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恪的脸由青到红,再由红到黑,十分精彩。春尽见他张着嘴又要说话,向他一步开口。 “你要是还没断奶就去找你娘,别在大街上乱发疯。快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说完避免他纠缠,让车夫快速驾车,扬长而去。 郑恪气得踢了马肚子一脚,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把他从背上甩了下来。 与此同时,方才出手“帮”他下马的窈窕倩影转身,唇畔噙着笑意消失在客栈二楼。 春尽回到将军府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晚饭都没吃,洗漱过后就躺下了。 今夜月明星稀,银色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使得她更加睡不着。 于是她披衣起床,走到院子里,坐在藤椅下发呆。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已经非常熟悉了,想到要离开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但并不觉得可惜,毕竟这府里没有一砖一瓦是属于她的。 就算住再久,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春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天泛鱼肚白,身上盖着一件从未见过的外衫。 是桃枝的吗?看着有些大。 新的一天从跑路开始,桃枝兴奋得一夜没睡着,春尽刚起身她就背着小包袱来了。 “夫人,您收拾好了吗?” 春尽点点头,道:“我换身衣服洗把脸咱们就走,衣服拿好。” 桃枝接过她递来的衣服,眼里浮起疑惑,这是夫人的衣服吗,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洗漱完,春尽背上包袱推开门,却不见桃枝人影。 她想那丫头应是去后门等她了,便也往后门走,从廊下拐角出去却看到两道陌生的身影。 一男一女,男的身高八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衬得旁边的女子跟仙女一样。 女子一半头发松松挽起,其余的散在胸前,行走间腰间环佩叮当,发间步摇轻晃,身姿摇曳,步步生莲。 走得近了,春尽看清了她的长相,当得起一句“倾国倾城”,那双含情的挑花眼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透。 她刚要问他们是谁,女子就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 “早就听闻将军说他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夫人,今日一见姐姐果真冰肌玉骨,貌赛貂蝉。” 春尽首先确定了那男子的身份,那个黑炭是她的夫君范黎,那眼前这位? 范黎走到她面前,摸摸鼻子:“夫人,这位姑娘是我从战场上救下的,从今往后住在府中,望你多加关照。” 哦豁,这熟悉的狗血话本子的味道! 春尽还没感慨完,女子就盈盈垂泪,声音娇柔地说:“我也是无处可去才跟了将军,姐姐不会怪我吧?”
第2章 姐姐怎么会怪你呢?姐姐只会打你。当然了,春尽是不会当着范黎的面这么说的,好歹是当家主母,得有容人的气度。 她把包袱藏到身后,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妹妹这是哪里话?将军身边有你这么可心的人伺候,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女子轻吸一下鼻子,眼泪就停住了,晶莹泪珠挂在眼尾,看起来娇弱妩媚,宛若西子。 春尽差点看呆了,还好她定力强,发觉自己不值钱的样子,立刻回神。 抬头却撞进对方雾气朦胧的眼瞳里,那双眸子状若桃花,即使只是随意看她一眼,也似对她含着情一般。 女子视线微移,盯着她的手说:“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春尽心里一悸,把包袱藏得更深,露出假笑:“自然是来迎接你们的,我能去哪儿啊?” 女子眼眸微转,斜斜地看着她,漆黑眼底似有烟波流转,顾盼生姿。 “姐姐果真人美心善,叫妹妹好生感动。” 春尽笑着摆摆手,刚要受下她的称赞,桃枝的声音就由远及近传来。 “夫人,我们快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桃枝的脚步声又重又急,踩在虚空的回廊上,声响巨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个急刹,差点栽倒在地。 她先是看到了春尽面前的陌生女子,疑惑地问:“这是?” 春尽若无其事地把脸移开,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范黎轻咳一声,桃枝这才注意到后边那个黑炭,连忙跪下行礼。 “参见大将军,您……您不是……” 二夫人明明说将军得三五日才能回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那她跟夫人的出逃计划岂不是…… 她抬头看向春尽,春尽依旧不看她,面上一派淡然,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不愧是夫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佩服! “逃走?”女子眉尾轻挑,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范黎反应慢半拍,经她提醒才抓住重点,看着春尽用眼神询问她。 “妾身不知,兴许是您听错了。” 范黎沉默了一下,战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回到家里耳朵突然就不好使了,真神奇。 不过他并不拆穿春尽,而是打算将此事轻轻揭过。 “夫人,劳烦你为拂雪姑娘准备一个住处,今后她便留在府里了。” 春尽心想这事要纳妾啊。 再看面前这叫拂雪的女子,云鬓香腮,雪肤花貌,让范黎一路从边关带回京城,定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心领神会,她笑着说:“那便安排在将军卧房旁边的小院里吧,离您近,方便伺候。” 