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敬眼见着其他族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被贬为庶人,日日如履薄冰,忧心仲仲,生怕下一瞬皇上便一道圣旨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因此格外珍惜眼下拥有的。 “侯爷与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站在昌明郡主的角度,也是无话可说。司徒云昭若是依靠着血统、宗族继承皇位,登基为帝,他们身为宗族里的长辈,尚且还有置喙的余地,可司徒云昭不是。 她是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有了今日。 不是有了秦氏宗族,才有了司徒云昭的皇位。 而是有了司徒云昭,秦氏才有抬头的余地,自己才有郡主的身份。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司徒云昭一念之间。 “除了孟相他们,还特地召来了你我和元相,命你力压前朝宗室,我代表宗亲。圣上的态度,我瞧着,是铁了心了。” 司徒文敬叹息,“可此事太过难办,皇上要立谁为后不好,偏偏是温宁。前朝宗室皆被贬为了庶人,他们哪里看得了温宁一步登天,母仪天下,做大秦的皇后,而自己落魄。到时必定人人反对,不把这帐算到温宁头上就算好的了。” “呵,你以为皇上为何召我们前来,为的就是让你安抚住这些宗室,自从司徒氏与北国勾结之事败露,皇上就将这些前朝宗室皆赶出了朝堂。你是温宁公主的亲叔父,这些前朝宗室,皇上自然不必顾及他们,但他们毕竟是温宁公主的母家人,偏激的人若去怪罪温宁公主,皇上自然也顾着温宁公主的感受。” 司徒文敬点头,“看来圣上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侯爷还是好好想想吧,明日你们宗室得了消息,还不知要怎样闹呢。” 想到这里司徒文敬便头疼。 昌明郡主瞥了眼司徒文敬,“你这侄女儿是何时得了圣上青眼的?” 司徒文敬也不服了起来,“瞧您说的,温宁端方雅正,花容月貌,入了圣上的眼,不属正常么?” 此话倒不假。 这长京之中,怕是再难寻到一个比司徒清潇更出挑的女子。 果不其然,立后之事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堂之上虽然年轻朝臣颇多,但前朝以来的中坚旧臣也占了半壁江山,反对的理由无外乎是,子嗣储君,女帝女后,不合纲常伦理,自古未有。 更有甚者颁出了满目三纲五常的腐朽古籍劝谏。 司徒云昭只是坐在龙椅上,目光幽冷,矜贵从容,“朕是天子,你莫不是还要搬出女则女诫来规劝朕?” 群臣顿时偃旗息鼓,跪了下来,“臣不敢。” 孟相、姜瑶等人同年轻朝臣一起据理力争,哪方也不肯退让一步。 当众臣问道皇后人选是何人,司徒云昭回答之后,乾阳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随即,便炸开了锅。 宗亲、群臣你一言我一语,不外乎是拼死劝谏。 新帝迎娶前朝嫡亲的长公主,这是自古未有的事,简直荒唐! 更何况当日这位长公主一手扶持前朝皇帝登基,这位前朝皇帝荒淫无道、昏聩不明,是这位前朝长公主的亲弟弟,几乎毁了这中原大国,给他们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皇上怎能娶她?! 可偏生司徒清潇高贵典雅,蕙质兰心,怎么看都与国母的气质万分相符,又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所以劝来谏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最后,朝臣们甚至退步指天誓日地道,皇上要立后可以,只要不是司徒清潇,是哪个女子都可以。 他们本以为司徒云昭只是喜欢女子,而司徒清潇只是眼下司徒云昭最喜欢的一个,以后必定会再选秀充实后宫,毕竟古往今来无论男女,哪有帝王不是三宫六院,面首成群的呢。也许这样说能令司徒云昭动摇。 而司徒云昭却目光幽冷,扫视过争得不可开交的群臣,一字一句,“朕此生唯她一人,永不废后,永不封妃。” 群臣哑然。 这下更难办了。 朝臣这边风波未平,前朝宗室又收到了消息,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司徒文敬本想安抚游说这些前朝宗室,却被屡屡拒之门外。 他们纷纷指责谩骂司徒清潇叛国卖国,身为从前的大齐长公主竟要嫁与新帝。 更有甚者,揣测司徒清潇是不是早已与司徒云昭暗中勾结,出卖大齐,出卖司徒氏,好换得新朝皇后之位。 原本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的司徒云昭却突然龙颜大怒,以藐视天威,以下犯上的罪名逮捕了所有恶意中伤司徒清潇之人。 至于朝臣对自己的指责,司徒云昭虽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并不独断专横,更不会因自己的私事就对这些为国作出过贡献的朝臣罚之杀之。 她知道这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总要给他们时间接受此事。 入夜,公主府。 司徒清潇一身白衣,站在窗边,微亮的月色透进来,她蹙着眉,满眼心疼,“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知道,外面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几乎不亚于改朝换代。甚至有偏激之人指责皇帝色令智昏,如今的皇室宗亲被前朝的司徒氏压制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他们怎可能同意前朝公主来做大秦皇后。 