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停下手上动作,投去打量的眼神:“你在这儿住过五年?” 住在这里长达五年之久,怎会没看过阴天的白崖,谎话过于拙劣,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余渊还没表态,倒是苏阳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空气中,暧昧氛围又被带了起来,但没暧昧多久,身后‘乓啷’一声巨响。 两人前后脚走出厨房。 始作俑者亲儿子,呆愣在餐桌边,低头抿着唇,眸光向上微抬,偷偷观察他们。 地板上一瓶摔碎的威士忌,液体顺着地板缝前后流淌开。 苏阳第一时间冲上前抱走儿子,把他放到沙发上,“受伤没有?”说着拉起手脚一一仔细查看。 相比较他的紧张,余渊就淡定许多,沉默着推门而出,去院外拿工具准备收拾残局。 小白仅有的眼力见全用在了这种地方,见爸爸不生气,这才哇得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委屈得就像威士忌打了他,而不是他打碎了威士忌。 苏阳搂他入怀,和声细语地安抚:“好了,没事了,没有人怪你。” 小白很快被哄好,坐回餐桌边,一口一颗树莓吃得开心。 苏阳在一摊狼藉边蹲下来,捡起一片较大的玻璃瓶碎片,贴着的标签LOGO他认识,是麦卡伦,“这酒不会很贵吧?” 刚才是他一时兴起,随口说了句奶酪搭配威士忌吃才地道,余渊当真了,转身就去地下酒窖拿了一瓶上来。动作之快,执行力之强,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因为耿乐的那条朋友圈,那张照片,那三个字,情不自禁跟威士忌较劲罢了。 “别动,我来,小心扎破手。”余渊拿了园艺手套和清扫工具回来,“不贵的,25……磅。”话到嘴边很贴心地抹了零,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补充道,“就是超市在售最普通的那种。” 麦卡伦确实有几百块一瓶的酒,产地国买更便宜,这个价格似乎说得过去。虽然几百块的酒跟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匹配,但介于他滴酒不沾的特质,倒也勉强合理。 苏阳“哦”了下,没有任何负担地问:“那还有吗?” 余渊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宠溺道:“当然还有。” 地上的乱摊子收拾干净后,他果然从酒窖又取了一瓶。避免重蹈覆辙,这次放在远离儿子的餐桌另一头。 余渊从不喝酒,屋内没有备威士忌杯,就地取材,倒进鎏金繁花茶杯里,冰块也只是普通小格。 一切都不尽善尽美,但酒滑入口中的一瞬,饶是苏阳这个外行人都发出由衷赞叹:“好喝。” “那就好。”不专业的品鉴,没有华丽的词汇点评,最简单最直白的‘好喝’二字足矣。包含打碎那瓶,都在这一刻有了价值。 白人饭烹饪起来简单,吃起来同样省时。刚好也到了给小白讲睡前故事的时间,一家人很快从餐桌换到客厅的壁炉边,包括那瓶麦卡伦和红茶杯。 也许是时差,也许是壁炉的火苗跳动的节奏和温度,小白破天荒只听了一本绘本故事,就趴在苏阳腿上沉沉进入梦乡。 苏阳伸手倒今晚的第三杯,碍于儿子枕在腿上,动作很轻。冰块融了已被倒掉,索性纯饮,低哑嗓音合着柴火燃烧出的噼啪声,“有点好奇,不会喝酒的人怎么会藏了两瓶酒。” “不止两瓶。”余渊放下绘本,起身把儿子抱到另一侧沙发上睡,转回来,看到炉火映照着苏阳微醺状态下的脸,心里倏地动了下,“要不要参观酒窖?” “好啊。”放下手中杯子,苏阳站起来的下一秒跌坐回沙发上。他抬手阻止余渊近前,“没事,被小东西压得,腿里长了星星。” 是儿子的经典名句。二人相视一笑,只有彼此能读懂的那种默契眼神。 苏阳缓了没多久就恢复了。 推开地下室的门,他跟着余渊步入螺旋式步梯,每下一级台阶感应灯随之亮起。一排排胡桃木酒架逐渐映入眼帘。究竟要谦虚到什么程度,才会用‘不止两瓶’形容眼前如此浩大场面。 “这也……太……”苏阳震惊地说不出话,一时没注意脚下,滑了两步被稳稳扶住。 余渊的掌心顺着苏阳手臂下滑,最终勾起他的手,“地下灯光暗。” 心跳骤然加快,惊吓在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中淡去,苏阳失速的心率却再也没有回落。但直到走完台阶,他的手仍被半勾着,牵他的忘了松开,而他自己也不想提醒。 25磅的酒何德何能出现在这里,苏阳早猜到了,故意问:“刚才那种酒还有吗?25磅一瓶,也太值了,我想邮几箱回去送人。” 余渊热衷收藏的漫长一生,还没体会过这种无力感。不是因为价贵,而是有钱也买不到。 他无奈地坦白,“抱歉,刚才骗了你,没有说实话。这酒购于二十年前,当时存世仅四支,我也只拍得其中两支。如果你感兴趣,有简介的。” 余渊牵着苏阳来到两格空酒架前,从隔间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他。 刚才被他抹去的何止是零,是直接抹掉了‘万’这个单位。 苏阳知道不会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不仅为了自己喝掉的那三杯,更为了败家儿子打碎的那一整瓶! 沉默半响,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酒窖恒温恒湿设备运转的细微声响。 “不喝酒的人,为什么要收藏这么多?”苏阳开始佯装若无其事,用空着的手抽出一支酒,看了半天完全看不懂,转而去看简介卡,看到价格时手一颤,好像酒烫手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塞回去。 余渊被他小动作逗笑,“收藏酒的意义,在于不喝掉它们,不喝酒的人才能藏得住。不过……”顿了顿,温柔地看着他,“现在不是了。” 苏阳被他看得脑袋晕乎乎,匆忙挪开视线,下意识问:“不是什么?” 余渊哄道:“不是不喝掉他们,是被你喝掉。” ‘收藏酒的意义在于———被你喝掉。’这句话连起来又在苏阳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矜贵了。 好像被这句话蛊惑了心魂,苏阳此刻思绪乱糟糟的。他抬眸,直视着余渊眼睛,“收藏了这么多好酒,你一口都没喝过,不觉得可惜吗?” 他的眼神迷离在微醺状态里,脸颊和眼尾泛上迟来的淡红。 余渊喉咙痒得难耐,喉结随着说话上下翻动,“可惜也没办法。” 苏阳抿了抿几乎失去知觉的唇,借着酒精大着胆子半踮起脚,欺身而上,一点点轻轻吻住了他。 一触即分。 余渊只是短暂地尝到一丝清冽威士忌余味,虚无缥缈,呼吸稍微重一点就会吹散掉。 食髓知味后喉咙更痒了。 脚跟还未落下,苏阳便被一把抵在了酒柜上,腰背传来钝痛,来不及闷哼出声,声音被堵在喉舌间,是余渊迫不及待低头用力回吻了他。 这一次不是一触即分,是似狂风骤雨的唇舌相抵,亲密交缠。是一个不温柔,有些粗暴的,带着浓重雄性荷尔蒙的,真正的吻。
第55章 像全身所有力气同时被抽走, 苏阳只觉得天旋地转,腰背不自觉软榻下来,被余渊一把捞住,托着。 他被吻到忘了呼吸, 唇分时, 脸已憋得通红, 比微醺的眼尾更红。气喘吁吁地下巴搭在余渊肩膀上,两人胸膛贴着胸膛,心跳砰砰作响,在安静的地下室格外明显,分不清是谁的更快, 是谁的更响。 胸口不住地起伏,新鲜空气灌入,理智慢慢拼凑回来,但身体依旧是软绵绵的,几乎整个人扑进余渊怀里。苏阳微喘着说:“不是说不懂吗, 我看你挺熟练。” 无名火来得毫无征兆。亲都亲完了,倒想起来秋后算账。 托着他的手松了, 脚跟落回地面。 余渊握住苏阳的双肩, 把人推开一点距离, 迫使他跟自己对视, 直白而郑重地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你, 是我不对,也很后悔。特别是你刻意疏远我,又在做着离开的准备时, 我才终于认清心意。本来想等你回来后再坦白,因为一些突发事件, 如你所见……”他缓了缓,话锋一转,“但这一切都不是随意揣测我过去的理由,下不为例,这次就当你夸我。事实证明,看似熟练总好过不懂。” 苏阳被看得难为情,侧过脸贴在余渊胸口处,像极了平时小白贴着他的姿势。 心跳共鸣在耳膜上,低沉动听,他调皮地抬手轻点了下,“你心跳好快,难道真是初吻吗?”笑意从这句话里一点点偷跑出来。 余渊就势拥着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苏阳听懂了,闷笑出声,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不停在余渊胸肌上画圈圈,有恃无恐地取笑他:“活了这么些年都干什么去了,难道光忙着到处收藏吗?” 余渊捉住他到处点火的手,克制地深呼吸,压下一些原始本能,“那你呢?” “我什么?我才活了二十几年,怎么跟你比!”苏阳象征性抽了下,没挣脱,半抬起脸凶巴巴道,“要不要顺便坦白一下,你到底多少岁了?” 瞪人的样子也跟儿子如出一辙,纸老虎花架子,凶巴巴看在眼里也成了可爱。 余渊用揽他的手绕到苏阳脸侧,像捏儿子般捏了下他的脸,“记不清了。将来博物馆落成,届时展出的藏品都是当年寻常物件。到那时,你再自己估算吧。” 苏阳故意违心而做作地说:“啊?这么老的吗。” 可语气怎么听,都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余渊配合他那点小心思:“现在嫌老,晚了。” 眼尾垂下,苏阳看到眼前两双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尖又不安分起来,在有限范围内小幅度打圈,“手怎么这么大。” 余渊收拢掌心,攥紧了那不停撩动心弦的指头,哑着声:“不止手大。别动了,再动会出事。儿子还在外面,除非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阳打断他,用力抽回手,语无伦次地说,“只是不过脑子无意识的动作,真的,就觉得好玩而已。不,也不是好玩……” 他越解释越说不清,眼神因慌乱而轻颤着,嘴唇一张一合红着微肿着。下一秒,眼前一黑,视线被完全覆盖住,是余渊再次遮住了他的眼睛。 继而苏阳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一声:“也别这样看我,也会出事。” “…………”苏阳想反驳,这能怪我吗,但听到酒窖入口处隐约传来小白断断续续的哭声,“呜呜……地震了……呜……叭叭你在哪里……” 再没心思计较,他推开人,自顾自小跑着上去了。 小白跌坐在地毯上,哭得快背过气去,看样子应该是睡觉不老实,从沙发滚落摔醒的,难怪会哭喊着地震了。 苏阳愧疚不已,忙上前抱起儿子安慰。哄了好久,才肯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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