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到了“月之灵”杂货店门口,往里一看,不仅店开了,角落里的算命桌也开张了。白木青穿着职业装,端端正正坐在桌后,旁边还撑着个纸板,上面一排龙飞凤舞的毛笔大字: 专业算命,算命理算姻缘,看面相看手相,最优质的服务,最优惠的价格,最优越的技术,最优美的算命师 (周年活动,漂亮妹妹一律八折优惠) 来珺心中一哂:这人还挺怜香惜玉,知道照顾漂亮妹妹。 在店外打量完毕,她拢了拢肩包,走了进去。店老板还是坐在柜台后,身上还是纱裙,只不过上次是黑色,这次来了个红色,和烈焰红唇越发相配。察觉到有顾客,她投来了“欢迎光临”的眼神,见了来珺,立马认了出来,“哎哟,你是找木青的吧?” 白木青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黄.书——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听见店主的招呼,她抬起头,和来珺的目光相遇。 来珺将她的脸庞看进眼里,见她眸色纯净、眉目疏朗,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担心今天白木青起得早,所以美美地化了妆,又化成那副亮瞎眼的鬼样子。 好在她今儿还是素颜,看起来顺眼多了。 来珺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的小黄书封皮上扫了一圈,《八字批命详解》,这一看就是算命的教材,连字体都带着风水的味道。 “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吗?”白木青并不惊讶,看起来心情不错,似乎知道她会来找她。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 白木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两条眉毛上下跳了跳:“原来就是想看我了呀。” 来珺:我只是担心你突然跑路了…… 这两天回家经过旧燕巷,她还特地问周围的商户,“那个神婆”有没有正常摆摊?虽然前天分别时,白木青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来珺还是怕她为了避险,突然卷铺盖走人,连漂亮妹妹的钱都不骗了。 不过好在,白木青本人的胆还够肥,还精神抖擞地坐在她面前。 来珺扫了眼她桌上摆的东西——算命教材、卦签、塔罗牌、水晶球、铜钱、罗盘,这一堆道具看下来,当真是中西合璧,像是把古今中外的算命技术都挖了过来,哪个管用用哪个。 来珺瞅了一圈,没见着那天的风铃,便问:“第一次见面时,你用的那个铜钱风铃呢?” 作案工具怎么不见了? “哦,那是大凶级别的法器了,一般情况用不上。” 来珺的目光转回到她身上,双眼一眯:“你的意思是,我是大凶?” “都灵异掉血了,多少有点凶哦。” “难道这个灵异掉血,不是你瞎编的?” “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人,虽然当时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但我确实是感受到了不对劲,不然不会那么说。” “那我为什么会灵异掉血?” 听她这么一问,白木青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好像要泄露什么天机,得注意点,不然让别人听见。来珺见她这样,便微微往前靠了靠,等着她发表专业见解。 “这个目前我还没算出来,等我算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来珺表情一僵,浑身差点结了层冰,她又坐直了回去,身子略微往后侧,想离她远点。 “你说的掉血,是掉的什么血?是静脉血、动脉血,还是毛细血管里的血?” 她本来想为难一下白木青,嘲弄她的“神婆术语”,但却见她忽然认真了起来,双眉压低,嘴唇微抿,平添了一股严肃气息。 “其实血只是个象征性的说法,就像游戏里面,血条代表生命值,也就是你还能挨多少揍,”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我这里说的血,指的是你大脑中神经元的数量;掉血,是指你头脑中,神经元的数量会减少,质量会受损。” 来珺听在耳里,目光专注,心里虽然不慌,但也认真起来——大脑中神经元减少,则意味着神经回路的破裂,而神经回路是保存记忆和处理信息的关键场所。它们如果破裂,那记忆便会消失,或者出现感官信息的分析问题。 白木青说她灵异掉血是什么意思? 是预示她会失去记忆,还是会认知失调?或者是会神志不清,彻底失去意识? 来珺见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正准备开口问,不过下一秒,白大师的眉眼一弯,严肃气息不攻自破:“但是不用担心,有本大师在,不会让你掉血的。” “你?你准备怎么做?” “现在时机不成熟,我还没算出具体原因嘛,等我算出来了,就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来珺沉默了三秒,一动不动盯着她。 这个女人风格变化速度太快,来珺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真心实意地预言,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忽悠。 在审视的目光下,白木青没有露出丝毫的怯色,甚至相当坦荡,一双眼睛明亮清澈,跟透视仪一样,似乎看上一眼,就知道别人的脑子哪儿有问题。 三秒后,来珺移开了目光,她看了一圈店里,周围时不时有客人出入,如果在玩具架这边,应该可以听见她们的对话。 来珺下了决心,轻声道:“我们到你的房间里去吧,我有件事,要跟你好好谈谈。”
