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能啊。 来到博物馆,安常放下包,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曾经工作是她的一方避世所,现在却变成了一种煎熬。 青釉玉壶春瓶摆在工作台上,木木的,哪有昨夜南潇雪雨中一舞的半分灵动? 她太想知道问题出在哪。 想起南潇雪说:“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如果那是她臆想中的南潇雪,她吻了,南潇雪依然能告诉她答案么? 这样的话,那到底是南潇雪知道答案,还是她自己心里其实本身知道答案? 又一次枯坐到十二点过,安常锁上门。 这才想起没吃晚饭。 心里惦着事,吃不下睡不好的,胃里一阵阵难受。 没心思理会这些,走过河畔,远远的便开始向桥上打望。 她是期望南潇雪那里?还是害怕南潇雪在那里? 她是想真实的南潇雪在那里?还是幻想中的南潇雪在那里? 然而夜静静的,雨寂寂的,哪儿有半分南潇雪的影子。 只剩她一人站着,带着不太舒适的胃。 “你在找我吗?” 安常悚然一惊,转过身。 南潇雪立在那里,跟她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每晚的一件瓷青色旗袍有些微的区别,尤其盘扣那一块,像一枝青竹在拔节成长,叶片缭绕出的纹路越来越繁复。 南潇雪是真的么? 若是真的,就算是最顶尖的舞者,真能做到脚步这样悄无声息? 安常静静望着,她白皙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烟。 乡里是没有新式路灯的,一切仿照旧时,只在桥头屋檐挂着一盏盏的竹编灯笼,一点亮,就把那白色的宣纸染成昏黄。 灯光太隐约,微微的夜风一吹,拽着人影子不断的摇,南潇雪本就窈窕的身段好似风中的烛火,摇曳是她灵动的生姿,而对她倏然熄灭消失的担忧,又勾着人对她无限贪恋, 南潇雪一张脸藏在暗夜的影子里,只有一截白皙的手臂被打亮。 安常回想了下:南潇雪抽烟么? 好像是不抽的啊。 那眼前的南潇雪真是幻象?她又为何要幻想南潇雪抽烟? 大概她想象中的南潇雪更有风情,而一支明灭不定的烟化为了绝佳道具。 南潇雪夹着那支烟,也不抽,一只手掌轻搭在胯骨上,夹着烟的那只手臂轻压在手背上。 就那一点点扭胯的动作,都显得缠绵悱恻。 这是冷傲孤霜的南潇雪? 安常几乎确定这是自己的肖想了。 她还是把南潇雪当作了她在修的那只瓷瓶,她希望作品有南潇雪这样的美丽和灵动。 若南潇雪真是幻象。 安常蜷了蜷手指。 她是不是就能吻上去。 她心底关于自己为什么修不好瓷瓶的答案,是不是就能借幻象中南潇雪的嘴被揭露。 南潇雪偏着一点头瞧她,缭绕的淡淡烟雾混着体香,又被雨气无限晕染。 启唇问她:“你是在想怎么吻我么?” 她往前踏了一步,一张绝色的脸就拢进了灯笼的光线里。 人类是怯懦的动物,对于至高无上的美丽,第一想法不是贪慕,而是回避。 当南潇雪的脸近在咫尺出现于她眼前,肌肤如瓷器一般罩着莹润的光,安常本能的想挪开眼,用垂眸缓解她怦然的心跳。 可眼神一瞬滞住。 在宁乡的南潇雪是不带妆的,带着胡作非为的气势肆意挥洒天然的美丽。 她的肌肤白玉无暇,可借着灯笼光线映照,她的左眼下竟有一颗极小极小的浅红泪痣。 像浩瀚夜空里最不起眼的那颗星辰。 你几乎感觉不到它,可又不能真去忽视它的存在。 安常心跳越发厉害,因为她在看到这颗浅红泪痣时,一瞬想到了那只玉壶春瓶内壁的那点朱砂红。 那眼前的南潇雪真是她想象中的瓷瓶所化对吗? 真实的南潇雪是没有这颗泪痣的对吗? 她微动喉头,看细密的雨丝一点点钻进那纤薄的唇里。 南潇雪的双唇是在告诉她:“吻我。” 那张脸多冷啊,那双墨色的瞳仁里几乎还带着那种睥睨的神色,可那微张的唇在诉说引诱,诉说臣服,勾着人对它一亲芳泽。 这时雨下的越发密了,打在屋檐上有了淅沥沥的声音。 石桥头这端有座陈旧的木质连廊,蜿蜒曲折,安常一咬牙,抬手隔着旗袍握住南潇雪细瘦的胳膊。 “往连廊下站站。”她说。 南潇雪压了下唇角,倒也没阻止她把自己往里轻推的动作。 连廊的暗影把两人纳入了一方避世的小天地,好像是从连绵雨幕中偷出的一份干爽,适合干柴烈火,适合唇齿勾缠。 安常握着南潇雪的胳膊没放,她在感受。 南潇雪是真的。 她隔着薄旗袍,能捏到南潇雪柔软却并不绵软的肌肤,那纤纤却有力的骨量,还有那冰凉中透出些微温的体温,一切细节都在提示南潇雪是真的。 可那又如何? 哪怕是春梦里与她缠绵的南潇雪,也能贴着她带来真实的重量,她手指也能触到那真实的温软和潮湿,以至于她早上起来还要去清洗自己的内裤。 手里的触感,并不能说明什么。 安常盯着那颗浅红的小泪痣,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你幻想出来的南潇雪。 南潇雪被她握着胳膊,立着不动,没有再来勾她的魂。 她这人挺怂的,像跟弹簧,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这会儿南潇雪老实任她握着,她胆子反倒大了些,轻扯着人往自己这边一带。 南潇雪好似没料到她真这么大胆,反而没防备,重心一失,轻撞在她身上。 安常都怕自己如雷的心跳沾染在南潇雪身上,她一心快些结束这熬人的过程,一伸手,轻捏住南潇雪的下巴。 