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嘴。”皇太后剜了眼立春,回头朝白清胧笑嘻嘻,哄道:“哀家下顿保准三十口,老五快别生气了,昨天那个没讲完的故事,最后白雪公主到底怎么和黑山王子在一起的?” 好新鲜的故事呀,她想听。 白清胧却哼出鼻音:“皇奶奶违背承诺,作为惩罚,胧儿今天不讲后续。” 皇太后失落了:“啊?” 她求救似的望向立春,立春得了暗示,憋着笑,当着白清胧的面捧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金丝燕窝粥。 白清胧接过,假意板着脸,一口一口开始手动投喂。 皇太后乖乖张口吃东西的样子,让一旁的云贵妃震惊到怀疑人生,为压惊,见惯大风大浪的她,略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半个月雪浓寒重,太后免了各宫的晨安晚请,她几日不来,只听宫里传闻五皇女获宠,五皇女和从前大不一样,因着五皇女废物的形象深入人心,起初她并不放在心上,直到现在—— 眼角瞥向太后那边。 白清胧:“明天立春姑姑盯着皇奶奶,吃饭少于三十口,我就不来了。” 皇太后:“……不要。” 云贵妃:“……”有种头被按进水里的恍惚感。 跪在地上背书的祈栖梧被众人忽略,而她心思早就断了,望着神采奕奕的白清胧发愣,抵着垫子的膝盖又酸又僵,眼睛不由也酸酸的。 昔日最看不上眼的人变成这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还有点怪。 之前她当白清胧是傻子,自己被傻子三番五次戏弄,罚跪宫道,赶出承恩宴,前几天积累的不少怨念,竟然在这一刻白清胧的迷人风采里,被碾碎了。 过了一会儿,白清胧手里的金丝燕窝粥已然见底,跪在地上的祈栖梧还没回过神,而云贵妃小声咳了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云贵妃笑容无害。 她的声音细软,语调舒服,指着祈栖梧不经意冒出一句:“太后娘娘,祈家小姐还跪着呢,臣妾方才听得仔细,《孝经》前三章的所有句子一字不错,是个孝顺好学的孩子。” 祈栖梧谦让,顺坡而下:“臣女不敢当,娘娘谬赞。” 皇太后点点头。 祈家这几天派人来的勤快,也给宫里使了不少银子,就卖他祈府一次脸面,正打算松口放祈栖梧回圣书阁。 云贵妃又开口:“臣妾好一阵子不见五殿下,今日得见五殿下孝顺聪慧,对太后娘娘体贴入微,而前几日臣妾重读《孝经》,有几句话忘记意思,想请教请教五殿下。” 白清胧笑了下没答话。 心想,云贵妃摆明阴我,宫内谁人不知五皇女不学无术。 除了皇太后。 五皇女过去默默无闻,是好是歹皇太后都漠不关心,而现在白清胧正得宠爱,旁人自然不会在皇太后面前说起五皇女坏话。 白清胧:云贵妃这招够损。 费了大力气搞定的皇太后,云贵妃几句话,没准就粉转黑了。 宫灯莹亮,殿内除了皇太后以外的人都略带紧张,云贵妃杀人不眨眼,说到做到,当真接过祈栖梧带来的《孝经》,一双阴狠的美目犀利,翻到中间几页,指着一行字。 她言笑熠熠:“五殿下,‘《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皇太后顺势望向白清胧:“云贵妃这句问的好,想当年哀家十五岁时,和先帝同阁听课,为这句话还争论过。” 靠,逼人上吊。 云贵妃肯定一早就打听到太后和先皇的过往,把人往绝路上逼。 白清胧没有立即回答。 跪在底下的祈栖梧先着急了,她捏紧软垫,身体不由自主微微向前倾,手指攥紧手绢,破天荒担心起白清胧的安危。 五皇女怎么可能会,糟糕,万一被太后嫌恶,她以后在宫中绝无立足之地。 太惨了叭。 面对咄咄逼人的云贵妃,白清胧脑门冒出一层细汗,端起一杯热茶,仿佛就要凑头过去解释。 宫灯照在墙壁上,没想到跪在下面的祈栖梧战战兢兢,影子跟着抖,一句话却说得又重又坚定。 “启禀太后,臣女知道何解,贵妃娘娘可否把进孝心的机会让、让给臣女?” 作者有话说: 白:其实祈妹妹也不是那么坏,还可以拯救一下…… 苏:嗯?那你去呀,我又不会打你。?
