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只是尽力往侧面挪动几分,叫郁折枝不至于直接撞上她的后脑勺。 光滑的镜面照出郁折枝愈发扭曲的脸,她没忍住笑了笑。 郁折枝投来不满的视线,花落月轻声说:“还是笑一笑吧。万一叫人看见,说不定以为我们吵架了。” 声音轻到郁折枝险些听不清楚,她只是下意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一边还是本能地往反方向避让了一下。 花落月低头看了眼被抓住的手,没有说话。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在下面的某一层,至少一半的人走出去。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大概是什么亲友间的聚餐活动,没人注意到电梯后面的异常。 电梯里的空间一下子就宽敞许多,郁折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面两个年轻女生正说到公司新来的傻×领导试图立威结果反被富二代员工打脸的笑话,全然没注意到另一角的动静。 郁折枝刚刚听到最高潮的部分,就听见花落月在旁边叫了她一声:“郁姐……” “嗯?” “到了……”花落月说道。 电梯门再次打开,前面的女生听到声音,连忙往里让了让,给她们让开了路。 郁折枝这才反应过来。 跟着花落月走出去的时候,她又听见后面的女生小声说话。 “是情侣吗?” “好像是吧。” “真的吗?” “之前看见后面那个好像偶尔会过来,还看过她们戴同款戒指。” “刚刚都没注意,都是美女诶。” “是吧,我也觉得她们好配。” …… 郁折枝刚扬起的嘴角又慢慢拉下去。 是说她们的脸和脸般配吗? 还是人和人? 总不会只是后者。 她希望花落月没有听见那些话。 走在前面的花落月没有说话,走到门前才停下来,转头看向郁折枝。 几秒钟的对视之后,郁折枝有些不耐地问:“干什么?” 花落月的视线往下扫了扫,说道:“郁总,我要拿钥匙。” 郁折枝陡然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对方的手腕,花落月空着的那只手不太方便从包里拿钥匙。 她顿时像是被烫到一般,一下子松了手,恨不得再往后蹦几步。 花落月一边掏钥匙,一边从余光里瞥见郁折枝下意识将手掌往外套上蹭了蹭,像是刚刚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是本能的反应,对谁都这样,还是……只是对她? 花落月垂下眼睑,没有深想下去,安静地打开了家门。 “晚饭炒几个素菜可以吗?”花落月将包放下,开了灯之后便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走向厨房,“昨天晚上刚买的菜,还剩一点点肉丝。” 郁折枝说好,对于晚餐她也不会追求多么丰盛。 在X市这边的时候,做饭这种事是轮不到郁折枝动手的,花落月一直都很自觉,而且做事足够利落,通常等郁折枝起床,或者低头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务之后再抬头,餐桌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进了屋关上门,郁折枝明显放松了许多。 花落月说晚饭很快就能好,郁折枝便没有再进房间。而是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查看手机里新发来的消息。 圈里一个熟人给她发来一张偷拍的照片,问是不是她结婚对象,说是已经有人在私下里传了。 果然下午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是错觉。 郁折枝皱了皱眉,跟熟人聊了几句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概是X市这边有认识她的人正好撞上她去学校找花落月,一时好奇才大着胆子偷拍了几张照片,又私下里去跟其他人打听八卦。 倒也还没有传出什么意味微妙的传闻,也就是跟郁折枝熟悉一些的人过来开玩笑讨喜糖。 郁折枝冷着脸回了几个「哈哈」、「好」、「下次补上」,一边开始思考把花落月带出去见人的种种利弊。 最直接的两个问题,花落月会不会继续惹事给她丢人,或者干脆说漏嘴给她捅娄子。 第二个问题,也要看花落月自己愿不愿意总往A市跑。 每周都要去医院看望母亲,大概率是不太情愿的。 倒不如想想怎么抑制住其他人的八卦之心。 郁折枝想着忽的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花落月,后者正站在水池旁边切菜,身上依然系着那件卡通围裙,刘海慢慢滑落下来挡住视线,又被她随手撩到耳后。 做饭也做得这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视线。 以前花家没出事的时候,也是她这样一个人准备三餐吗?还是在母亲病重之后,才慢慢熟练起来这项技能的? 郁折枝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拉出跟李助理的对话框,敲敲减减了一阵,最后发过去一句疑问。 “花落月妈妈的病,真的不能治了?” 过了一会儿,李助理回过来几个问号,大概是前后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她才更谨慎地回复了一遍。 “醒过来的可能性很低。虽然理论上可以做手术,但是九成以上的概率只会加速死亡。以往类似的案例里面只有三例,都是被称作奇迹的……” 后面跟了一大段她先前调查的时候就搜罗来的资料,夹杂着一堆专业术语。 郁折枝一目十行看到最后。 李助理说:“何况以X市的医疗资源,说直白点就只能等死了。” 郁折枝问:“那A市呢?” 李助理那头沉默了一阵,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真去找人问了,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可能也就是0.001到0.002的概率变化,还是百分比制的。” 