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的鱼还挺多,小半个上午就钓满了一筐,廖姑拖回去,很快又拎着空筐出来,后面还跟一串萝卜头,个个都戴着皮帽子,身板裹的圆滚滚,像球。 虞归晚已经凿开四五个冰窟窿,鱼钩放下数个,萝卜头们在廖姑的指挥下分组守在边上,有动静就慢慢往外拉,十有八/九都有收获,其中鲤鱼和草鱼最多,小的有七八两重,大的有五六斤,再大就没有了。 葛大娘没想到这种天还能钓到鱼,对虞归晚的敬佩又上升几个度,晚上特意用几条鲫鱼炖汤,又不怕麻烦的将草鱼肉细细刮下来做成鱼丸,给虞归晚单独做了碗鱼丸面,汤色奶白,还切了白菜丝和萝卜丝,虞归晚吃第一口就亮起眼,表情难得鲜活的冲葛大娘竖起大拇指,葛大娘就高兴的咯咯笑。 之后几天虞归晚都去钓鱼,妇人们在家熏了不少鱼干。 葛大娘晚上也抽空做衣服,在西屋的炕上点一盏油脂灯,这灯还是虞归晚教她们做的,用动物油脂替代灯油。 买的料子不是粗布那般糙,摸着很柔软,正是做贴身小衣服用的,葛大娘想做点花样,无奈自己的绣活实在拿不出手,连简单的草叶子都绣的歪歪扭扭,很不像样。 幼儿还没有睡,“大娘这是给廖姑做的?” 鹅黄料子,绣线有红黄青白四种色,上了年纪的妇人极少会穿这么娇嫩的肚兜,这屋里也就廖姑,其他几个女娃还小,肚兜都是大红的喜庆色,寓意平安富贵,出生就穿的。 葛大娘眯着眼睛一针一线绣的仔细认真,时不时拿绣花针往发缝蹭一蹭,见她问就朝东屋的方向努嘴,笑道:“给那位做的,我瞧她身上穿的还是从盗匪那扒下来的衣服,便想着给她做两身新的,喏,料子在这,”找出另外两匹布给她看,“顺便绣两件肚兜,就是我这绣活不好,以前哪有功夫绣这些精细东西,瞧着实在不像样。”葛大娘很不满意,想拆了重新绣。 幼儿难掩惊讶,“那人是女子?!” 不怪她认错,开始葛大娘也不知道虞归晚是女的,“瞅着不像是吧,哎,哪个女子有她这般好身手。” 幼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暗怪自己眼拙没能早点看出来,还为今日之事多想,随即又感到些许庆幸。 她的视线落在葛大娘手拿的肚兜上,咬了咬唇,主动接过手低头绣了起来。 等虞归晚从葛大娘手中接过做好的一包衣服,翻开来看,最底下有两件做工明显比其他要精致很多的肚兜,红黄绿的配色拿捏的好,图案是荷叶青娘子,一点没显俗气。 她往身上比划,这么点布能兜住什么…… . 担忧往后粮价涨得更厉害,妇人们就商量着再去县城多买些粮食回来囤着,虞归晚通过廖姑的比划知道了前因后果,其实上次去县城她就留意过,城门口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未必是难民,可官府要是不管,迟早会出大问题,囤粮是必须的。 这次她和葛大娘将皮毛以及地窖的大半肉干都带走了,皮毛还是卖给上次那个胖胖的皮裘商,肉干分了好几批才卖出去,换来的钱又很快在粮铺花掉。 回来时在路上碰到几个饿的两眼发绿的百姓,不知从哪来,看到马匹驮着粮食就想抢,被虞归晚一脚踹翻,都见血了,他们也算识时务,没敢再动,如若不然锋利的刺刀会扎穿他们的脖子。 又过了半月,老人们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守城官兵和差役开始盘查进城的百姓,城门口聚集了不少难民,前几日还热闹的街坊萧条的不成样,家家关门闭户,什么都买不到了,空手回来的葛大娘脸色不太好。 “今日没有买到粮,城门口都守严了,路上都是没饭吃的人。” 萝卜头们感受到大人的担心跟紧张,跳下来拍着胸膛道:“我们会打弹弓,那些人不敢来抢我们的!” 