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司徒益在狱中去世的消息传来了。 不多时,竟连王妃也跟着一同去了。 百姓哀痛,万里相送,跪成一片,整整七日,将都城内外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百姓声声唾骂帝王,文人墨客口诛笔伐,朝野上下混乱不堪。 司徒文泰慌了。他声称此案是一个误会,司徒益在狱中自缢,还厚葬了他与王妃,还了清白。 司徒清潇几乎是夺门而出。 两副灵柩停在王府院中,大雪纷飞的夜,司徒云昭跪在灵柩棺木前恸哭,司徒清潇就在外面守了她一夜。 这一夜又漫长又冷寂。 司徒清潇离她那么近,却又觉得是从未有过的远。 她无数次想要上前,却无数次的望而却步,她不敢,也没有资格。 从此之后,司徒清潇仿佛落入了无边的孤寂凄冷中,任何人与事,都仿佛激不起她一丝波澜。 风波平息之后,司徒云昭继承了王位。司徒文泰着手处理了一批与司徒益关系紧密之人,杀的杀,贬的贬。一些清廉正直的官员,见状纷纷请辞,奸佞之人见此机会无孔不入,阿谀奉承。无人规劝,司徒文泰更加沉湎声色。整个王朝开始逐见颓势。 待司徒文泰自酒色之中反应过来时,司徒云昭的势力已如盛夏之树,枝繁叶茂,无法拔除了。 司徒清潇从前一直不敢承认,第一次见到司徒云昭眼中的野心时,自己并不意外,更不怨恨,而是感觉像给一潭死水般的心注入了一股鲜活的泉水。 如果大齐大厦将倾,如果这王朝,这一切不复存在。 她们之间,是不是可以有一丝的可能呢。
第199章 藤蔓 她逐渐明白, 母后的疼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在父皇面前得脸,能够庇护弟弟, 与对司徒清洛毫无条件的疼爱期许是不可比拟的。 而父皇的疼爱, 更是有条件的, 因为自己端庄、出众,大齐有这样的嫡出公主,是皇室的脸面, 而自己唯一要t做的便是如温室花朵一样顺从,听从父皇的旨意联姻,巩固江山社稷。 自己的心意, 一生的幸福, 并不重要。 而司徒云昭却像一株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栖息, 无人能阻挡她生长的态势。 时光流逝, 少女逐渐成熟, 野心显露, 眉眼间的自信明媚也化作了锐利的锋芒, 成为了上位者, 也出落得越发明艳惑人, 不动声色。 蒙蒙细雨似乎无穷无尽, 整座长京都笼在烟雨之中了,模模糊糊,连地面的积水上倒影的光影也破破碎碎。 突然间,一把纸伞出现在转角处, 伞面微抬,露出精致的半张脸, 再往上,是一双熟悉到隽刻在心中的深邃的桃花眼。 和记忆中的自信纯真的少女紧紧地重合在一起。 长身玉立,姿态卓然,在这漫天雨幕中,一步步坚定地向自己走来。 无论是过去,抑或是现在,她无法不心动。 此生,她只对这一人生出过这般的感情,大约,也唯此一人了。 司徒清潇心中一紧,垂下眼睫,不想在她面前泄露半点女子心事。 司徒云昭冷白修长的手收了伞,“潇儿。”她的声音清清沉沉的,落在司徒清潇耳中,在这漫天细雨里,就仿若在耳边轻轻诉说着情话。 “圣上金安。”苏叶有眼力地接过了伞,行了礼,退了下去。 司徒清潇见她独自一人,身边无人撑伞侍候,“怎么不带个人?” 司徒云昭眼眸闪动,望过来,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前朝的事才忙完,朕急着来看你。” 这几日,司徒云昭来看望司徒清潇时已经入夜,前日里来时,司徒清潇已经睡下了。昨日里,司徒清潇心中不愿承认,但还是强撑着睡意,等待着她。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服了药,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所以大致算起来,似乎已经有三日没见了。 朝政繁忙,白日里早朝,批改奏折,进宫求见的军机大臣络绎不绝,帝王日日出宫也不合规矩,司徒云昭常要等入了夜才能出宫,又在早朝前,司徒清潇未醒时匆匆而返。 只有差人将补品汤药和佳肴礼物流水而送。 其实仔细算来,半月也并未见过几次。 司徒清潇看过她来时匆匆,滚落在她龙袍上的雨花,声音寡淡,如清风拂过,无波无澜,“也好。我住在这里的事,皇上还是莫让旁人知道为好。” 太过漠然的语气,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听过了。司徒云昭怔了一下,却在其中听出了一丝娇嗔的气息,旋即眉眼舒展,她应:“无妨,旁人知道又能如何。” 司徒清潇心中别扭酸涩,嘴上却不饶人,“免得圣上误会我太过在意旁人言语。” 司徒云昭看着她,今日病色去了不少,薄唇颜色很淡,眉如远山,白净似雪的脸庞没有半分笑意,仿若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 可是初识时,她宛如一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可不会如此的得理不饶人。 只有在得到了安全感,深知对方不会离开时,才会得理不饶人,才会娇嗔,因为她确信对方的偏爱。 司徒云昭喜欢这样的司徒清潇。 即便自己是帝王,司徒清潇也不需要太懂事。 “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么?” “劳圣上挂心,已经好上许多了。” 司徒云昭美艳不可方物的眉间染上了无奈,清冽的嗓音带了点轻哄的意味,“怎么半月过去,公主的火气反而更大了?” 司徒清潇也不知是为着什么。 