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神色亲厚地将她拉过来。 “殿下,”江辞卿点头回应,难以察觉的视线随意一扫,落在不远处的三皇女身后的银发女人身上。 她很快就移开眼,装住只是无意的一瞥,虚晃便过。 旋即,目光重新落在身前的五皇子身上,这才瞧清他的今日的打扮,显然是认真打理过,金发抹了发油,紧紧贴着头皮,一身象征自己身份的旧楚四爪蟒袍,粗眉朗目,体态壮硕,很是器宇轩昂。 南梁不似其余两国,因宣扬自己是继承旧楚的正统皇室,故而大部分规章制度都参考、甚至直接继承了旧楚的传统。 比如这上朝所穿的官服就是旧楚的传统衣饰,那些个支持新文化的官员,即便再喜欢简单的西装衬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肆,老老实实地套上以前的衣袍。 “先生等会就站在我身后就行,要是身体受不住,可以靠在我身上歇息,”五皇子很是体贴,担心身体虚弱的江辞卿晕倒在大殿上,竟低声提出这样的建议。 江辞卿扯了扯嘴角,没见过那个Alpha靠在另一个Alpha肩膀上,但仍道:“多谢殿下,辞卿心领了。” 视线扫过另一边,正好瞧见某个Omega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江辞卿膝盖一酸,顿时收敛神色,暗道她哪敢靠着别人啊。 再等片刻, 大殿中再无声音响起,众人皆各自站开,原本极其宽大的地方,现下反而显得十分拥挤起来,那些受任在偏远地区的小官,甚至只能排在殿外。 须臾,外头传来一声声震耳钟声,继而数十个仆从开道,一身华服的老皇帝坐在轿子里头,被人扛了上来。 许久未见,他越发苍老虚弱,极高的颧骨撑着松垮的皮囊,脖颈到下颚尽是老人斑,发丝尽数苍白,龙袍外头还加上了件毛领大氅,分明已是暖春时节,可寒冬好似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皆曲膝跪在地上。 等着老皇帝颤颤巍巍地被人扶着、半躺到高台之上的龙椅中,他先勉强撑着自己、缓了口气,旋即沉声命众人起身。 只咳嗽着说了几句话,就令一礼部官员站出,拿出早早撰写好的开头,高声念了起来。 江辞卿虽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却也知道此事在前些年都是皇帝亲自完成,眼下却要人代替。 她沉默低头,整个人都被五皇子的高大身躯挡住,眼神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据许浮生所言,那场刺杀虽伤到了梁季,可也只是轻微的擦伤,比许浮生要好得多,但如今看着那高台之上的人却感觉他已被伤了根本,竟有一种临终垂暮之感。 是装的吗? 她不禁如此想到。 可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不是随意就能装出来的。 她又想到了梁季的年龄,一时间摇摆不定,得不出什么结论来,但莫名的紧迫感却在心中泛滥开,江辞卿表情凝重,余光一扫却愣了一下。 如今皇室子嗣单薄,只分化出三个Alpha继承人,大皇子又赶去边城带兵,故而江辞卿前头只有三人,三皇女和五皇子,还有一个特许入内的许浮生站在最边上,正正好就在她余光处,一瞥就能瞧见。 江辞卿眼神游离一瞬,最后还是遵从本心地看了过去,就仗着后面人瞧不见她。 许久未见的Omega勾起红唇,即便穿着沉闷宽袍也掩盖不住的艳妩,抬眸垂眼,皆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让江辞卿不禁想起那时在蛮荒之地时的初见,默默将她和梁季做对比,不得不承认梁季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天生就有股令人臣服的贵气。 想法一闪而过,余光却不只停留了一瞬,实在是这大朝会太过无趣,这个念完敬天敬地敬鬼神、列祖列宗的开头,另一个就开始奉旨称赞起梁季的平生功绩,后面又转到到今年如何如何,大部分都是好话。 大殿里一片肃穆,只余下那人的歌颂声,还有梁季时不时的咳嗽声,其余人则或看向前方,或低着头。 梁季当皇帝的这几十年,南梁就像一摊死气沉沉的潭水,暗流在其中涌动,却没有掀起如何波澜,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辞卿发着愣,盯着对方挂在耳垂上的坠子,前几回是珍珠,上一次是白玉兰,这次是用翡翠雕琢的小绿竹。 应当是出自名家之手,只用寥寥几刀便将这竹子的神韵表现出来,只是这竹子怎么会是弯的呢…… 江辞卿眸光沉沉,思索起这工匠有何用意。 许浮生抬了抬眼帘,看向上面还在念叨的大臣,身后投来的视线太过灼热,这Alpha就仗着自己站在后面,越发肆无忌惮。 可许浮生岂是那种脾气柔弱的Omega? 只见她假意撩起洒落的发丝,如红宝石的眼眸便斜觑过去,一贯地似笑非笑模样,一双桃花眼泛起圈圈涟漪。 刚刚还胆大的Alpha骤然移开视线,故作冷淡的表情,却不知道抿紧的下颚已将她彻底暴露。 许浮生轻轻扯了下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没胆子的傻狗。 去年发生的事不多,算得上风平浪静的一年,最值得称赞的估计只有梁季接受许浮生归降这一条,故而将这一段极力描写,填充了各种华丽词藻,听的人昏昏欲睡。 江辞卿悄悄抬眼一瞥,注意到那人神色自若才放下心来,当即垂眼盯着衣角的金线。 刚刚被吓破了胆,实在不敢多看。 可能是今年的梁季身体衰弱的缘故,这大朝会比以往要简略许多,胡思乱想间就来到中篇。 眼下红日刚悬在头顶,将残留的寒气一扫而空,宽袍之下的腿脚已发麻,时不时动一动才能缓解。 