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伏飞身跟上燕离,停在胡风身前,将他的细微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模样,应该是被定身了,胡风目前无法行动。 这个行为当然不能实质性地伤害到胡风。 燕离身为止妄学府的坐镇战力桩,有义务捉拿学府叛逃导师。 在将胡风捉拿回止妄山前,是不宜私下处置的。 秉公很重要,一个学府的坐镇导师,更要以身作则。 程伏想着,忽然有些感慨。 燕离和胡风在止妄中的地位,都比寻常导师高,但二人的作风却这样迥异。 一片茫茫雪幕中,燕离眉目清冷,额间那捧雪莲看上去也越发皎洁。 燕离伸出手,胡风手里抓握着的柱状物事,便轻飘飘地飞到她手上。 胡风的面色一瞬间苍白下去,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声响。 “喀”一声,程伏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卡住了胡风快要咬下去的齿关。 又“咔哒”一声,胡风下颔被卸掉。 程伏“噫”了一声,嫌弃地收回了手。 她从一开始就密切地关注着胡风。 胡风是个惜命的老狐狸,逃命手段百出,自然要谨慎为上。 从胡风大张的嘴巴里,一个带着黏稠唾沫的淡色小方块掉了出来。 程伏对自己的手用了清洁咒,仍然觉得不干净,皱着眉在胡风的衣服上擦了好几下。 胡风怒目圆瞪,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偏偏又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呵呵”声。 燕离瞥胡风一眼,似乎也觉得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 她取出一根缚仙索,走上前,环了胡风几圈,开始打结。 程伏安安静静地看着。 风雪折射的白光映在师尊发上,漂亮极了。 容色绝代的剑修,在举手投足间,都是佳景。 但总是有人打破景致。 海面原本已经凝固成坚冰,但在广袤的洁白冰面中央,无端生起了一阵飓风。 飓风越旋越大,燕离却半点目光都不分过去,仍然系自己的结。 终于,冰面咔咔嚓嚓地碎裂开,东海水漫溢上来,将冰面浸出一些通透颜色。 有人从里面出来。 准确地说,那不是人,是一尾鲛。 之所以说是一尾,是因为她并没有将鲛身化足,而是以银光闪闪的鲛尾直接上到冰面行走。 程伏眼神中有讶异。 她有原身的记忆,自然认得这是谁。 白痕。 准确来说,这位,也算是她的师父。 程伏抬眼看了看尾鳍漂亮的白痕,又偏头看看身边雪发黑眸的燕离,有些心虚地抿住唇。 不管怎么说,拜两个师父,怎么看都不是什么道德事啊。 白痕的眼神淡而沉。 鲛仙白痕永远都是这副模样,这副看上去无事挂心的模样。 只是此刻,她浅淡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被捆得死紧的胡风。 飘渺幽远的女声响起:“胡风,交给我。” 燕离终于回头,看向白痕。 她凉凉道:“他又与你何干?白痕,不要什么都同本尊抢。” 程伏眉头皱起来。怎么听这话的意思,燕离好像很早就认识白痕了? 看上去,她们二人在过往的相处中并不是太愉快。 白痕颔首:“最后一次。这个人对东海很重要,我需要查他。” 燕离:“他对止妄也很重要,恕难从命。” 程伏又觑了一眼胡风,心里有些感慨。 当代两位大乘修者在东海岸哄抢胡风,过于匪夷所思了。 不过想想,这倒也算是胡风的一大殊荣。 那厢,燕离的眼神更沉了几分。 白痕见状,神色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把我徒弟都拐走了,暂且扣你一个人,很过分吗?” 燕离挑眉冷笑:“你的徒弟?” “现在是我的了。不仅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道侣。” 白痕闻言,目光探究般地扫过面前的二人。 齐肩并站着,距离贴得确实很近。 白痕一点头:“行,道侣。” “不知剑尊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是阿伏的旧师尊,这样说,剑尊你便是我的女婿了。” 程伏听着这番话,表情很是微妙。 原身记忆里的白痕,似乎不是这样。 寡言少语的一个人,怎么到师尊面前,就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直觉告诉她,燕离和白痕的关系并不简单。 燕离罕见地蹙了蹙眉,看上去也被白痕的发言震惊到了。 很难想象,鲛仙白痕居然讲得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沉默良久,燕离一挥手,被缚仙索捆紧的胡风就重重摔落在了白痕的鲛尾旁。 “拿去。” 燕离声音仍然低沉,却明显做了退让。 白痕看向程伏的方向,微笑道:“一个不够,还要再借一个。” “阿伏,且过来。” 程伏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事情的走向变得愈发古怪。 