老人们抱着孩子满脸忧心,地窖有粮有肉,省着吃能撑好几个月,她们忧心的是那些逃难来的会寻到这里,饿绿眼的人跟盗匪不一样,人/肉都吃,这屋里老弱病残,要是一窝蜂进来怎么办。 廖姑也一脸苦大仇深,现在的生活很好,她不想失去,她跑去找虞归晚商量对策。 虞归晚现在能听懂一些大雍话,难民潮在末世很常见,饿极的难民看见丧尸都会扑上去撕咬,除非出动军队,否则很难制止。这里应该没有末世那般严重,白天她也留意了,难民多半聚集在城门口,可能也怕引起骚乱,官府设了粥棚,虽然清汤划水,但起码是口热乎的。 南柏舍庄离县城很远,寒冬腊月路上都是没有完全化开的积雪,应该没人会冒着被野狼啃食的危险来这穷乡僻壤寻死,但万事不可太乐观,防范还是必要的,就算难民不来,那些打家劫舍的盗匪也可能再摸进村。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但一番权衡后还是决定先留在这,所以现在村子的安全就至关重要。 当天虞归晚就让廖姑将所有人集中起来分配任务,体壮有力气的跟她到村外削树枝做陷阱,尖尖的刺埋在雪地里,用皮革鞣制出来的绳索弄简易的拉动开关,只要碰到就自动弹起射向闯入者;还有裹着坚硬石头的雪球,支撑点都做的极精巧,稍大点的动静就能将雪球震落,被砸中不死也伤;冰刺和冰箭也做了一批,条件有限,人手又不够,虞归晚想了想,还是将狼群放出去警戒了。 接下去几天其他人都很紧张,晚上也不怎么敢睡死,做饭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顿顿有肉,地窖的粮食要省着吃,妇人们只给虞归晚做好的。 虞归晚倒是照常去附近打猎,没进深山,怕有突发情况自己赶不回来,这一屋老小就叫外人给砍了。 附近的林子没有大型猛兽,运气好能猎到两只野兔,逮住两只野鸡,也可能会在枯树枝堆里发现被冻裂的野鸡蛋,反正她每次出去都不会空手回来。 野鸡蛋是比肉都稀罕的东西,她原本是想给小徒弟的,进门碰见正好从西屋出来的幼儿,两人四目相对,后者很快垂下眼眸,避开她的视线,柔软乖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虞归晚想起那天的误会,她险些割开对方的大动脉,心思一转,她走过去从兽皮口袋掏出两个野鸡蛋,常年握刀拉弓的手上有很厚的茧子,两枚外壳有褐色斑点的蛋躺在掌心,上面有被冻裂的缝,蛋清凝结在裂口处形成半透明状。 幼儿抬头飞快看她一眼,抿唇犹豫半晌才接过,轻声道了谢。 这句虞归晚现在也听得懂,并且已经能将听到的词汇拆开拼成简单的短句,她尝试过,除发音有些不准且别扭外,没其他毛病,来到这她就没有说过话,都以为她是哑巴,以后要在这个时代生存,就不能一直不说话。 “不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 幼儿脸上难掩惊讶,会说话啊…… 知道虞归晚不是哑巴,最高兴的就是廖姑,像只花蝴蝶绕在虞归晚身边,拿起碗筷碟盘等东西教她念,如教幼童识字,虞归晚学东西认真且快,第二天就已经能简单交流,村民说的也能听懂十之八/九。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两天,早晨火炕只剩下余温,村外就传来狼嚎。 这些天没下雪,进村的路被踩出一连串印子,十几个衣衫破旧的男女缩在大树底下瑟瑟发抖,女人襁褓中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哭啼。 这行人中有对祖孙明显比其他人镇定,老头叫程伯,女子叫妙娘,祖孙俩是走南闯北讨生活的杂耍人,会些拳脚功夫,见三头野狼只蹲守在不远处,并不上前,发出的嚎叫有长有短,且都是往村子方向,猜想这些狼是有主的,它们在报信。 “阿秀,你说南柏舍庄有你家的远房表亲,这次就是来投奔的,你快喊喊。” 