范黎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拂雪,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拂雪低头轻笑,道:“无名无分的,单独给我一间院子落人口实,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让我住在你院里吧,随便给我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春尽看她,她也在看春尽,两人眼神厮杀一番,未分出胜负。 拂雪眨眨眼睛,弱声问:“姐姐不愿吗?也是,我出身低微,不懂京城的规矩,姐姐嫌恶我是应该的。” 长得美艳又会做小伏低,此女心机深不可测,断不能留在身边!春尽脑子一转,忽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妹妹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怕将军舍不得罢了。” 范黎:“既如此,那便让她在你院子住下吧。” 春尽:…… 一唱一和把我当猴耍?迟早跟你们这对狗男女拼了! 拂雪挽住春尽的胳膊,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春尽甩开她的胳膊,淡漠疏离:“不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懂尽管问其他姐妹,大家都很好相处。” 去问别人,别烦我。 拂雪巧笑嫣然:“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话间大眼皮微垂,遮住里面掠过的幽光。 范黎看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觉得自己属实有点多余。 “有劳夫人了,我去看看颦儿。” 他欲溜之大吉,春尽也不想再跟拂雪虚与委蛇,朝桃枝使个眼色:“带拂雪姑娘去安顿一下。” 桃枝会意,一脸“放心交给我吧”的自信表情,起身之际包袱却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银子和金银首饰。 “当啷”的一声过后,周围安静极了。 春尽绝望地闭上眼,桃枝慌忙收拾,刚要解释就被拂雪抢了先。 “姐姐对下人真好,看来以后定能相处得很融洽。” 春尽见她不提自己要跑路的事,摸不准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没有应声。 桃枝抓着包袱,可怜巴巴地看她一眼,眼里充满了自责。春尽见状,暗叹一口气,道:“算了,我亲自带拂雪姑娘去吧。” 拂雪略微歪头,眼睛眯起来:“谢谢姐姐。” 声音甜美,娇俏可爱,谁能不为她倾倒? 春尽转身,将手里的包袱丢给桃枝,施施然离去,身姿高挑挺拔,窈窕有致,尤其是一把柳枝似的细腰,不堪盈盈一握。 拂雪跟在她身后,多情的桃花眼暗了几分,似有波涛翻涌其中。 但桃枝拿着两个包袱,偷偷看一眼范黎,等着他发落。范黎从远去的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 这府里以后怕是要热闹了。 感慨完,他往前院走去,看都没看桃枝一眼。 桃枝:将军,你说句话呀! 从后门到后院路程很短,两人一路无话,春尽虽然感觉后背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但不想去过多探究。 这府里总共有四位夫人,她进府时间最短,刚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取代她,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她不犯七出之条,没人能撼动得了她的地位。 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当这个将军夫人,如果拂雪能说服范黎与她和离,就再好不过了。 春尽把拂雪带到了自己的倚梅园,对着两侧的厢房说:“这些房间都空着,姑娘可以随意挑选。” “我想住在姐姐隔壁。”拂雪故意睁大眼睛,显得单纯许多。 她的皮肤白净透亮,浑身上下透着年轻的鲜嫩,故作此种姿态时尽显小女儿的娇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春尽差点被假象欺骗,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我隔壁房间是桃枝在住,不空。” 拂雪上前一步,离春尽只有半尺距离,“在姐姐心里,我连个丫鬟都不如吗?” 她的语气不是之前绵软,多了些咄咄逼人,春尽下意识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拂雪眉眼低敛,语气软糯:“是我高攀,姐姐看不上我也是应当的。” 一顶帽子扣下来,差点压弯了春尽的腰,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污蔑!诽谤!岂有此理! “姑娘这话严重了,我从没这种心思。” 拂雪收起委屈的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姐姐允我住在你隔壁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春尽哪还能拒绝?恰好桃枝抱着包袱回来,她便让桃枝把房间收拾出来。 桃枝:?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家被偷了! 桃枝麻利的房间收拾好,一应用品都换了新的,多余的陈设也拿了出去,主打一个简约。 经过拂雪时,她转头警告:“别跟我家夫人耍心眼,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划一下自己的眼睛,又转而指向拂雪,一脸我会永远看着你的坚定表情。 拂雪不在意她的无礼,只对她的说法略有不满。 “‘我家’夫人?呵呵!”她冷笑一声,意味不明。 桃枝被她这两声笑得后背发寒,一时竟有些语塞,等想问个清楚时,对方已经进屋了。 拂雪坐在窗前,看着院中葱郁繁茂的海棠树,表情有些晦暗。 你果然把什么都忘了。 —— 将军回来,其他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她们争着抢着为将军接风,倒是让春尽落了个清闲。 傍晚,前院丝竹管弦不绝,春尽在自己房里用饭,赵清蓉突然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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