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婳浓抬起头, 又低头把眼泪抹在米来肩膀处的校服上。 “肯定有啊。”她说,“就像你,你非要在你舅的修车行里过一辈子, 怎么劝都不听。” 米来笑,又逗她:“我换梦想了,我要继承我爸的手艺去b城开餐馆儿养老婆。” “哦。”路婳浓堵着鼻子说。 米来把路婳浓放下来, 回头看小摩托,她已经背着路婳浓走了那么远的路。 路婳浓踢她。 米来站着不动, 任她踢。 路婳浓又伸出手去推米来。 米来握着路婳浓的手腕,问她:“你想干嘛?” “我想干,你。”路婳浓说。 米来皱眉看向她:“你是不是脑子烧傻了。” 路婳浓又破涕大笑。 她坐在一块儿平整的大石头上, 问米来:“你暑假都干嘛了?” “想你啊。联系你你都不回我消息,我还去过你们家小区几次呢,但咱俩没缘,一次都没见过你。” 米来佯装遗憾,又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截皱皱巴巴的卫生纸, 格外不温柔的糊在路婳浓的鼻子下面, “擤, 来。” 路婳浓不客气,手搭在米来的手腕上,一点儿不害羞的就着米来的手擤鼻涕。 米来收起纸,转头环视了一圈儿,把鼻涕纸又塞自己校服兜里了。 路婳浓大笑,“你干嘛呢?” 米来看她笑也笑:“没有垃圾桶嘛不是,那你暑假都干嘛了?” “我?我学习啊。”路婳浓敛眉说。 “那有啥和我分享的事吗?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说说呗。”米来蹲在她面前,用手摩挲她穿着校服短裙的的腿,仰头又问:“冷不冷?” 路婳浓点头,“好羡慕你们体育生,可以穿校服长裤。” 米来脱下兜里有鼻涕纸的校服外套轻轻搭在路婳浓的腿上。 路婳浓身体前倾,把头搭在米来的肩上。 米来只能单腿跪在地上以维持自己的平衡。 路婳浓吸了吸鼻子后问她:“你怕死吗?” 米来答:“怕。” 路婳浓说:“我不怕。” 米来立刻朝她竖起大拇指,浮夸的夸她:“哇,我们浓浓好棒啊。” 路婳浓推开米来的手,从她肩上起来,看着米来的眼睛重复:“我不怕死,我什么都不怕。” 米来张开双臂,像小时候那样问她:“需要抱抱吗?” 路婳浓又瘪嘴,委屈的看着米来。 米来又问她:“需要抱抱吗?” 路婳浓突然整个人扑过来,连带着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米来不敢碰她,也只能虚虚的拢着她。 慢慢拍她的背,给她讲巷子里的大黄狗,还有李子树上的清脆风铃。 随着夜风吹来的还有路婳浓手机的震动。 路婳浓看着手机上不断闪烁的「李教授」三个字,厌恶的皱起眉头。 米来探头看了一眼,一把抢过路婳浓的手机。 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接了起来,“喂,阿姨,我是米来。”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她:“你们在哪里呢?” “哦,在外面找小狗呢,同学家的小狗走丢了。” 路婳浓用手指堵在自己的耳朵上。 坐在米来的身边,看她笑,看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猜她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米来收起手机,笑着去抓她堵在耳朵上的手。 “好了,没事儿了,不用怕。” 她把手机塞回到路婳浓的校服兜里,又拉起她的手,走向小摩托。 路婳浓挣脱,固执的小跑几步坐回到那块儿大石头上。 米来回头看她,她还掩耳盗铃的扭过头。 可爱的就像小孩子,没买到喜欢的玩具就不想离开玩具店。 米来朝她伸手,她不看。 米来去拉她,拉也拉不动。 米来没办法了,向她摊手:“你不想看看奶奶吗?你都多久没去看过她了,她天天在家里念叨你呢。” 路婳浓抬头。 米来朝她笑着点头:“你妈把你借给我了,今晚回小院睡。” 路婳浓怀疑的起身,“你没骗我?” “没有,骗你的话,以后找不到漂亮对象。”米来笑。 等红灯的时候,米来听到路婳浓正趴在她背上哼歌。 哼的是什么?黑凤梨。 哼的比自己唱的好听多了。 果然学霸是全才。 小摩托在小院的破败大门停下时,路婳浓却突然有些发怵。 她怕自己身上的伤被米来发现。 路飞扬进了精神病院,她不想让米来也觉得自己是精神病。 小草房里透着温暖的光,烟囱正袅袅的散着白烟,随风而去。 她渴望那温暖又本能的害怕。 米来帮她摘下头盔,笑着问她:“要在外面呆一会儿吗?奶奶给你做了蛋花汤,糖饼油饼葱花饼也一起做了。” 路婳浓问她:“奶奶知道我来了?” “嗯。你在食堂发脾气,我都没吃几口饭,我现在好饿。”米来拿路婳浓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她:“你感受到了吗?瘪了都。” 然后她迷迷糊糊的被米来牵着路过那个挂着风铃的李子树,掀过奶奶亲手用棉布做的门帘。 一屋子的油饼香气,奶奶看见她的瞬间立刻朝她迎过来。 “浓浓来啦,快进屋来,外面冷不冷?阿来又领你去哪里疯去了?” 