阿秀就是抱孩子的女人,她娘家在河渠县,但出嫁没多久父母就接连生病去世,兄嫂一家前两年也被山匪杀害,娘家这头已经无至亲可依靠,可不来河渠县又能去哪,她夫家的村子已经被东辽盗匪烧毁,丈夫和公婆都死在盗匪刀下,她和怀中的孩子侥幸活下来,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早年嫁到南柏舍庄的表姑母,但阿秀已经被面前的三头野狼吓的不敢动弹,哪里说得出来话,抖着瘦弱的肩膀拼命往后缩。 野狼没有发动攻击,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 很快山坡上就出现个八/九岁戴雪狐皮帽子的姑娘,腰间别着个弹弓,正是廖姑,她仗着自己小巧灵活,先其他人出来查看情况,现身之前她已经躲在雪堆后面观察一阵了,确定这些人不是穷凶极恶的盗匪才松口气。 她就站在坡上问话:“你们打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没人答,妙娘左看右看,正要开口,被程伯拉住,眼神示意孙女躲到自己身后,他代表众人向廖姑说明来意,还指了指阿秀。 “投亲?”廖姑并不好糊弄,视线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在抱孩子的女人脸上,“你是哪里人?亲戚叫什么?同行的这些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虞归晚不会滥杀无辜,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还存着两分同情心,叫廖姑问清楚再做打算,她就在靠在雪堆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程伯暗自心惊这小姑娘问的细,正要替阿秀回答,廖姑却一指阿秀,道:“你自己说。” 阿秀抖着声道:“我……我夫家是十八庙的……离这有半……半月脚程……娘家在梁家村……父母兄嫂都……没了……夫家也遭劫……我带孩子来投奔表姑母……我表姑母嫁给这里一户姓葛的人家……” 她说的磕磕绊绊,声音还小,廖姑听了半天才知道她是葛大娘的表侄女,跟其他人是逃难路上认识的,结伴同行比自己带孩子要安全,县城进不去,在城外也抢不过其他难民,便跟着阿秀来南柏舍庄。 廖姑跑回去叫葛大娘来认人。 七八年没见,阿秀又饿的面黄肌瘦,葛大娘隔着距离伸长脖子瞧了好久才敢认,上去一把将阿秀拽出来,哽咽道:“秀啊,真是你啊,”又看向她怀里被冻得脸颊通红的婴儿,顿时心痛不已,“这么远的路,你带着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啊,啊!” 阿秀伏在葛大娘怀里放声大哭。 其他人见状也抹泪,同时也殷殷期盼着能进村,不求别的,能有口热粥喝就行。这一路他们都是靠煮雪水、草根和一点点糟糠、烂掉的山芋填肚子,简易的行囊中除了两口陶锅,已经没别的了。 现在村里做主的是虞归晚,要带人进村肯定要征得她同意,葛大娘颇为忐忑的看着她。 虞归晚召回野狼,锐利的视线扫一圈,才对葛大娘说:“另外找屋子给他们住,不能生事,你来管,不听话就赶出去,”指指阿秀,“她可以跟着你。” 她的发音仍有些奇怪,不过在场的人能听懂,他们大气不敢出,跟在葛大娘后面从小路进村,廖姑提醒他们别踩错地方,这里全是陷阱,踩错会没命。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00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