不少朝臣对前朝也是失望至极,如今才见到黎明,竟又要与前朝皇族搅在一起,甚至还要那前朝的嫡亲长公主来母仪天下,做大秦的国母。 他们极力反对,群起谏之,甚至名列出了贵族世家德才兼备的女子,要司徒云昭在其中挑选立后,宗亲老臣极力反对,无论如何,不能是这位前朝公主。 更有资历深厚的三朝老臣因为此事急得跳脚,在朝堂之上扬言圣上若不回心转意,便要辞官返乡。 而司徒云昭并不恼怒,也不急切,只是云淡风轻地言:“准。” 如今政治清明,司徒云昭又英明,在朝为官比司徒清洛时不知要好了多少,除非傻了才会去辞官回乡种地。 这下换成那老臣傻眼了。他本只是想吓吓司徒云昭,以此威胁的。 司徒云昭就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命人守在他旁边,等着接过他摘下的官帽。 又继续按部就班地处理朝政,丝毫不受影响。 这下那几个跳得最欢,拼死相谏的朝臣忽然就收了声。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柔柔,划过司徒云昭的心,带来撩人的感受。 她眼里的心疼、怜惜,司徒云昭看得清清楚楚。 月光照耀在司徒云昭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脖颈上,雪肌像染上了薄霜,她明艳的眉目中是温和的目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 司徒清潇眉目清绝,司徒云昭一向钟爱她的脸,不张扬,不媚俗,而是清冷如水,出尘绝代。 在这个全天下最为金碧辉煌的地方,有着尊贵的身份,视富贵如无物。 却偏偏在面对自己时,偶尔耳边会染上绯色,或是别扭地转开头。 又或是在自己身下,全身都染上了淡粉,眉间尽是情.欲,t或是娇媚地轻.喘,或是断断续续唤自己的名字。 司徒云昭忽然觉得,此时想起这些来太过不合时宜。 可也并不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司徒清潇养病已经一月有余,司徒云昭常常见她,却不能靠近,隐忍克制着所有想要亲密的举动。 月色朦胧,司徒清潇眼底凝着水光薄雾,像黎明初生的晨露,不知为何,看着司徒云昭这副模样,心底涌动着冲动,她竟不由得有些急切地吐露心声,“其实只要能与你相守,我不在乎任何名分地位,哪怕是无名无份,我也……” 却被司徒云昭上前一步,一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放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语。 司徒云昭的桃花眼尾上扬,眼里泛着细碎的、温柔的星光,“你本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若是跟着我,不能让你过得比从前好,我会很难过。你不能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一定要你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受人尊重地与我相守。” 司徒清潇红了眼眶,看着司徒云昭的眼神波光粼粼,一滴剔透的泪就从眼尾翻滚坠落。 旁人都说司徒云昭是玉面修罗,可在她心里她是神祇,修罗会将人拖入地狱,她却不想让自己沾染一粒尘埃。 她突然间就释怀了。 自从立后之事被提起,朝臣拼死劝谏,外面对司徒云昭的指责声不断,她每日听着苏木复述外面的动向,听着那些指责司徒云昭的话语一句一句,宛如尖刺的针一下一下扎在自己心上。 有时甚至难过得无法喘息。 她突然间就明白了司徒云昭一直以来的坚持。 她放过自己,是宁愿不要在一起,也要自己远离这些指责谩骂、是非喧嚣。 司徒云昭的手慢慢向上,捂住了她的耳朵,“那些指责和揣测,你不要听。” 司徒清潇的泪落得更凶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眼中只能盛下司徒云昭那一张温柔深情的面庞。 她扯下司徒云昭捂着自己耳朵的双手,扬起脸吻上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柔软唇瓣,又主动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司徒云昭的手被她带着抚过纤细柔软的身躯,最终停留在腰上。 司徒清潇伏在她怀里,柔软的腰肢曲线分明,熟悉的栀子花香沁入心扉。司徒云昭闭上眼睛,心里仿佛一下子被填满了,满足又泛着无法言说的酸痛。她紧紧箍住她的腰,专心接受这个吻。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红了眼尾。 她的公主,终究还是卸下了一身清傲,与她一同落入凡尘。 司徒清潇的唇瓣微凉,吻却炙热,她一边流泪,一边吻得肆虐,鼻息之间尽是清冽又熟悉的甘甜。 哪怕今夜就与司徒云昭一同堕入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微弱的火光逐渐成了燎原之势。 司徒清潇退开了一些距离,吻她的脸颊,又吻她的耳朵,“今夜留下来么?”
第202章 勋章 司徒云昭带着轻喘, 睁开的眼睛还含着水光,带着些哑意,“张汶说, 你现在还不能……” 司徒清潇有些羞怯, 又有些好笑, “你…已经问过张汶了么?” 司徒云昭回想起那日,她召来张汶询问病情。 张汶跪在地上,“回皇上, 公主的情况一切都好,有还魂丹的作用在其中,又加以药膳温补, 加之公主的心情舒畅, 复原的速度很快,只是……” “嗯?” “只是公主身体很虚弱, 到底还未完全复元, 暂时还不能行房事……” 最初的几个日夜, 有时司徒清潇还是会发热到周身滚烫, 是司徒云昭一夜不眠, 在床榻侧, 用巾帕一寸寸细心擦拭降温。 侍女见了恐慌地跪伏在地, 司徒云昭也不假手于人, 只叫她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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