第17章 017 天寿宫四季不寒,雪沫洒在屋檐上立刻化成雨滴,水珠“滴答”断响不绝,说来奇怪,往日祈栖梧装腔作势的细声音,现在一点点绵柔可亲起来。 千人千面,没有一成不变的好与坏。 跪在软垫上解读《孝经》的祈栖梧轮廓清丽,开始还有些羞赧,但后来说到“德行”与“天下”的关系,语调逐渐平稳清亮,骨子里显现出几分才气。 伏低的背也渐渐挺得秀直。 《孝经》解读在理,长相娇美动人,扶在榻上的太后心里生出喜爱,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 祈栖梧,倒是个聪明伶俐的。 今晚殿内九盏宫灯明亮,榻上的小木案缀着灯影,白清胧支肘靠在太后左侧笑着,随手捏起一粒糖豆含在嘴里,薄薄的糖衣化在嘴里甘而不腻。 她捧脸转过眼睛,溜溜瞅着祈栖梧。 咦,真没想到呀。 绿帽一号使者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论起家学渊源,祈栖梧的父亲是干元五年探花出身,而祈家高门大户,书香满堂的名声远播盛京,且不管其中几分真假,祈家人肚子里还是有些文墨。 书里怎么说来着。 祈栖梧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又因开慧早,七岁便能指物作诗,九岁文章颇具风骨,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漂亮。 一炷香时间,云贵妃手边的一盏茶见底,太后眼角细褶儿溢满笑容,一番见解落地,祈栖梧端正磕了个头。 她浅笑,合手低眉朝太后道:“臣女愚钝,年少无知胆敢解读圣人,让娘娘见笑了。” “瞧咱们祈小姐,孩子怪谦逊的,实则聪明又老实呢。”云贵妃虽心中有气,但嘴上仍帮腔祈栖梧。 她心里清楚祈府有钱,祈家六叔年纪轻轻做了皇家买办,流水一样的银子涌入祈府,而祈家三郎在军中任职,军政两边都说得起话,祈府势力错杂,不宜得罪。 况且谁跟银子过不去? 今天一大早祈栖梧上门请她帮说,金银就不屑说了,光带来的几只翠玉镯子,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今后寻着机会,再打压五皇女不迟。 云贵妃牵头夸赞,太后也由衷点头,笑着吩咐立春取来软凳,又挑出件玉串,赏了祈栖梧体面。 太后:“祈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谢娘娘挂怀,家父大安。”祈栖梧答道。 坐在软凳上,接过立春姑姑递来的红酥玉串,她微不可查瞟了眼白清胧。 很快,又垂眸到别处去了。 躲过一劫的白清胧闲不住,生怕云贵妃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跳下热榻,走到桌边亲自提来食盒,由太监查验后,捧到众人面前。 太后嗔道:“这个皮猴老五又玩什么花样,快到哀家这来,把昨儿白雪公主的故事续上。” 白清胧却神秘兮兮,噘嘴哼道:“皇奶奶,一碗粥就想打发我讲故事呀,您看这是什么?” 揭开盒盖,她小心翼翼端出几只圆鼓鼓的小玉杯,玉杯通身青翠,杯口泛着奶油光华,里边盛着牛奶色的固体,一股醇厚的奶香味飘出。 这是什么? 白清胧拿勺的工夫,皇太后忍不住端起一只查看。 她将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纯纯的奶味一波又一波撞击感官,浓香扑鼻,卖相十分讨巧,光是看着,就勾得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皇太后咽了一口口水。 呜,她赶紧拿手帕遮掩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年纪竟然在小辈面前露出馋态。 而云贵妃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出于多年纵横后宫的谨慎,她解下紫竹丝帕,优雅地把帕子缠在指尖,然后好奇扒过一只。 嗅到奶香的一刻。 云贵妃:嘤!!!!!!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怎么能够这么香这么香香香香…… 坐的离那边远,祈栖梧闻到飘来的淡淡奶味,又见这种大约是点心类的东西造型奇怪,模样新鲜,但她一向自律,在府里一日两食,最多傍晚时添一两块味道清淡的荷玉糕。 对吃的,她从不上心。 正疑惑皇太后和云贵妃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眼前突然凑来一只精巧的桐木勺,勺影落在她的鼻尖,而五皇女握着勺子的另一端。 白清胧面对祈栖梧,脸上仍有一分寡淡:“喏,这个给你,今晚祈小姐来的巧,也尝尝吧。” 说完强塞进祈栖梧手里。 “我辛苦做的呢。”她补充了一句。 祈栖梧:…………五、五皇女摸我手。 心里的怪异感瞬间无限放大。 眼睛好烫。 每人一片木勺不争不抢,皇太后有,云贵妃有,祈栖梧有,连立春姑姑那份白清胧都考虑周全了,只是不便使用昂贵的桐木,选择稍微低一级的平木。 派发完毕,她撑手在桌上,细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皇太后:“……”嘶溜嘶溜。 云贵妃:“……”溜溜溜。 立春姑姑:“……”呼哧呼哧。 …… 视线转到一侧,祈栖梧捏着勺子悬在杯口仿佛石化了,震惊于其他人的吃相,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下勺,贵人们的吃相如此感人,这要是传出去—— 刚想先行告退,没想到五皇女拖着后脚跟走到身前,脑袋垂着:“是不合胃口吗?” 说完,水光漫艳的眼睛瞅了瞅她。 看起来好低落。 不,不是! 祈栖梧见不得五皇女的可怜样,猛端起碗,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勺子都忘记使了,准备一饮而尽。 “等一等。”白清胧阻止道。 祈栖梧:“五殿下不要生气,我只是——” “放点葡萄干,这样味道更好。”白清胧放完葡萄干,不计前嫌拍了拍祈栖梧的肩膀,十分大度的笑说,“吃吧,不够还有。” 祈栖梧:“!!!” 在五皇女的笑容面前,她一寸寸裂开了,心里某个角落,软化成了一滩春水。 夜色已经很深,双层食盒内,白清胧来时所带的十杯双皮奶被舔得一干二净。 皇太后对白清胧做的双皮奶赞不绝口,光顾着吃,连心尖尖上的白雪公主都忘记听了,而云贵妃的贴身小丫鬟梅青,跟在屁股后边追出好大一截路,闹着求白清胧收她为徒。 想偷师双皮奶,做梦去吧。 梦里啥都有。 宫道两边雪堆拢起,雪团子被灯笼光一照,幽幽反射出银白色光亮,白清胧单手撑伞慢慢走着,一想到云贵妃笑里藏刀的模样,不禁给这个女人贴上“心如蛇蝎”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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