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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是这位荣光一时的剑客，在天涯的某处，单相思着某位早已殁于战争的爱人。 华阳派是当今修真界最大的门派，其下弟子三千众，个个不悔入此门。那一位位华阳修士自是把除妖魔，济苍生作为自己无可推卸的责任。 灭邪祟，护生灵，守天下，扬正善。 九叹划破长空，落在了峰顶那一树海棠之下。 这海棠是李清安当上镇派弟子那年种下的，树龄已有五年，枝叶繁密，已比人高了。 如今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冷清的院子里，唯有这一处颜色娇艳。 若说那花林的海棠开得锦簇华美，这清安院的便是独身美人。她一向不喜烟火，在未接俗世任务委托的时候，这一树娇艳之下时常有着一副清冷美人练剑图。 随意坐在树旁的青石上，李清安从腰侧取下了于林间摘下的那一枝并蒂海棠，轻捏于手中，淡淡的目光在花上流连忘返。 海棠，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海棠的花香并不浓郁，就像漂浮于尘世中，若有若无，却也为这院子添了一份清幽。 她的指尖，掠过花间，轻点柔瓣，流光缠绵。 淡蓝偏白色的灵力滋养着不朽的海棠，越发妩媚，有如将那满园的春色尽数封印在了这一枝中。 李清安就这样，不断滋养，不断凝视。 她偏要岁月停留在这一刻，花开正好，佳人正俏。 或许这并蒂海棠本就是难觅之物，又或者是受了神的青睐，竟在源源不断的灵力之中渐渐变化。 两朵花染红了谁的指尖，将天边的云彩渐渐映染，成了流火之霞。这枝并蒂海棠在红光包裹之下形成了肉身，在氤氲的灵气中展露出这世间独一份的美好，就算是这世上的高僧，恐怕也难堪玄机。 风吹过，与那光交缠相绕，一位身着淡粉流英、一头黑发三千丈的少女在转瞬间落在了李清安的怀中。 怀抱佳人，海棠骤然香气扑鼻，李清安却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的眸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澈，如一泓深谷的幽溪，冰凉透彻，又似那夜幕高悬的婵娟，可她的心却偏偏宛若那入口微苦的杏仁，李清安看不穿，也看不透。 不过，海棠，终于有了自己的模样。 三千青丝随意散落，有风拂过，纷纷扬扬，掀起一阵涟漪，搅动了一池春水，拨乱了琴弦。她的耳畔，依旧是那枝并蒂红海棠，将那少女花颜，掩映得更为俏丽。 如果说有人不知何为美人惊天下，那便请来这清安院中一睹绝世之色。 李清安从未与人有过这般近的距离，一时手握酥腰，竟不知要做些什么，眼神顿然迷茫，许久清冷的眸子中这一回却有着无措和慌乱，就连脑中也成了一片空白。 她打小父母就不在身边，五岁那年被华阳派掌门李长绝带回了这里，开始了她守护苍生的漫漫修仙路。 因她出奇的风灵根与超脱常人的天资，仅短短六载，在她十一岁那年，成了地位仅次于掌门和长老的镇派弟子。 仅凭一役，她便让“九叹破军、出云海棠”的名号响彻天下。 也正因年少成名，华阳山中中没有几个敢与她交付真心的弟子，他们敬之、畏之，将她当做自己的目标，无时无刻不在将自己与她比较。 倒是那人间的娇娇娘子对她分外着迷。每当李清安出街，路旁总站满了红花绿柳，有的深闺女儿还在鬓边簪上一朵初开海棠，娇嗔这对身边的俏丽娘说道：“阿姊，你看我鬓边的春色与她剑刃的清枫配不配？” 不落红尘的翩翩公子，持剑而立，衣袂海棠纷飞，九叹破军望尘莫及，或许这就是李清安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人人知她心比天高，又偏偏落了个清冷孤僻的性子，或许与她交谈最多的还属那死在九叹之下的妖魔。 除魔卫道，师尊说是修士天生的使命，可即便是人，不也有善恶之分吗？那……妖魔呢…… 瞳孔微震，眼前人肤白如雪、口若凝脂，李清安转瞬间清醒过来，九叹剑出，一招风起，将那海棠花衍生出来的花灵与她分离了些距离。 旋风轻轻托着海棠花，将她悄悄放到了青石之上。 “风抚海棠花浅醉，月下莞尔美人怀。” “这句诗，很衬你。” 李清安淡淡地道。 这个女孩，她的灵识应是作为海棠花时吸收了天地精气从而修炼妖身所成，可无奈于一朝被采，花落人亡两不在，最后失了成妖的契机。而今有出云海棠的灵气于周身滋养，使得妖气停止流失，反而转变成了纯粹的灵气，渐渐修成了灵身。 倘若李清安知晓她是有机会成妖的，或许那一刻就不会眷恋花间美景，但从如今的景象来看，倒是她弄巧成拙了。 “华阳李清安，去留随意，是在下冒犯姑娘在先。” 九叹随着一道莹蓝亮光消失，李清安向着面前的女子俯身抱拳，随后就想转身进到那屋子里去。 “知恩图报，恩人助我修成灵体，又何来冒犯一说？” 那娇娇女子紧随着她的步伐，与之一同进了屋中。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这天地之大，俗世熙熙攘攘，我非人非妖非神非魔，乍观这世界，竟无我去处。恩人可愿收我为灵兽，随同恩人修行，或许还能让小女子见见这大好人间？” 听她此般说话，李清安倒是蹙着眉头思考了会儿。 掌门李长绝不仅催着让她收灵兽，还威胁她不收灵兽就要砍了那颗飘香四溢的红海棠。虽说她知道师尊只是借此催促她，倒也不会真把她那珍爱多年的海棠树弄个香消玉殒，但若真能借此机会觅一良缘，倒也是成了双方希冀。 “好。”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定下了恒古的情缘。 ----
