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珺轻声咳嗽了一下,低头喝了口水。 “应该不是外界的影响,是来自于他的潜意识,”来珺顿了顿,换了个通俗的说法,“我们怀疑,陈鑫和梦到的女人,来自于他童年时期的记忆。” “童年时期……”张月鑫和陈和重复着这几个字,面面相觑,脸上的焦急转为了疑惑。 “老师,这个童年时期,是大约几岁呀?” 来珺:“七岁之前。” 说完,来珺敏锐察觉到,他二人的面色又有了转变,夹杂着不安,就连说话,都从起先的火急火燎,便成了犹豫的试探。 “您为什么可以确定是七岁之前呢?” “因为昨天我们做了个模拟实验,可以确定陈鑫和其实认识梦女,只是他想不起来了,而若他的记忆,从未出现过断层,那梦女便只可能出现在他的童年时期。 “一般来说,人大概在7岁左右,关于童年早期的记忆,便开始消失。由于儿童没有精密的神经结构,不能构建并且保留住复杂的记忆,所以记忆很容易流失。陈鑫和虽然还保留着对于梦女的印象,但记得并不完全,所以这就需要你们二位的帮助,帮忙回忆他的童年时期。” 张月鑫和陈和听完,似乎不太相信,从最开始的有求必应,变得连连质疑:“可是您怎么能确定,鑫和就认识梦中的女人?万一那就是恐怖片看多了,产生的想像呢?” 来珺察觉到了他们的反常,但还是拿出意识师的职业修养,耐着性子,将昨天的模拟大致解释的一遍。 昨天的实验,是让陈鑫和观看梦女的视频。 来珺在实验之前,明确告诉他:与梦女对话,询问她的身份。 这相当于是给了陈鑫和的意识一个指令,需要在实验过程中完成任务。 可是在梦女出现在幕布上后,陈鑫和身体发僵,舌头发直,在女人的脸庞看起来快要清晰呈现的前一秒,他极力回避,缩到墙边,背对幕布,不再去看她的脸,并且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紧闭,将感官阻绝开来,迫切想要逃离。 通过他的反应,咨询2组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他害怕的不是噩梦本身,也不是噩梦中的女人,而是害怕看清女人的脸。 因为在女人在开始出现时,陈鑫和尚且能表现正常,他意识清晰,很清楚不是在梦境中,而且有意识师陪伴,肯定不会有危险。但在女人的面孔即将揭示前,他慌忙躲避,明显是害怕看清她的脸部细节。 第二,他的潜意识在保护他。 一般人在面对危险时,会快速做出反应,如果觉得自己打得过对方,也就是可以战胜威胁,会冲上去拚命,如果觉得打不过,那就认怂开跑。这就是面对恐惧时的“战斗—逃跑”反应?1?。恐惧,是每种人都具备的求生本能,帮助人在危险的环境存活下去。 在面对梦女的脸庞时,来珺给了陈鑫和一个指令:前去交流,弄清她的身份,然后她就会离开。这就是“战斗”的选项,要求陈鑫和直面她,和她说话,将她请走。 但陈鑫和选择了第二个选项“逃走”。这说明他潜意识里知道,那张女人的脸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而他自身无法战胜,于是乎只有逃跑,才能让他“存活”下去。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算是丑得人神共愤,也不至于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感,达到了威胁生命的程度。 所以结论便显而易见:陈鑫和认识梦中的女人,并且她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甚至威胁过他的生命。 这也是来珺猜想的第四种可能性——梦女潜伏于陈鑫和的潜意识深处,存在于他零碎的童年记忆之中。 听完这番解释,父母俩沉默了下来,没再挑问题,看似被说服了,但比之前紧张了不少,坐姿都僵硬了许多,浑身的肉都在犯着局促。 来珺捕捉到了他们的每一丝变化,一时间不动声色,半晌,她开始了提问流程。 “你们二位想帮助陈鑫和解除梦魇吗?” 他二人像是回过了神,眼眸一闪,连忙答应着:“想的,肯定是想的!” “那麻烦你们,讲述一下他的童年时期。”说着,来珺拿起了纸笔,准备记录重点。 陈和和张月鑫交换了几下眼神,无声地做着商量,最后陈和作为代表,开始发言。 “鑫和啊,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老是生病,所以我和他妈妈也格外疼爱他,舍不得打,更舍不得骂,最先是他奶奶在带他,我和他妈妈在城里打工,但他经常生病,我们便经常往家里跑。不过幸运的是,他长大了些,身体便好了,健健康康长到了现在。他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也没去过幼儿园,一直到他5岁的时候,他奶奶去世了,我们就将他带到了城里面,过了一年,直接读的小学。” 听他说了这么一长串,来珺察觉出他的口音不像是鄂安口音,便问道:“你老家是哪里的?” 陈和顿了顿,回答说:“叙平县。” “在哪个省?” “赣安省。” 赣安和鄂安相邻,但还是跨了省份,少说也得几百公里,来珺不禁疑惑:“你们为什么要跨省落户?” 陈和一时答不上来,倒是张月鑫吱了声:“当时孩子他奶奶去世后,我们本来想把鑫和带到我们打工的城市,但那个城市的发展水平其实很一般,我们想给孩子良好的教育环境,当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珞玉市,是中部地区的教育大市,所以就选择了定居这里。” 她说着,来珺做着笔记,还是在“跨省”二字下画上了横线,标为重点。 “孩子身体不好,是什么原因?” 张月鑫叹了口气,“先天免疫力较差,经常感冒发烧,不过大一些后,抵抗能力变强了,身体倒改善了很多,没怎么吃药了。” 