第14章 她这个要求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有点唐突,但白木青立刻意会了,什么也没问,不一会儿,便带着她旧地重游,到了那栋麻将馆之上的住户楼。 其实前天分别后,来珺不光查了白木青,还专门了解了旧燕巷。 旧燕巷就是传说中的城中村,位于城市中心地带,住户大部分是毕业大学生和年轻白领,因为才工作不久,交不起高价房租,便暂时到这寒碜的城村落脚。不过好在它地段不错,交通便利,商铺餐馆一应俱全,除了房屋实在是丑,倒也没有过于突出的缺点。 按照白木青的身份,也算是毕业大学生,不过别人是有正经工作,她属于无业游民,但仔细一想,别人那是去公司打工,她是自力更生创业开店,如此一对比,都不知她算不算是精神可嘉,具有经商头脑? 来珺还在周围打听了一番,询问白木青的业务水平。 谁知她这人还相当低调,平时就默默飘到杂货店,默默坐在角落,逛店的客人看到她的招牌,感兴趣的会去算算。至于名气嘛,估计也就覆盖方圆五百米的旧燕巷范围,出了这个圈,估计别人都不知道巷子里,居然还有个神婆存在。 不过她每个月得给店老板交租金,这段时间生意不好,赚的钱还不够她一个月的“摊位费”,生活所迫之下,她只得走出了杂货店,到街上亲自拉客,或者四处摆摊,试图增加曝光度。 结果没多久就摆到了玉湖湖畔,看见了意研所,也就看见了来珺。 来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荣幸。 到了出租房门前,白木青掏出钥匙开门,锁芯有些糙了,钥匙插进去半天,硬是打不开,在锁芯里东拧拧、西搅搅,就像是在搅拌糖浆,怎么都搅不抻敨。 来珺看着那门,它随白木青的动作响动起来,还簌簌发抖,听这动静,好像拧的不是锁芯,而是整扇门,别到时候没把锁拧开,把门拧下来了。 不过在白大师的不懈努力下,门终于姗姗开迟,白木青大手一挥,热情地欢迎来珺“光临寒舍”。 舍是真的寒,来珺进去之后,都不知自己该坐哪儿,这虽然说算是白木青的家,但其实就一个房间,用买房术语来形容,是1室0厅0卧0厨,不过好在角落里分了间厕所出去,不然真成了在一间屋子里吃喝拉撒睡。 来珺找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就一张椅子,椅子还充当了衣架,挂满了衣服,白木青察觉到她没地方“落臀”,于是立马把衣服往床上一扔,将椅子拉了出来,还在上面垫了张毯子,请她落座。 来珺坐下后,腿部都不敢大幅度动作,这个房间本来就小,她怕占了过多的空间,白木青都没地儿站了。 她对面是靠墙的床,床单和衣服一样旧,只不过看起来整洁清爽,因为白木青叠了被子,叠得还有点整齐,四四方方的。 而她身后是吃饭的小木桌,上面铺了层防水桌布,绿皮白纹,不太耐脏。桌上有个电磁炉,旁边立着个小电饭煲,这俩电器,估计是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比白木青都值钱,算是“镇屋之宝”。 把来珺伺候着落座后,白木青便开始端茶倒水,她翻找出了新杯子,冲洗好后,倒了杯热水递给来珺。 来珺:“待客的流程先跳过,你坐下吧。” 白木青从木桌下拿出个小马扎,屁股非常熟练地往上一放,两条长腿朝两边一伸,快支到来珺脚边,不过马扎矮,她坐着也矮了一截,来珺完全可以俯视她,对这个视角相当满意。 白木青抬起头,此刻阳光透进来,打在来珺的右侧脸颊,将她的线条勾勒得清晰而柔和,只是眼神依旧冰凉,好在现在天气余热未退,被她冰凉的眼神浇灌一通,倒是清爽宜人。 白木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了起来:“你要跟我谈什么事呀?” “谈正事儿,所以得严肃点。” 白木青立刻收了笑容,挺直了背脊,两条腿也并拢,手放在大腿上,拿出了幼儿园级的端正坐姿。 “第一个问题,你是粤安人,为什么跑到珞玉来?” “当时本来想来旅游的,结果来了之后,我掐指一算,觉得这是个风水宝地,适合我的职业发展,所以就定居了下来。” “职业发展?你从一开始就从事算命这一行?” “不是的,”白木青坐在小马扎上,人虽然显得大坨,但坐姿格外乖巧,“我的专业是商务英语,毕业后在深珠的外贸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梦想是算命,所以最后转了行,感觉人生在世,还是应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来珺见她说得真诚,心想,她的爸妈该有多糟心呀? 问“你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 别的小朋友说想成为“科学家”“发明家”“生物学家”…… 结果到了白木青这儿,想成为一名“神婆”。 勇敢地与“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背道而驰。 “大学里没有‘算命’专业,那这些算命的技术,都是你自学的?” 白木青点头,面露自豪:“对,高中的时候白天课很多,我只有抽晚自习的功夫来学!” 来珺心想,那你的班主任肯定更糟心吧? “除了算命之外,意识场转移,你之前也说是‘自学’的,你确定自己没有经过任何教育和培训,就自发就转移了出去?” 白木青不假思索:“确定。” “如此看来,你真是个人才。”来珺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了欣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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