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城,粉香楼里的一个小弟子。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师傅带入了北川。 在那里的生活,虽不必再挨饿受穷,但整日严酷训练令我死去活来。 毕竟我脑袋不聪明,样貌也不妩媚。 因此,师傅不仅讨厌我,还蓄意纵容师姐妹轮番欺辱我。 床褥上的毒虫,水壶里的污秽,亵衣中的脏血……都使我胆颤心惊。 山路鬼火,凄厉招摇。深涧骇兽,嘶吼哀嚎。 无处可归的我,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完。 经过无数次的毒打,笨笨的我,终于学会了无声哭泣。 她们再也不会烦躁的啜泣声,我会把嘴巴张到最大,然后握紧拳头,死死地咬住。 冬天的墙角,冷的人骨骼作响。 青城我……太害怕黑夜和寒冷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终于坚持不住了! 檐下躲雨,我无意间听到师傅对楼主说:“青城这孩子捡来时就弱,如今只怕活不久,楼主莫再为这些注定的事儿忧虑!” 头昏目眩,再无半点力气。云深不知处,我望着腐烂的树根陷入沉默。 淅沥的冷雨,打湿了我的面颊。 绳结已打好,盼来生化作一朵云。 白衣如霜雪,佳人难再得。 曼妙的少女笑容嫣媚,乌发如泼墨。羽睫似蝶,眼眸蛊惑,腰间配珠络,叮咚作响。 “这位师姐,你在做练习吗?” 我应声抬头,无促惶恐的注视着她,许久一动未动。 虽然这位美丽的少女,我从未见过,但她同我穿着一样的衣服。 慌乱掩盖一切,我认定对方就是大师姐派来欺负我的。 眼泪不由得潸然而下,我难道连安安静静的去死都不可以…… 可是她并没有欺负我,反而捡起我遗落在地上的旧靴子。 漫不经心瞥了眼,她低声轻喃:“师姐的脚心受伤了,这靴子已经破了,穿十八娘的吧!” 我下意识地充满戒备,警惕之余,更多的是怀疑。 怎么会? 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对我好! 但这个晚进门的师妹——十八娘,对的确我很好,应该说她本就是个良善的人。 十八娘姿容潋滟,性子活泼机敏,为人处世自有方圆。 艳三娘被她哄的合不拢嘴,不仅信任她,甚至在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中,其他弟子也陆续少挨很多打。 至于欺负我的大师姐,十八娘把她做过的事,在她身上重演一遍。 大师姐有没有真的醒悟,我不清楚,也不打算原谅。 可自打那以后,大师姐再不敢霸凌同门,她的跟班们亦树倒猢狲散。 “十八娘会不会觉得……我不够通情达理?”我担心十八娘会厌恶,觉得我不够通达。 哪知她会心一笑,半揽着我的肩膀劝慰:“对于伤害你的人,不原谅也是可以的。过去的痛苦,还好师姐都很厉害的挺过来了。” 她好看的眼睛里仿佛藏着骄阳,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阴霾。 从此以后,我有了温暖的床榻,喝到干净的水……变得开始相信自己。 青城,也是有自己优点的,对吧! 出师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完成任务。十八娘不爱读书,因而我私下苦练诗词歌赋,替她摆开那些衣冠禽兽。 山路漆黑,我的手不再发抖,它安全地握在十八娘手中。 我们无忧无虑地哼着歌,不知不觉天边红日初升…… 某年盛夏的雷雨夜,十八娘从梦中惊醒,她罕见的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轻唤:“娘亲、爹爹,求求你们带我回家!” 从前,我以为来这里的女孩子,都会和我一样,是被亲生父母转卖的。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十八娘有个幸福快乐的家庭,她的双亲很爱她。 敏感细腻的我早就看出,十八娘对粉香楼丁点儿都不喜欢,她正在为某天的离开做准备。 师傅不知从哪里得了批玉液酿,宝贝的就连楼主都不知道。 十八娘看似毫不在意,其实暗地观察着师傅的一举一动。待对方有事外出,她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玉液酿窃取。 随即她趁我睡着,借月色悄悄涂抹到我久治不愈的暗伤处。 那晚的月光很美,我眼角的泪水无声坠下。 十八娘有天突然问我,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我其实特别欢喜,但我不能和她走,我必须留下来掩护她。 许是怕拖累我,十八娘好几次任务都选择独自去做。 相处愈来愈短暂,我隐忍克制地告诉自己,爱一个人要学会安静。 让她追逐自由,情意莫若云朵,自在变换无拘无束。 十八娘走后,大家的日子都变得不好过。艳三娘非但疑神疑鬼,还格外苛刻严厉。 很长一段时间,我唯一的支柱是十八娘。 幸得上苍垂怜,我于元夜再度逢故人。 断桥野亭里,我孤身落寞地静坐着。 分开的这段时间,十八娘身旁多了位陌生的绝色女郎。女人仿佛天生有某种灵通,我骤然不安。 她们……应该关系匪浅。 