第4章 4娇花在怀
“以血为契，以念为锁，本命相携，生死相随，天地共鉴，缔结灵兽之约。” “缘起。” 两人的声音在房内此起彼落，交叠韵律，抑扬顿挫。 一滴血从李清安的眉心沁出，在月白色的灵力流光之下越发有了那嗜血的兴味。 风携起飘零散落的繁花，卷落烂漫的瓣叶，在女孩的裙边缠绕、蔓延。 两色相交，绵延出了瑰丽的淡紫，形成冷艳的暗香，阵阵，袭袭。 血顺着风，融入了女孩的眉间，逐渐深入，在她的眉心凝聚成了一枚类人的灵核。 在修真世界上，一切生灵若是成长到了最高境界，便是有了人类的智识与修仙的潜质，若兽物成为了有主灵兽，那便会获得修真的机会，也就是说会拥有一切事物修真的根本——属性灵核。 月白灵力为她加冕，身躯被一层流萤覆盖着，此刻的并蒂海棠分外娇俏明艳。芙蓉色的金丝软烟罗裙此刻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请主人赐名。” 女孩双手贴于胸前，交叠摆放，纤纤玉指修长，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细腕盈盈，不堪一握。 她微微俯身，眼眸低垂，玄青的瞳中掩藏着星星点点。 “月下莞尔……你便唤作婵莞吧。” 婵莞……是美丽的月亮呢。 吟诗，作曲，起字，这些风雅高洁之事，李清安甚是喜爱。 这么多年，却是高山流水，不曾遇到过属于她的钟子期。 她为她取了此名，意在留住那份脱俗的气质。只不过，李清安仍有一事不明白，并蒂海棠的生命精华应属木灵，随之凝结的应为木属性的灵核，但婵莞的却为火木双性。火克木，火星燎原，她想不通，一枝海棠，为何会有这份火灵。 “或许只有师尊知晓了。”李清安心中暗想。 清风过满堂，花开满衣裳。 “这个名字很好听，我的主人。” 李清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主人”惊到了，平日的弟子们只唤她师姐，又因不喜旁人打扰遣散了满院的侍从，今日一听这般称呼，总觉得后颈发凉。 她端详着婵莞那张无可挑剔的笑靥，薄唇轻起：“在内唤我清安，在外尊为君子便可，灵兽与契主本非主仆，更似挚友，又何谈‘主人’一词。” “好，婵莞全听清安的！” 如花似月，她，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婵莞，你的灵器可随着灵核的形成而出现？” 有些得天独厚的灵兽在缔结契约的那一刻，会凝聚出自己的灵器，就类似于人类的伴生神武。这类武器，往往是出自灵兽身体上的某一部分，因此与它们自身的契合度非常高。 李清安双手背在身后，笔直站立，白衣蹁跹，真若那翩翩君子，单是那回眸一眼，令婵莞再也挪不开视线。若是男儿身，还不知要惹得多少男弟子红眼。 “清安想见识一下吗？” 双眼微眯，原本的杏眼而今成了神秘的游丝。她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面前清如静水的人，依旧是笑颜相对，只不过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 “九叹，现。” 手腕翻转，银光乍现，九叹已在。 李清安二话不说，一剑径直劈了过去。 婵莞见她招式狠厉，毫无一丝怠慢，手中红光乍现，一道长鞭与九叹相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激起了院中的尘埃。可婵莞的长鞭说到底还是来源于树木，怎会敌得过九叹破军一招？ 轻而易举，长鞭寸寸断裂，剑气直击婵莞胸膛。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给婵莞的勇气，竟没想到李清安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毫无准备，剑气逼得她连连后退，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落在地。 胸口的疼痛在一瞬间放大到四肢百骸，想稳住身形的海棠花终是未能如愿，只得堪堪闭上双眼，祈求着待会能够摔的轻些。 可她落下的速度必然没有风快。 眨眼片刻，温香软玉入怀。 不过李清安是谁？不入红尘，翩翩白衣的正人君子，仅仅有一秒的温存，婵莞便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长鞭？也好，你自己拿捏便是了。” 语罢，李清安慢慢悠悠出了门，手持九叹，于那一树海棠之下乘风舞剑。 纯白中带着一丝微蓝的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于她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她就欲乘风归去一般。 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婵莞远远地看着，只觉得是哪里的云彩不小心飘落了凡尘。 风轻拂，烂漫的花瓣随之飘洒，纷纷扬扬。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 心无杂念，方能做到人剑合一。 控制住潇洒的身躯，李清安站立原地，将九叹只手背于身后，微微合目，用全身感官欣赏着这绝佳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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