她犹豫片刻,转头看向燕离。 师尊正面无表情地与白痕对视。 白痕丝毫不觉得尴尬,坦荡荡道:“借用片刻罢了。认识两百年,信不过我?” 燕离偏头,一双眼沉沉看向程伏。 她语声沉静:“去罢,她要同你说的,应该是东海的事情。” 尽管眉眼间盈满了阴沉,燕离却并没有继续阻拦,只是又道:“白痕虽然做鲛没品,但还算有信用。” 程伏心情诡异地点点头,朝白痕的方向去了。 白痕颔首,随即银白色的鲛尾一扫,冰面上的胡风和程伏霎时便不见踪影。 冰面上,燕离神色平和地望着冰面上那个漫溢出东海水的豁口。 身后的万里冰川渐渐消融,那三个被定身的黑衣人手脚一软,噗通摔入了东海里。 他们形容狼狈地扑腾几下,破水而出,很快便御起灵力仓皇逃窜了。 雪发剑修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柱状灵器,松开指,那器物就落入水中。 东海里,程伏跟在白痕身后几寸的位置亦步亦趋地跟着。 白痕忽然停了下来,她险些撞上去。 涌动的波流间,裹挟了一个玄色的长条器物,沉沉浮浮地出现在二人眼前。 程伏听见白痕轻笑一声,伸手捞起那器物。 她想起来,这是师父从胡风身上得来的灵物。 不知为何,白痕的动作落在程伏眼中,她便觉得周身都有些不痛快。 她神思恍惚地想着,白痕和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们竟然,认识了两百年。 这么漫长的岁月,她们成为了什么? 挚友,亦或是什么更加特别的关系? 程伏垂眼,鼻端嗅到咸咸的海腥气味。 她从前往海底沉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受。 现在却觉得身体好像失了重,绵软又沉甸甸的,不自在极了。 胸口发堵,如果不是早知道不可能的话,程伏几乎以为自己是要溺水了。 心念动荡间,她已经跟着白痕来到了鲛宫中。 鲛宫侧面有一个从前用于修习鲛族力的场地,场地宽阔,作用类似于在止妄的演武场。 程伏按下心头思绪,回想起演武场的结构。 演武场其实很简单,但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这里面,好像有一个传说中的……器灵。 白痕忽然出了声:“你从前好像不常来演武场,但你应该认得这个。” 语罢,场中央浮起一个突兀的台阶,一层层向上拱起,逐渐拔起一个长长的高台。
第89章 凶器 高台之上,逐渐浮起一块方方正正的浮石。 石面坑坑洼洼,有许多细小的孔洞。 浮石顶端挂着一层薄薄的红霜,红霜蒸腾起雾气,一个形状在缭绕之间凝结起来。 赫然是一把修长无比的剑。 红雾仍然在长剑周遭缭绕,昭示着这它并非实体,而是被千千万灵气凝结而成的。 说它修长无比,是因为这把剑的外观完全不同于平日在五灵域中能见到的剑。 依照程伏的眼光来看,这把剑很像现代击剑用的那种。 总之看上去没有什么实战意义。 白痕的声音悠悠传来:“阿伏,你出海很有些时日,莫不是忘了倒海剑吧?” 程伏连忙道:“没忘没忘,我小时候还经常抱着它睡觉呢——” 话一出口,腰间那把黄玉似的殊途剑很不满地颤动起来。 程伏伸手按住殊途,面无表情地在脑中过了过原身的幼时记忆。 这把剑叫做“倒海”,大概的意思就是拥有着能够排山倒海的威力。 但因为锋芒太盛,出世即见血,于是前代鲛仙就将倒海的剑身销去,唯留下倒海的器灵。 白痕继位之后,程伏刚好被捡回东海。 见孤苦无依的小程伏太可怜,白痕大手一挥,将倒海剑灵扔给程伏,聊以慰藉小程伏在东海中的无趣生活。 程伏望着倒海,无端生起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怎么说呢,这种亲切感,就像见到了被幼年自己扯去满头金发的芭比娃娃一样。 “莺莺!呜呜!呜呜呜呜莺莺莺?!” 在见到程伏的一瞬间,倒海剑灵也给出了属于它的回应。 白痕倒没费心思考倒海想表达什么,只是将手上的修长器物放到倒海所在的高台上。 “阿伏,你想从师燕离,我并不拦你。” 雪白的眸子凝在程伏身上,视线直白。 “不过事关东海,我对你仍有嘱托。” 这话一出,程伏的心里便有了底。 白痕要做的事情,除了佑东海平安无虞,程伏想不出第二件。 在下东海的一刻,白痕就已经挪移海域,将胡风送往东海鲛宫专司审讯的鲛族手里。 但这件通体玄色的灵器,白痕却一直拿着来见倒海。 像这种能够左右东海命运的凶器,自然也是有器灵的。 器灵对器灵,无非就是比拼灵体强度,判出胜负。 在比拼中优胜的器灵,就能随心所欲支使败方器灵。 白痕是东海的鲛仙,她的身上,背负的是整个东海的命运。 因此,她是决不能容忍这件灵器存于世的。 程伏垂下眼,就听白痕继续说道:“我会让倒海问出这件凶器的主人。” “阿伏,去杀了凶器之主。” 鲛仙的话音很平淡,就如同她平常说话语气一样。 “凶器之主不死,东海便忧患一日。” 是的,就算倒海战胜了凶器器灵,器灵会听倒海的话。 但同时,也会听从凶器主人的话。 只有器主死了,凶器才能完全在东海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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