临江渡口,乘舟欲行,渔家妇人打扮的十八娘形神萧索。 她口是心非表示不在意,但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尤其是骗不了我。 落寞酸涩,游离惆怅,孑影远眺。 轻舟万里路,我孤注一掷地选择跟随她,我们并肩而行。 既然十八娘还未决断,我愿站在她身后,任她挑。 寒鸦秋雁,北川的消息不断传来。 楼里要对十八娘展开绞杀,我此番亦是为此而来。然而我宁愿自己死,也绝不肯将她交上去邀功。 十八娘对我毫无防备,甚至心疼我的遭际,只恨自己没有妥帖照顾我。 明知她对我不过姐妹情,但我依旧舍不得离开她。 淄阳至并州,我们一路同行,我见证着她们的爱情。 尽管从小到大,我就不想做十八娘的劳什子师姐! 但十八娘如此幸福快乐,我也应该知足的悄然退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爱,不一定要回应。 我没什么能给的,因此我决意将子母毒服下,这样我的十八娘日后再不必受制粉香楼。 碧鸟放飞,我决意同艳二娘去并州。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一朝再重逢,十八娘依旧那般好,她不顾一切的想要亲近我。我硬着头皮,心底在下一场永不停歇的雨。 既然时日无多,那便不要再徒增十八娘的烦恼。 我开始故意刻薄,甚至当众羞辱……但十八娘始终以德报怨。 生死关头,她义无反顾的选择救我,哪怕机会渺茫,即便障碍重重。 可清风阁出了大事,十八娘的尹姑娘身陷囹圄,她怎能坐视不理。 这种时候,我更不应添乱,但凡事皆例外,艳二娘就是最大的阻碍。 十八娘为了救我,险些丢掉性命,我感动却又不能爽朗表达。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回天无力。 与俾莆达成协议后,在微雨夫人的开解下,我决定趁情势尚可独自离开。 回首过往,白驹过隙。 十八娘终于长大了,熟悉中难掩陌生。她有了挚爱之人,我将精心缝制的一对喜服交由微雨夫人暂管。待尘埃落定,再赠予十八娘和尹姑娘。 祝她们白头偕老,恩爱永不疑! 昔人倏骑黄鹤去,映做天边逍孤云。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晚安宝贝们! 这章明日精修。
第53章 番外四阿陌 “阿陌,阿陌……” 空旷的幽谷中不时传来呼唤声,我立即放下才做到一半的功课,纵身朝远处疾奔。 当我筋疲力竭地寻过去,那少女果不其然仍是戏耍,此刻她正悠哉悠哉的坐在树干上晃脚。 “容容,你又这般?”我蹙眉望着她,实在是一筹莫展。 容容笑得开怀,粉颊娇媚,一缕阳光洒落在她红唇上。 斑驳了岁月,困住一颗心。 三个月前,师傅从外面将她带了回来。据说是故人之女,为此师傅私下再三叮嘱,要我务必照顾好她。 其实容容比我年长,但她生的俏丽明媚,不似我这般沉闷无趣。 遇到容容之前,我整日于狞山练武打坐。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热闹似乎永远不属于我。 直到这个叫楼北容的少女,开始走进我的生活。她无声无息地抵近,然后亲手打开我尘封已久的心房。 贤宁偏北,冬季格外漫长。 四野茫茫,寂皑无声,唯有耳畔软语轻喃。 “你怎么总呆呆的,殷千陌,你是个木头吗?”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废话,阿陌难道真的很嫌恶我?” “今日你那师妹又来威胁我,我就知道,你在乎她,从来胜过我!” “阿陌一口一个师傅长师傅短,那你为何不肯听听我的想法呢?” …… “是不是我只有死了,阿陌心里才会泛起几点涟漪?” 她音色极其暗哑,双眸深邃黯淡。 一刹那,怅惘萦怀,满腔愁绪无处诉。 最终,我嘴唇反复蠕动,任何话都不曾说出。 毕竟,我们有太多的不同。 师傅辛苦将我养育成人,很多事情由不得我恣意任性,唯有强忍情绪与她疏离。 “阿陌为什么不肯理我,是不是你师傅逼迫——” 我迎着那双委屈怨恨的眼眸,下巴绷得发紧,清冷漠然:“与其说是师傅的缘故,不如说更多在于我。容容,是我不喜欢你。” 话音未落,她泪珠大颗大颗砸落,神情倔强不甘,不管不顾地堵在我面前。 就在我举步维艰挣扎时,她忽然凛笑,随即高高扬起双臂,将我的脖颈牢牢缠住。 四目相对,她强势且霸道地覆上,牙齿磕碰的人无路可退。 “殷千陌,你没有心!” 她毫无顾忌地抱着我大哭,泪水湿透了我们的衣襟。直到远处钟响,我难堪慌促地推开她。 若即若离,不是爱人。 次日一早,她毫无预兆的下了山,从此与清风阁再无干系。 我们亦渐行渐远,过往似旧梦,掩埋在无光深渊。 两年后,外派祁阳的三师妹了无音讯。我承领恩师遗命,带着小师妹下山探查。 月影湖边,再遇梦中人。 她烈焰红妆,美艳如妖女,诱人于无形。 阁楼静谧,绮窗绿影,伊人孑立。 “阿陌,你终于来了!”云鬓乌黑的女郎缓缓转身,黑眸一派沉寂。 “你在哪里见过三师妹……” “若没有这个由头,你便不来了?”她双眼乍红,哽咽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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