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妈妈将迷迭送回房间时,她正为自己以及云昙的美好未来高兴,可未曾想,变故竟在此时发生。 歌舞台下,一众宾客争先恐后地向台上攀爬。因着这次仅有云昙一名妖族,她便成了砧板上唯一的鱼肉。 术法被禁用,刚化形没多久的人体身躯力量着实弱小,云昙被几名男子粗鲁地摁在地上,被迫进行着她认知里最为圣洁的事情。 尖叫,嘶吼,哭泣,呜咽,直到最终的沉默。 在那之后,昙花一现,她再也不是之前那朵温婉素净的芬芳幽昙了。 次月十五,入了迷迭帐幕是瞿家少爷瞿少卿。因着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这湘江边上一众楼中的姐妹贪恋他也不是一件稀奇事。 那夜香点鸳鸯,巫山覆雨,瞿家少爷更是海誓山盟。 迷迭年岁小,也才初来乍到,自是不懂他的花花肠子。这一来二去,也不知他是不是虚情假意。 直到那日,云昙被来客欺侮得快要现回原形,迷迭抱着她痛哭流涕,也不知如何是好,妈妈并不让她们向外求医,只放任她们自生自灭,毕竟破了身的花魁不值得寻医问药的价钱。 在四眼向往茫茫不知所措之时,瞿少卿出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此后芳心暗许,自是顺理成章。 只不过这场戏美中不足的是那庸医开了剂猛药,虽然保住了云昙的命,却失了修炼的妖族本源,她此生,怕是不能再回家了。 日子过得很快,瞿少卿似乎是动了真情,三番两头地往迷迭房中跑。 在八月十五,迷迭应下了他赎身的请求。 终于,迷迭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啊……在今日,要将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紫罗,我还是有一些不放心……毕竟人妖殊途,你和他……” 身后的女子弯眉轻蹙,一双含情目似有似无透露出担忧与焦虑。云昙不明白,为何她偏偏会爱上那大户人家的花花公子瞿少卿,还动了不该摇晃的凡心,竟决意要做人妾。即便是对她俩有着救命之恩,也终究是人妖殊途。 若无人发现这妖的身份倒也还尚可,可若一旦发觉,便是死期将至。人妖两族之间到底还隔着深仇大恨,那是任谁也无法跨过的深渊,从古至今,没有一对人妖眷侣能逃脱世俗的情咒。她们两姐妹在这人间历练了百年,如今却偏偏要分离……红尘渺茫,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楚。 “昙儿,我与瞿郎早已定下了三生三世不变的誓言,妖族的誓言,连天神都无法更改,你又何苦担心瞿郎会对我不好?” 迷迭从鎏金盒中取出一张艳红的胭脂纸,嘴唇轻抿,原本俏丽的妆更显得妩媚。一身火红嫁衣,头顶百凤金冠,虽是娶妾,但这架势比娶妻大了不知多少。 “紫罗……还是谨慎些吧,毕竟……有天神的诅咒啊……” 云昙看着镜中妖艳欲滴的迷迭,凝视着她脸上亘古不散的笑颜,自顾自喃喃道。 ——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瞿郎,你可爱我?” “生生世世不弃不离。” “瞿郎,你可信我?” “唯娘子命从。” 衣衫半解,迷迭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 红烛微照,幽香四起。翻云覆雨,雨落巫山。夜莺晚啼,声不成调。春宵千金一刻,佳人意乱情迷。 可第二天,春帐被褥之上,只余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胸膛大开,心脏早已不在。美人的眼神空洞,再也不信世间的情与爱。她痛悔,她最爱的人,为了救他最爱的人,苦心孤诣,设置陷阱,一步步将她推入地狱,没有回寰的余地。瞿少卿要的不是她,而是卿卿性命中的那颗起死回生的妖丹。 她本想就那么死了,来这世间走一趟,这颗心,终究是被流水给磨平了。 她的妖身被杂役用草席卷起,颤颤巍巍,落入了湘江之中。 江水滚滚,浪潮涛涛,随波逐流,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迷迭再次苏醒的那一刹那,四肢百骸中充满了陌生的妖力,充沛满盈——那来自云昙,是云昙百年妖丹中的精华,是所有花妖共同的生命本源。那年云昙的妖族本源被庸医熔炼,全部渗透进了她的血液中。在日复一日地淬炼下,残碎的力量全都被倾注到了妖丹之中。 她的身侧,却独留一朵枯萎的昙花。那本是开得正盛的模样,却在回眸之间,已成了枯败凋零的景象。 迷迭痴痴望着,只是望着。 犹记那年春寒料峭,一双姐妹初化人形,一枝是蛊罗迷迭,一朵是芬芳幽昙。蝶羽翩翩,落雨犹怜。她们懵懵懂懂,误打误撞,踏进百媚之楼,展开人间的绝色画卷。 可在这冰冷的湘水旁,只留下了这对姐妹的足迹。 “你笑我痴傻,我说你不识人间情爱……昙儿……我终究还是败给了人心……” 一朵昙花,簪在青丝发间。 她步伐迟缓,一步一顿。 再也没有了寻香而来的燕尾蝶,她也失去了心中残存的那一丝善念。背叛的爱人,舍生而救的姐妹,过往历历在目,令谁忍泪低面。 她寻上了瞿家,用她的迷迭紫雾将所有人困在了自己的天堂。她看着那群人在梦中欢笑,在梦中痴迷,在梦中呢喃,在梦中咽气。