要求,这才拿学历专业说事。再者,作为垄断海市业内一半以上设计项目的承建方,跟岚图合作多次合作,关系密切,也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 谁知,眼前这人并不好拿捏,梁宏朗再次打量了眼苏阳,“据我所知,你是艺术品管理专业,一个编外人员的设计方案,质疑下可实施性,合情合理。你们公司就你一个设计师?” “还有我,怎么了?”办公室门开着,耿乐先声夺人,继而跨进来,纯白高领羊绒衫外是一件大地色短款大衣,质地挺阔剪裁考究,头发难得被好好竖起来,没有用发蜡凹出什么个性感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耳目一新。 苏阳在心里暗暗腹诽,有时间打扮没时间提早出门? 梁宏朗看清来人,慌乱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惊诧出声:“Haydn ,怎么是你?” Haydn是耿乐的英文名,回国后很少有人再这么叫他。耿乐一脸淡定地轻哼了声,没搭理人,显然对今天约见的施工方是谁,心知肚明。 苏阳看了眼时间,比约定早五分钟,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耿乐抢白:“不用夸我,撞了三辆车,闯了两个红灯才赶到的。” 苏阳忍住动手的冲动,凑至他耳边,一股馥郁木调花果香袭来,还特意点了香水,加倍咬紧后牙槽低声警告:“别发神经,严肃点。”而后虎口抵住下唇,神情略带尴尬地咳嗽了声,说:“他才是主创设计师,耿乐。” 事实上,所有对外项目中,为了规避苏阳学历资质问题,约定俗成一致署名为耿乐。苏阳自己丝毫不介意,但今天第一次意识到不便。 梁宏朗一改先前轻蔑神态,匆忙起身,伸出手,规规矩矩介绍自己:“宏观建筑,梁宏朗。” 交握一触即分。 这下轮到耿乐上下来回打量他,“看到我很意外吗,需要这样一直盯着看?” 仿佛条件反射般,视线仓惶挪开,梁宏朗抹了把脸,迫使自己打起精神,一开口还是露了馅,“没……没想到,你也回国了。” “聊回正题。”耿乐拉开苏阳身旁的办公椅坐下,一副秋后算账的姿态,“刚才你跟我阳说到哪来着?” 苏阳对这个称呼过敏,桌面下的膝盖狠狠撞了一下身边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题:“刚说到声墙架构过程中会有七八成误…………” 话还未尽,便被梁宏朗打断,“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借口更为拙劣。 苏阳目光在两人脸上晃过,大约猜到些端倪,很有分寸地没再多说。 陈副总踩着点参会,后半段沟通和交接都十分顺利。梁宏朗格外配合,对什么都顺应附和,一定按时按质完成的军令状下得又快又急。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小时,便敲定了开工日期,定在元旦假期后复工的第一天。 一行四人从小会议室出来时,恰好隔壁大会议室的门从里打开。十来个人簇拥着余渊,自会议室鱼贯而出,走廊上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他左手边是位年长高管,与他并肩疾步,边走边说着什么。 苏阳看着余渊的背影,有意放慢了脚步,让陈副总和梁宏朗越过他,挡在身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类似于肌肉记忆的那种本能反应,一心想减少存在感。 年长高管终于说完了,余渊平淡地微点了下头,就在他即将拐出走廊的瞬间,蓦地转过身,隔着大半条走廊,一眼从尾随的人群中把苏阳挑了出来。 一走廊人顺着他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身前的陈副总和梁宏朗。 众目睽睽,苏阳脸皮薄,脑子一嗡,“我有东西落了。”后退一步,退回了小会议室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心跳加速和面颊发烫来得后知后觉。 不知是心跳声响,还是外面的脚步声更响。 眼前有片阴影打下,接着便落入怀抱,熟悉的沉香气息萦绕鼻尖直达心底,“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苏阳整个人都一惊一乍的,说话也有点慌不择言,“门,门都开着。” “放心,没人敢过来。”余渊嘴上如此说,但手上动作却相当顺服,反手一推,门‘砰’地关上了。 关上门苏阳立马又后悔了,一把揪住他的西装衣襟,低分贝咬牙切齿:“谁让你关门的!这下更说不清了,你让外面的人怎么想!” 咬牙切齿看在眼里也像是撒娇,余渊故意凑近他敏感的耳垂,声音很轻地说:“为什么要跟外面的人说清,本来就名正言顺,别说得好像我们在偷情。” 吐息拂在耳边,苏阳心痒难耐,但在残存理智的驱使下,仍挣脱着侧身躲,未果。