为着当日大殿上的事?可司徒云昭也有许多无奈,她知道。 如若是自己,也会不愿将对方拉入舆论的浑水里。 为着方才苏叶的话,司徒云昭如今的身份不同,自己便要处处迎合她? 还是为着,这半月来只能相见的寥寥数面。 她不想承认。 “潇儿,你去见过司徒清漾了?” 昨日白天里,她进了宫,熟悉的宫苑,妹妹却变成了不熟悉的模样。 她被软禁在宫苑里,虽然撤了枷锁,但是凌乱又脆弱。她对自己诉说的情意很隐晦,可司徒清潇却听得懂,也听出她告别的意味。 她惊诧又感叹,还夹杂着不知名的厌恶。 她厌恶旁人为了她,去伤害司徒云昭。 她厌恶任何人伤害司徒云昭。 “昨日你走后,她便自缢了。” 往事一幕幕闪过,自小,这个妹妹是怎样的柔弱,依赖,却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司徒清潇蹙了眉,她依旧无法对亲人的离世毫无波澜,还是有一丝伤感。即便那人做了许多错事,还企图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虽然理性告诉她,她无需为此感伤。 “潇儿。”司徒云昭侧头,似乎看穿了她的脆弱,眉心浅浅皱起,染着些许的担忧,她清寒的手指抚过司徒清潇的发丝,开口的语气,声音,都裹挟着温和的初春的微风,“其实有时,可以不必那么理性。理性上的怨与感情上的波澜是可以并存的,你不必对自己太过严苛。” 令人心旷神怡,直击心底。 司徒清潇看着她,眼眸闪过了一丝意动,终究是软化了一丝态度,“今日不忙么?” 司徒云昭轻声道:“陆氏父子,已经行刑结束,人头落地了。” 现在的雨水恐怕已经将血水冲刷殆尽了。 “潇儿,所有企图伤害你的,利用你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那个北国王子。” “那些都不重要。”司徒清潇眼神含了些柔软,化解了司徒云昭眉间的冷硬,静等着她的下文。 司徒云昭望着面前漫天纷飞的雨,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飘过来。 “朕下令将陆府抄家,陆府有一间暗室,竟在其中抄没了白银百万两,搜刮民脂民膏,收受贿赂,一笔一笔,在账目上记录得清清楚楚。陆府粮仓的百石粮米,在其中安放着,都长了霉斑,竟也不愿拿出来救济灾民。” “潇儿,朕竟没有想到他们如此肆无忌惮。” 搜刮钱财收受贿赂这样的事在朝野上下屡见不鲜,陆太傅身居高位,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举手之劳便能得来钱财的机会。 司徒清潇轻叹,眉间闪过不忍,“何止如此。有些朝臣的夫人怀胎,便会请来占卜邪灵的神婆测算腹中胎儿是男是女,若是女子,便堕.胎。陆子鸿的夫人也是其中之一,这第三次,神婆预言腹中之子是男子,才留了下来。头一次时,月份足了,堕下来的女婴浑身青紫,都已成形了。” 司徒云昭语气冷了几分,“如今女子一样能入仕,何苦如此愚昧。潇儿,百姓和生命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利用的工具?供奉他们无限索取的土壤?还是他们可以随意摞垒的砖瓦?” “所以,昭儿。”司徒清潇转过头来,闪烁的眼神里带着无限的盼望和期许,“这个帝王,你要一直做下去。要让天下人看到,大秦是如何政治清明,女子不止能够在宅邸里继承家业,科举入仕,参军打仗,在朝堂里称王拜相,还能做千古女帝,一统中原大地。不仅为了百姓安居,也为了那些不被偏爱的女子。” 因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司徒云昭看着她,“你失去的,不曾拥有的,我会一一补给你。”她的眼神,她肩膀的微微颤抖透露出她的心疼和内心深处的震撼与共鸣。 司徒清潇能够与她心意相通,思想共鸣。能够鼓励她,认可她,陪着她向前走,而自己,也不会令她失望。 司徒清潇摇头。你给予我的,已经足够多了。让我知道,这世界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偏爱我,保护我。 司徒云昭看着她,眼底慢慢灼热起来,像两颗跳动的火星,一闪一闪,语气温柔,“那你可要让天下人知晓,女子一样能做女帝的皇后。” 百年来虽未有过女帝,但前朝女帝史书上还是曾有过记载的,但女帝也同样有皇夫。 比起女帝,女帝之后,这更是亘古未有之事。 她的眼神里满是炙热的柔情,那是一种深刻的,真挚的爱意,一如既往。任谁也抗拒不了。 可司徒清潇偏偏起了点坏心思。她修长纤细的玉指攀上司徒云昭的腰,抚上她的脖颈,最后停在了她朱红的唇边,语气柔软,“皇上,你惹我的事,难道便这样算了么?”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冷淡的司徒清潇突然有如此放肆的举动,司徒云昭一时耳间竟染上了薄红。 也只有司徒清潇敢调笑这位新帝,她从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抚过她的耳朵,嗓音又轻又软,“以前也不见这样。怎的做了皇帝,反而没出息了起来?” 司徒清潇在耳边吐气如兰,司徒云昭偏过头去,只留下一只耳朵,耳根红得更透了。
第200章 立后 从前, 在暧昧气氛里,司徒云昭一向掌控主动权,少有这样无措的模样, 这反而激起了司徒清潇逗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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