看着他们的死,她倒是清醒了很多,但哀莫大于心死。她一把火,烧了赫赫有名的瞿家,带着瞿少卿的白骨隐入了这一片海棠花林之中。 她要他死后不能安生,她要他三生三世给她陪葬。 “瞿郎啊瞿郎……到头来还是你棋差一招,落得满盘皆输……” 李清安一双柳叶眼不知是喜是悲,就这般看着发了疯的迷迭。 “那又如何?你屠瞿少卿全家,你可知罪。” 九叹出,剑身一闪,便到了迷迭的身前。那并不是迷迭的幻影,而是她的真身。 “人妖本就殊途,尔今铸下大错,人间定是留你不得了。” “我本就不求独留于这世间,你来了,我该走了……” “九叹。” 神武应召而动,径直入了迷迭的身躯。紫色的血液渗出,伴随着迷迭花香的渐浓,妖气渐渐扩散,时间渐渐流逝,一切都归根于天地,再无声息。 一树海棠花下,只多了一枝迷迭和一朵昙花。 李清安本不想杀她,可无奈于这世道妖魔作乱,手上沾染人命的,有违天道,必死无疑。可……人取了妖命呢?那又该当如何?天地间并不是人为圣者,都说众生平等,却又何来真正的公平。 那朵沉沉乌云散开,阳光穿过海棠花树映射到了她的脸庞。眉心微皱,叶眼轻挑,枝头繁密之间,她一眼瞧见一枝并蒂海棠。两朵花,开在同一枝上,惹人喜爱。 纤纤玉指轻捻,抚着那两朵娇艳的断肠红,随后折枝细赏,用灵力使其永开不灭。李清安将这一枝并蒂海棠放在腰间,远处观望,犹如花中君子,不愧为出云海棠之美名。 李清安素来爱花,犹爱那相思断肠红海棠。或许是她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傲气将女孩的天性折灭了许多,才使得这爱花的喜好化作了一生的执念。 ——“鬓边犹怜海棠红,窗外依稀晓清风。” ----
第3章 3海棠缘起
回身至结界处,李清安虚空御剑,像往常那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仍然在昏睡的两尊活佛。 李清枫睡得沉,就像华阳山下农户家养的公猪,一旦沉眠,那必然是要睡他个昏天黑地,这才消片刻,不用脑子想也能晓得这一时半会他是醒不过来的。 李清鸣在喃喃自语,聒噪得犹如宠物贩子手里叫卖的鹦鹉,但若严苛来说,李清鸣到也算不上鹦鹉。那宠物贩子的鹦鹉好说歹说也是经过训练的,倒也学会了说一些惹人喜爱的词,可这所谓的华阳圣女却只会叽叽喳喳地说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李清鸣的这副模样究竟哪招人喜欢。 眼前的景象,令难得瞥眼人间烟火的出云海棠堪堪闭眼。 “九叹,净灵。” 净灵是九叹剑法中唯一的辅助招式,可令人头脑清醒,从迷乱中顿悟,也能起到琴修法术中类似于净化的效果。 一道蓝色从剑尾流出,拖曳着闪烁的荧光,化作细长的两缕,钻入地上一男一女的眉间。这次出任务,昏睡的两人除了有带李清安找对路的功绩,其余的功劳算得上是九牛一毛,这一天可谓是一事无成……啊不,该说是出师不利,还未发挥自己的实力便中了那可恨花妖幻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这俩酣睡的模样,应当做的还是美梦。这应该……也算一件好事吧。 李清安这般安慰自己。 率先醒来的是李清枫。 睁眼的那一刻,他瞧见自己貌若天仙、清冷如神的师姐正偎依着一棵海棠树,花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面庞,那薄唇、叶眼、弯眉骤然添了一抹红尘气。 或许是刚睡醒的脑袋有些昏沉,他想站起,却脱了力,依旧是摊在地上呈现一个大字。 “我的好师姐,莫非你……已经结束了?”见此番情景,李清枫心中明了,自是不必再问。这天下的事,还没有什么是他这鼎鼎有名的师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他这鼎鼎有名的师姐在行进的途中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见两个草包醒了一个,这鼎鼎有名的李清安便自顾自御剑回了华阳顶峰。 九叹是一把好剑,不仅攻击力强,飞行速度也快到极致,在这世上无愧为神武排行榜榜眼。 要说这神武排行榜,第一定是那传闻中的的绝雪剑,当年一剑震慑三界的听风绝雪沈观棋,在这世上又有几人不知?第二便是那迷倒万千女子的九叹剑,出云海棠李清安仅凭一招一式,不知俘获了多少思春女子的芳心。 要说这沈观棋啊,当年一剑断尘,以一人之力逼退妖族的汹汹攻势,绝雪剑法,在那场纷飞大雪中一战成名。听老人说,只要那绝雪剑出鞘,必会天降飞雪,那漫天的洁白,便是生灵献祭的前奏。 无血献祭,则落雪不止,血不止,则杀气不断,直至终章,胜负分晓。 可谁人能够料到,这大名鼎鼎的清风绝雪,竟会是一位双目失明的修士。 听江湖上的话本先生所言,沈观棋双目失明的因果是当年的一则风流事欠下的情债,可孰真孰假,又有谁能断言? 距今,这位清风绝雪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再修真界露出踪迹,他销声匿迹,再无一丝身影。 有人说他早已成仙,亦有人说他早已身陨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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