虽然X市的医疗资源和水平确实比不上A市,但花落月母亲的病症根源却并不在于医疗水平的差距。 就算找来全世界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与最有名的医生,也不可能叫死人死而复生。 ——花母目前的状态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收拾的声音,花落月对郁折枝与李助理之间的交谈一无所知,很快端出饭菜,一边叫郁折枝去洗手。 郁折枝没有跟她解释什么的意思,只匆匆给李助理回复了一句:“你去安排一下。” 紧跟着又加了一句:“别跟花落月说是我提的。” 李助理只能发来一个问号。 郁折枝回复了最后一句:“我不想让她误会。” 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 同情、怜悯,或许都有。 郁折枝不理解花落月对母亲的感情,却又觉得她好像可怜兮兮的。 叫她想到久远前的自己。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抱着那点无谓的希望,站在门口日复一日地望着远处,心底想着,要是妈妈能回来就好了。 哪怕她又那样憎恨她。
第19章 19 我喜欢你很久了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郁折枝都真情实感地憎恨着自己的母亲。 因为她的背叛。 因为她的不负责任。 郁折枝的父亲是个标准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家里的生意一窍不通。 比起出外应酬,跟人谈及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宁愿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坐到哪间酒吧里面商量下周去哪里玩。 郁家没在郁父手上被霍霍干净,也算是家底雄厚。 然而即便郁父有百般的不好,再如何的无能,却唯独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妻子,郁折枝的母亲。 郁夫人最早嫁入郁家算是高嫁,也算联姻。 二十来岁的郁父对郁夫人一见钟情,自此收了心,吃喝玩乐里面便少了谈论漂亮姑娘那一项,大半的时间匀出去思考怎样讨心上人欢心。 郁夫人娘家比她本人更积极,指望着攀上郁家的关系好扶持自家一把,便欢欢喜喜竭力促成这段婚姻。 郁夫人彼时年纪轻,受不得浪漫的挑拨,况且郁父家世相貌皆是出挑,又深情款款,说一点不心动也是假话,于是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婚后也有一段甜甜蜜蜜的时光,郁父也被爱人激励着试图上进,老老实实往自家公司跑了一段时间。 结婚第二年,郁折枝便出生了。 郁折枝刚记事的时候,还有关于父母将她丢给家里保姆,然后跑出去约会,好几天不见人影的记忆。 在十岁以前,同龄的小朋友已经有了私生子的概念,郁折枝却从未见过一个陌生女人插足进父母的感情里。 郁父爱自己的妻子甚于自己的女儿。 因为舍不得妻子再受生育之苦,哪怕旁人挖苦他绝了后,他也不为所动,甚至偷偷去医院结了扎。 妻子说东,他不敢往西,叫他洗衣做饭,也绝没有任何怨言。 唯独在涉及到能力的问题上,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从郁折枝爷爷那一辈开始,郁家便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只是根基深家底厚,初时衰落得并不明显。 等到郁父这个二世祖为爱接手公司,接连犯下几个大错,才将郁家的窘态提前暴露出来。 越忙越乱,越做越错。 最窘迫的时候,郁父甚至不得不向昔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谄媚讨好的跟班小弟借钱,丢脸还是其次,越来越多的人看出端倪,外界唱衰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无论是投资人合伙人乃至消费者都失去信心,又将郁家衰落的进程猛地往前拉进了一大截。 郁氏旗下各大品牌企业破产倒闭的传闻俞传俞烈,一部分是真心不看好,一部分是刻意为之浑水摸鱼,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郁折枝便是在这样声势浩大的唱衰声、嘲讽声中慢慢长大、懂事,也亲眼看见父亲忙得如何焦头烂额。 从前是沉溺于与妻子的蜜月恋爱中,后来便是郁氏那一笔笔烂账困住脚步,连女儿的生日都没记住过几次。 郁夫人对于郁家的处境也是极为苦恼与不满的,后来渐渐发展为争吵。 郁折枝不止一次听见父亲低声下气地向母亲求和,不断宽慰她说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从旁听着谈话的郁折枝对此深信不疑。 只要再坚持坚持,他们一家一定会度过难关,老师都说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 但这样的「坚持」,到底要持续多久呢? 年幼的郁折枝对此还没有什么概念。 她只知道结局是母亲坚持不下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末清晨,还在上小学的郁折枝揉着眼睛起床,坐在桌边吃着保姆做的早饭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穿着白色的风衣外套,拖着黑色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走向门口。 郁折枝抬头跟她打招呼:“妈妈,早上好。” 母亲脚步停顿了片刻,转过头来,一边伸手压了压太阳帽,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对她说:“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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