南潇雪一愣。 安常感受着那下巴在指腹里的触感,又凉又滑腻,真像块冷玉,又逐渐被她手指的温度染热。 她看着南潇雪双瞳里一闪而过的惶惑,开口问:“我敢了,这下你又不敢了?” 南潇雪弯了眉眼。 那是她第二次见南潇雪笑,依然不是一个真心的笑,而是一种挑衅,是南潇雪在反问她:“我有什么不敢,小姑娘?” 用略带些轻佻的语气,叫她“小姑娘”。 安常心想我小么?我都二十五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轻托着南潇雪的下巴,把那张绝色的脸带到自己眼前。 南潇雪倏然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如风雨中的蝶翼微缠。 安常双唇往前凑。 先打在她唇上的是南潇雪微温的鼻息。 一瞬间安常小臂乍起一颗颗细小的颗粒——这种触感太真实了,太细腻了,就像初夏刚下过今年的第一场雷雨,把手隔着微妙的距离轻悬在泥土之上,便能感受到这样一阵微温的潮气。 而她梦里的感受,绝没有细腻到这种程度。 安常紧张到本就难受的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翻涌,触电一般放开南潇雪,匆匆道一句:“对不起!” 连退两步缩到桥头的垃圾桶边,一勾腰,吐了。 南潇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14:26:00~2023-04-03 13:2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照海、每一个都是我的宝藏、潜水小书迷、忘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4635965、拾壹壹五、香喷喷烤豆腐、沐晨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吴小满 20瓶;QR8r 2瓶;双子的小伍、锅包肉、春川炒雞、廉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安常吐完后直起腰,远远看了南潇雪一眼。 女人抱着双臂站在那,一袭瓷青色旗袍像雨里的一枝青竹,风光霁月的模样,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照。 安常:…… 她本来寄望着,若南潇雪是她臆想出的幻觉,吐完以后大脑能清醒点,一回头就发现南潇雪已消失了。 可南潇雪还在那,带着一脸困惑。 那……南潇雪是真的?连带着刚才靠近时那微温的鼻息,潮腻的触感,好像都在提示她是真的。 安常再也按捺不住,一转身,跑了。 ****** 她猛跑回家拴上门,所幸今天没碰到文秀英女士起夜,否则又要问她这副模样、身后是否有女妖精在追。 安常往里走的时候简直想哭:是真有女妖精啊。 那些她常翻的明清话本子里,女妖精想吸书生的精魂,都是勾着对方先吻一吻自己的。 她现在虽无限怀疑刚才遇到的不是幻象、就是南潇雪本人,但心里有个更强烈的想法:真正的南潇雪会让自己吻她? 刷完牙洗完澡,安常坐到书桌前,搬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窗外的雨还在绵绵密密下着,桌上铺的那张扎染蓝印花布好像都被晕开,沾上她搁在桌棱的手腕。 她上网搜索南潇雪的名字,又隔了个空格,打上一个【吻】字。 都是粉丝在说:南仙风光霁月,所幸是一名舞者,不用像演员一样时时献出银幕热吻。 那样的嘴唇,天生就不该是用来接吻的。 那样姣好的形状,薄情的姿态,美成了一件冷冰冰没感情的瓷器,合该收藏在博物馆聚光灯下受万世瞻仰。 就像粉丝所说:南潇雪这样的人,就该独美到老。谁敢肖想轻薄,简直罪该万死。 所以查不到,网上关于“南潇雪”和“吻”的新闻,什么都查不到,出道十多年,无论跟男跟女,一丝丝绯闻都没有。 这样的南潇雪,真会让自己吻她? 安常立即给这一想法烙上“绝对不可能”的钢印,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她长相顶多算清秀,性格愣怔,没钱没背景,窝在一个水乡小镇也绝没有什么大好前途可言。 就算南潇雪想一晌贪欢,多的是人排队等着,为什么找她。 安常想了想,又登上那个心理咨询网站。 【你好。】 对方回复很快:【你好。】 不知何时起,安常来找这位心理咨询师时已有了朋友聊天的语调——除了跟朋友聊天不用花钱,而每找这位一次就要支出六十,令安常十分肉痛。 【我想问问,人的幻想可以真实到什么程度?】 【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我幻想和南仙接吻,我的感受会真实到什么程度?】 对方一阵沉默,估计在暗暗吐槽她流氓,成日里对着国民女神幻想,其他估计没谁像她这么大胆。 可她连春梦都讲过了,再讲讲自己肖想的吻也没什么,毕竟她花了六十,对方有绝对的保密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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