江辞卿竟有些庆幸自个以往都不需要上朝了,南梁的朝会虽不是每日都开,但也是三天一次,一站就是一早晨。 当真累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熬过来的。 她抬眼看去,前头那个还说要给自己靠的五皇子,已偷偷跺脚好几次了,若是江辞卿真靠上去,说不定他俩都得倒在这大殿上。 那场面…… 江辞卿不敢想。 思绪又开始游离, 开始思考起在大朝会上晕倒的可能,将江家家主体质极其虚弱的传言进一步坐实,只不过这一倒,估计就要倒去皇宫里去,要是在里头待一天一夜…… 江辞卿顿时抛弃了这个想法。 说完功绩就是册封,其实就是让许浮生、江辞卿等人再重新上前接个旨,大抵就是再在大朝会上宣读一遍,彻底将这事昭告天下。 江辞卿还上前说了两句,以表忠心 再后面就彻底没了江辞卿的事,倒是前头两位皇子皇女比较紧张,生怕自己的人被父皇降了官职,听闻升迁又跟着笑,比之前认真许多。 直到几日前曾见过的青阳太守领命上前,她才提起一点精神来,往那边随意一看,那人想必已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削瘦不少的脸一片苍白,几乎是颤抖地走到前面,啪一下就跪了下去。 不知何处传来几声耻笑,再看那高台上的人冷着脸念出他的罪证,关于贪污包庇就有几十条,更别说旁的,条条都足以判其死罪。 不知是谁有这个能耐,短时间就将他的罪证全部翻了出来。 那青阳太守听到后面,已瘫软在地,不停地磕头哭喊道:“臣罪该万死,陛下饶命啊。” 而江辞卿则微微皱眉,倒不是她动的手,前几日在马车上被吵醒,她只是微恼,后面就直接昏睡了过去,继而是许浮生寻她,还抛下个意味不明的问题,她哪还能记得什么太守道歉的事。 完全被妖精迷了神智,若不是今天出现在这里,她估计要时隔许久才能想起来。 江辞卿的视线转向前面的五皇子,对方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冷笑模样,当即就排除了这人。 旁边的三皇女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许浮生被江辞卿直接忽略,紧接着往后看去,直到楚家家主那儿,才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似在说这就是楚家道歉的诚意。 江辞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再回头,青阳太守被念完了所有罪证,单是手底下的人命就数十条,更别说所贪钱财。 一直不发话的梁季都冷哼一声,直接没收全部家产、诛灭九族。 话音落下,磕得头破血流的人双眼骤然灰暗下去,颤抖的嘴唇已说不出什么东西,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头看向江辞卿,连滚带爬地冲向她。 “王爷、王爷!是我教子无方,我立马把逆子杀了给您赔罪!”散乱的发丝和发红的眼,他嘶吼着往这边爬。 像是恶鬼在争取存活人间的唯一一丝机会。 江辞卿连退都未退,少见的黑色眼瞳如无波无澜的寒潭,看向癫狂的人时写满漠然。 守在殿外的士兵早就听到动静,身穿铁甲冲了进来,就在他要碰到江辞卿时,便被束住手臂,下一秒便如死狗般被拖走,只剩下几声后悔至极的惨叫声。 许是终于出一件值得谈论的事情,原本静肃的大殿传出窸窣的交谈声,有些吵闹。 江辞卿感受到来各方向的视线,却依旧表情淡然,心里头却暗暗骂了句无妄之灾,之前没想过怎么样的人,忍不住有些气恼,倒真的开始思考如何再落井下石。 蛇鼠一窝,剿灭了个干净也有利于民。 直到前头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声,空气一滞,交谈声骤然消失,才想起这里可不是什么能喧闹的地。 视线重新回到上头,那老皇帝依旧半躺在龙椅上,眼眸半眯,眼尾狭长,已浑浊得看不出颜色的眼珠已散去方才的怒气,如同只垂暮的老虎懒懒爬在石头上,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积攒力气、挥出最后一抓,还是在静候着死亡。 “继续吧,” 面对朝臣的情绪各异的目光,他只是摆了摆手,便这样轻轻放过,好似没看见罪臣向淮安王求饶的一幕,十分平淡地便将这事掀过。 而主角之一的江辞卿更是看不出什么异色,好似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在疯狗,倒显得他们这群人大惊小怪了。 “建平太守……”洪亮且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有他继续下去就背打断。 “报!报!急报!” 殿外突然响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声,急促的脚步声如雷鼓般,砰砰砰地踏出,在肃穆的皇宫做出这样胆大失礼的事,可见这人有多急。 “陛下!边城急报!”那人满身是血,穿着的盔甲已破烂不堪,几乎在跨入门槛的瞬间就跪倒下来,面色青紫。 大殿内的人纷纷看向他,梁季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顾不上病体,抓住扶手就起身,喝道:“快说!” 那人咽了口血沫,年大声嘶吼道:“边城战败!北狄东夏两国深夜围剿我方军营,十万大军未有准备,等号角响起之时,十万人马就只剩下一半了,大皇子也……”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4 首页 上一页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