实力太过悬殊,他不想跟他继续争辩,蹙起眉:“松手,我要出去了,还有工作要做。” “不松。” 怀抱反而更紧了。 苏阳抬眸瞪起眼睛,凶巴巴也不妨碍长得好看。 余渊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说:“我向来不喜欢被人冤枉。” 苏阳莫名,而后阴阳怪气地怼他,“谁胆子这么大,敢冤枉你余总裁。” “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信,我们关起门只是抱着斗嘴……” “什么意思……”苏阳说着立马反应过来,声音逐渐微弱,直到来不及说完整的话,悉数被吻封于喉舌间,没过多久,连他自己都忘了刚才本来要说什么。 吻到头晕目眩腿发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着坐到会客沙发上,气喘吁吁着分开,两个人皆衣衫不整,打着领带的,领带早已松散不成形,衬衫也被扯出西裤,穿夹克的,夹克脱至一半,休闲裤腰带松垮着………… 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妄议,终于一一被坐实,苏阳破罐子破摔,更不敢出去了。 他跨坐在余渊腿上,跟他面对面相拥,“怎么办啊,我以后再也不敢面对这间会议室了。” 余渊脸埋在苏阳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人吸进肺腑般,“下午就让人来封掉,改为储藏室,不许任何人进出。” 苏阳脱口而出:“这是重点吗?除非你能让他们都忘了……”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余渊抬起头,这次轮到他说:“你先松手。” 揪着西装的手这才意识到,连忙松开,一看衣襟都被揪成皱皱巴巴的了。苏阳很假地抚了两下褶皱处,故意说:“不好意思,一定很贵吧,不知道我赔不赔得起。” 余渊使坏地凑近他耳边,“赔不起就用你自己抵。”
第71章 在小会议室里胡闹了一阵, 出来时恰巧午休时间,办公区域里人影都没,冷清得有一种提前放假的错觉。正合苏阳意,哪还好意思再留下吃午餐, 逃也似得先行回榕园了。 许久未归, 整个园子从室内到室外, 焕然一新。陈列家居整套换过,园艺绿植也从草本为主翻新成大片花墙,欧月和郁金香在这个暖冬里提前盛放。 一切都在无形中,往苏阳的审美和喜好上靠拢。 小白这个时间正在户外上马术课,并不知道苏阳回来了。 罗阿姨带领其他帮佣, 在做最后的清洁收尾工作,捧着一瓶刚插好的康斯坦茨出来,见客厅单人沙发上苏阳在看书,笑着打招呼,“苏先生回来了。” 书是最新搜罗来的一批, 上周就送到了,苏阳一直没抽出时间看, 从前曾珍贵到一页页仔细拍照存留, 现在早已当作寻常读物般。要不怎么说, 由简入奢易。 苏阳眉眼带笑地从书页里抬起头, 夸赞道:“真漂亮。” 雾粉色奥斯汀花型, 简单搭配几簇绿铃草点缀就足够好看。罗阿姨忙点头,“是吧,稀有品种到底还是标志些。” 苏阳笑意扩大:“我是说, 花插得真漂亮。” 罗阿姨被哄得眯起眼笑,眼角皱纹都变得轻盈了, 挑来挑去把花瓶摆在了餐桌上。 客厅单人沙发临窗,午后三点的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书签插进书里合拢,苏阳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想去小睡片刻。他迟疑纠结了会儿,最终推开二楼客卧的门。 脑袋完全放空下的思维天马行空,回忆起上次留宿时余渊的异常行为,又联想到刚才的对话——— “除非你能让他们都忘了……”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 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太多,而小白就是最好证明,苏阳几乎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唯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一向运气很差,不好的出身,无依无靠的童年,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平凡生活,对他而言是奢望。命运到底没有亏待他,积蓄了二十六年的好运气都用在了这里,比神迹更甚地成为那个特别存在。 他如此想着,幸福睡去,不知过了过久,迷迷糊糊中有温热吐息靠近。苏阳凭着本能,没睁眼也准确抱住了人,“几点了?” “五点刚过。怎么睡在这里?” 苏阳没睁眼略过后半句,“今天这么早回来?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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