来珺点了点头,免疫系统的问题确实比较麻烦,虽然本身不致命,但其他一个小病就可能要人命。 “他有动过什么手术吗?” “没有,二十多年前,医术也没现在发达,我们带着他看了很多医生,都说没法治,只能补充营养多吃钙片,注意别生病,感染了也只能使用抗生素。不过后来好了,用中药调了一段时间,再加上营养给得足,他的免疫能力自己提高了,也没再感染过。” “那他小时候,有经历过比较危险的事情吗?” 张月鑫又和陈和面面相觑了半晌,最后纷纷摇头,“没有吧,因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身边随时都有大人看着,没有啥危险的情况。” “那他有没有目睹什么特殊事件呢?” “特殊……特殊事件?”陈和不小心磕巴了一下。 来珺微微压低头,注视着他俩,故意放缓了语速,“比如,刑事案件?” 她说完,观察两人的反应,果不其然,张月鑫和陈和的面色皆是一变,像极了审讯室的犯人,开始如坐针毡起来,连说出的标点符号,都变得分外可疑。 “没有的!肯定没有呀,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碰见那种事情!?” 来珺抓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既然都没有的话,我希望能进行一次移意,我会到你们二位的大脑中搜寻一番,看有没有你们遗漏的往事。” “不行!我不同意!” 张月鑫的嗓音一下子尖了八个度,拒绝得声嘶力竭,身边坐着的陈和,虽然和她属于同一战线,都被吓得一哆嗦。 不过来珺依旧气定神闲,没和她争辩,只是淡淡道:“这关系到陈鑫和的精神健康,希望二位可以配合。” “不行,我们虽然也很想治好他,但绝对不会让人侵犯隐私!”张月鑫开始“据理力争”,丝毫不让步。 来珺没说话,幽幽看着她,让她自己体会一下,自己给出的理由,有多么不合时宜。 片刻后,张月鑫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抿了抿嘴,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哎呀老师,我们也知道您是为了鑫和好,但是这个移意呢,我们目前还不能接受,总觉得有人跑到自己脑子里,像是扒光了给人看,怪别捏的。” 其实她说的这话,也算是个理由,虽然目前社会上,对移意的主流态度是接受,但总有保守论者,对其持谨慎态度,觉得向意识师咨询,会暴露隐私、袒露弱点,最终沦为意识师的“掌中之物”。 不过来珺将这两位“保守人士”的反应看在眼里,非常清楚他们不是担心移意安全,也不是担心隐私侵犯,而是另有原因。 他们心里素质一般,也不太会演戏,来珺刚刚略施小计,就让他们面色变了几个色调。她在心里略加分析,便可以确定一点: 陈鑫和小时候,肯定目睹过特殊事件,而梦女就是该事件的重要人物,造成了会要让他丧命的噩梦。 她现在需要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特殊事件,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1?战斗—逃跑反应:遗传于人类祖先适应野生环境的需要,是人类很基础的一个保护机制。为1929年美国心理学家怀特·坎农(Walter Cannon,1871-1945)所创建。
第23章 陈鑫和的爹妈走后,来珺回了办公室,郝岸和丁冬便跟在她后面,他俩对梦女的身份相当好奇,恨不能组团去陈鑫和脑子里参观一番。 来珺往椅子里一坐,低头看起了咨询笔记。她的面色四季如冬,不管咨询顺利与否,永远都不动声色。丁冬和郝岸猜不出来,便只要主动开口问。 “怎么样,他父母有没有记起什么?” “我让他们帮忙回忆,但他们说陈鑫和在童年时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特殊事件,所以我提出了移意,由我进入大脑搜寻未提取出的记忆,但他们不愿意配合。” 丁冬一惊:“怎么会?都这时候了还不配合,这可关系到他们儿子的命啊!” “根据他俩的反应,我怀疑他们有所隐瞒,甚至知道陈鑫和噩梦的由来。” 郝岸:“可是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精神健康更重要呢?梦女的问题一天不解决,陈鑫和就一天别想睡觉,他下半辈子总不能睡在咱们这儿吧?” “事情可能比较复杂,”来珺微微皱眉,回忆不久前的对话,“我当时为了试探他们,问陈鑫和年幼时,有没有目睹什么刑事案件,他们的反应不太对,之后就明显地开始不配合。” 丁冬和郝岸面面相觑,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半晌,郝岸若有所思:“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梦女肯定当着他的面,做了非常特殊的事情,不然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恐惧,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范围。” 丁冬本来沉默着,忽然灵光一闪:“诶,你们说他爸妈故意不配合,该不会这事和他们家有关,梦女就是陈鑫和的妈,或者是女性亲戚,他们为了保护自家人,所以不想让咱们找出梦境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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