路婳浓干涸了才半个小时的眼眶又重新蓄上了泪。 她去抱奶奶。 奶奶手足无措的瞪米来,“你又欺负浓浓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米来进屋洗了脸洗了手,又把趴在奶奶身上的路婳浓扯走。 她帮她把手按进水盆里,水盆是米来刚兑的热水,手放进去烫烫的,然后抵达发凉的金属盆底。 米来帮她擦香皂,帮她搓洗。 又进屋拿了纸抽帮她擦眼泪,擦手。 “你不饿吗?我要饿抽了。”米来说。 进屋,奶奶正拿着鸡毛掸子立在餐桌边。 米来问一边玩手机的米东发:“小老太太要干嘛啊?” 米东发抬头看了一眼,“哦,要打你吧。” 米来立刻从炕上弹起来,指着路婳浓向奶奶说:“今天有客啊,你要干嘛啊?” 奶奶干瘦矮小,但眼神儿特别有神,她抱着鸡毛掸子死盯着米来:“说!你到底怎么浓浓了?” 怎么她了?亲她了? 没有啊。 米来无辜的耸肩,又去推路婳浓:“我怎么你了?” 路婳浓抬眼,“奶奶,她上课不好好听课,天天斗地主。还和人家在网上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混混,奶奶,你真得打她。” 米来绕过桌子,指着路婳浓无语的喊:“你别胡说八道了,我那是和周州聊天,哪来的混混!” 奶奶看向路婳浓。 路婳浓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张葱花饼后说:“那天天斗地主是真的。” 奶奶点头,“该打。” 路婳浓美滋滋的吃晚餐,米来绕着餐桌躲奶奶的鸡毛掸子。 直到奶奶突然蹲下身,揉了揉膝盖。 米来才停止自己被鸡毛掸子撵的悲惨命运。 “阿来,吃完饭去药店帮奶奶买几趟去痛片儿。” 米来抬眉:“不是前几天才买的吗?两块钱七趟儿,一共五十六片儿,这才几天你就吃完了?” 奶奶放下鸡毛掸子,坐在凳子上休息:“那不是有依赖性吗?你刘奶也是,吃的凶哦,我这还算轻的。” 米来撇嘴,坐到路婳浓身边,用筷子打她的筷子。 奶奶用手狠拍餐桌:“米来!别欺负浓浓。” 叫她大名了。 得。 吃完饭,米来问路婳浓:“你在这呆着还是和我去药店?” 路婳浓学她:“有什么好处?” “给你买好吃的。”米来痛快的说。 “好。” 路婳浓走之前,被奶奶强制性的裹了一层米来的旧棉服。 小巷子,灰暗。 适合偷ꔷ情。 米来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了李强给她讲的故事。 路婳浓不觉得危险,还往她身上靠。 “米来,你的衣服上都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儿。” 米来凑过去闻了闻,“不就是洗衣液?立白的什么花香。” “不是,就是你的味道,别人都没有。” 路婳浓说。 米来又凑过去闻了闻,直到路婳浓轻轻推她,“你呼吸喷到脖子上好痒。” 她笑着退回来。 两人在药店拿两块钱现金买了药,米来特意问了老板:“这剂量正常吗?” “正常,老年人吃这东西都上瘾。” 米来这才放心下来。 路过她和路婳浓的小学时,她指着对面的炸串店问她:“肚子还有没有地方了?” 路婳浓自己摸了摸,糯糯的点头,“有。” 把米来可爱的直闭了眼。 小时候路婳浓就喜欢吃他们家的炸串,以前是小推车,后来干的年头长了,老板就兑了店面。 进了门脸儿,十几平的小店,屋里摆着几张小矮桌。 夜里还开着。 老板娘没在,就老板自己在店里。 米来扯路婳浓的袖子,“来挑吧,随便拿,全场米老板买单。” 老板偷着看了路婳浓好几次,还紧着给米来使眼色。 米来笑:“李叔,她就是你以前常说的,我的那个漂亮「童养媳」。” 李叔惊讶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惊讶的直拍手,“这小丫头打小就好看,没想到长大了更好看。” 路婳浓笑的特甜,“谢谢李叔。” 装乖第一名,路婳浓。 然后背地里把自己的手臂用刀片拉的血的呼啦的。 米来不能深想,一想心都跟着抽抽。 李叔炸串的时候,打趣路婳浓:“你小时候眼光就不咋地,长大了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咋还和这穷小胖子玩儿?” 米来靠在门口为自己正名,“李叔,你自己瞅瞅你那啤酒肚吧,还说我呢。” 路婳浓乖乖坐在为小学生准备的彩色小板凳上笑。 等李叔装串的时候,米来偷偷在路婳浓耳边说:“一会儿听我说跑,你就赶紧跑。” 路婳浓虽然不明白为啥还是点头。 米来背身,偷偷扫了付款码之后,朝李叔使了个眼色。 李叔笑着点头。 把封好的塑料袋递给路婳浓时,问米来:“谁付钱?” 米来装模作样的掏了掏兜,“诶呀,手机好像忘拿了。”她又去看路婳浓,路婳浓无辜的脸都红了,“我,我也没拿。” 米来「咳」了一声,“跑!” 听米来这么说,路婳浓拎着炸串儿慌张的踏出店门。 米来还在她身后催她,“快,快,一会儿老板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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