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叶早已恢复了原貌,商卿便以为沈云扬不知所踪,她手上更用力的捏着周长欢的下巴,疼的周长欢皱着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她再用力一分,骨头就会碎裂。 她声音压抑的不似先前那个温婉德淑的周皇后,反倒怨毒,一双桃花眼几欲泣血“我只要周家安好,你放周家归隐,我任你处置。” 二人达成了共识,商卿甩袖离开了昭阳殿。 周长欢摸着自己的下巴疼的闭上了眼紧皱着眉。 京都之内,诸大贵族皆惊泣叹息,沈家让大火烧了干净,黑烟直直的朝着天上窜,半个京都都看的见,商卿看着禁军从里抬出一具具焦尸,面不改色。 周长欢戴着面纱出现,忍着恶心问询“何数?” 眉眼间仍是那份波澜不惊。 “一百有三。” “缺两人?”周长欢有些诧异“除却沈云扬不知所踪还有谁?” 商卿道“一个孩子,其余的尸骨都能对的上。” 周长欢垂眸不语,那是她故意命人做的假,若是正好缺沈云扬一个岂不是太假了些。思量间闻说周丞相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她抿唇眯眼神色肃然。 看着马车缓缓逼近,车停后从上面下来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周丞相下车来至在她面前,不曾行礼,面容冷峻,沉声质问道“太后娘娘便是这般情义?” 在场之人不由得将头往下低了低。 周长欢先是默然,打量着父亲,随即讽刺的笑笑,“丞相做好分内之事便可,莫要多管闲事。” 随即招手令人送周丞相回府,她已有几分太后的气势,将周丞相气的破口大骂,扬言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族谱,以后她便再不是周家的人。 看着马车远处的踪影,又瞥眼看见商卿看戏的调笑模样,她仍是那般淡然。 春日的天总是暖的,太阳炙热,焦尸的腥臭充斥在鼻腔,仍不可适应。 她望向商卿,自嘲的摇了摇头。 转身忽看见手提长剑的沈云扬,看清后心下一惊,万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 那人布衣褴褛,墨发凌乱,神情灰败,双目无神,一步步如傀儡般的朝她走了过来。 “阿扬……” 她不由得轻唤,可来人却只是重复着一句“可是你所为?” 可是你所为…… 可是你所为…… 一声声疯魔的质问敲击在她心头,她狠心咬牙启唇答道 “然,为了周家,我只能如此。” 四周人已被禁军清去,沈云扬疯癫一样朝她一步步走过来,还未到她面前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府被禁军围起严禁人观瞻,沈云扬被拖上了车,离去之时周长欢回头望着沈府,眸光暗淡。 她幼时也曾去过沈府,这座堂皇的府邸如今残破不堪。 神思恍惚间商卿的话音传来,“带走沈云扬作何?” 她神色未变,只是垂眸轻轻道“我亲自送她上路,不可?” 商卿讶然,随即笑了“还真是心狠,她曾向我要沈家与周家的安稳与你出宫嫁她为妻,我允了,可自然不会兑现。 如今再回想,她对你从来一片痴心,你这般对她当真舍得?我倒是不敢信了。” 周长欢干咽了下,抬眸直盯着商卿,眸子里情绪不明,却是有种从未有过的凌厉阴狠“我对她何尝不曾有情意,若不是你逼到如此地步,我岂会动她!我想活,可有错?” 吓得商卿微微往后倾了倾身子,舍了笑意,“我本觉得你是个君子,枉我曾真的想过看在你二人不易的份上许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你同那些脏人无甚差别。” 从来都是将自己看的最重。 与那个狗皇帝也不过是一路人。 刺绣的鸾袍色泽深重,周长欢那张娇嫩的面容却绷的紧紧的,丝毫不像个二十六的人。 与三十余岁的商卿也势均力敌的气势,这位尊贵的大长公主猎猎红衣鲜艳,如一把出鞘重华,刀刃已似能淌出血来。 周长欢只如同名剑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神剑相抗,自是冷寂的无人敢近前来,远处宫人看的胆寒。 许久的煎熬后只听见周长欢一声冷厉的“回宫!” 如同解脱,众人如释重负般小心的忙活起来,虽亦是提心吊胆,可比之刚刚的胆战心惊已是好了太多。 空着手俯身站在一旁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
第32章 天牢 昭阳殿内灯火通明,周长欢不曾搬寝殿于太后寓所,如今朝堂百废待兴,她无暇顾及这些,礼部侍郎的位子尚且空着,人人自危是哪里有心揣测她的意思。 她坐在凤椅上抱着踏雪垂眸沉思,自冷宫出来后她便常如此般,自宫变以后则更是阴沉。 一旁坐着的是墨红衣衫的商卿,世事艰辛,那个总一袭白衣的少妇成了如今的摄政大长公主。 灯火摇曳里,沈云扬赤脚步履蹒跚的从内殿走了出来,她散着发,双目赤红。 周长欢抬眼直直的望着她,强忍着心绪,深呼出了口气,她满怀愧疚的开口唤道“阿扬。” 沈云扬也一样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咬牙切齿的低吼着“我再问你一次,可是真的?!” 坐着的人抛开了腿上的踏雪慢慢的站起身来,咬字清楚“然!” 沈云扬不敢信,分明她的墨儿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分明她们可生死与共,分明她们从始至终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她不知墨儿怎会这般对自己。 她也想过太多的可能,想为她找出解释,可沈家满门的尸首就在眼前,她如何不信。 她咬碎了牙才逼自己接受了周长欢为保全周家灭她沈家满门的事实。 终究还是周家在她心里更为重要,重要到不惜杀她沈家满门来换! 可当初那些浓情蜜意又怎会演的那么真。 心一抽一抽的疼,仿佛一下子炸碎成了破片,血涌满了她的胸腔,淋漓了过往,将那些往事都迷蒙住,徒留下刺目的红。 她有些眩晕,脑子里不断浮现周长欢说过的那些话。 “周墨信沈云扬,事事皆不骗不瞒,赤诚相待。” “周墨愿日后除夕皆能与沈乘云执手不离,携手共度。” 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原都是假的,原都是骗人的…… 上元佳节,满城灯火,眼前站在凤阶上的这个人明明那般深情的道“这孤寂深宫唯你不顾性命来陪我,你的情我如何还的起。” 即便面对周母亦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说过“唯沈云扬是我心心念念的欢喜,是虚妄里唯一的真切,不可放手,若是放手,周长欢活着与死了也就无甚差别了。” 泪已流满面,她原本觉得自己会是能幸得深情之人,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笑了起来,笑自己蠢,死心塌地的与周长欢混了这般久,却不曾想被人家灭了满门。 笑自己不仅赔上一颗真心,又赔上了满门人命! 她已哭的衣衫濡湿,周长欢从凤阶上走了下来慢慢的朝她走近。 唇紧紧的抿着,开口时嗓音低哑“我对你的情是真的,可我需将周家置于首位。” 闻言,沈云扬笑的更厉害了。 瞧吧,即便是屠了情人满门仍是能坦然的说出一句情是真的,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沈云扬再开口,不似人声倒像是野兽悲鸣“你的真情我可受不起,太脏了!” 一句话,周长欢的眼眶也红了,她的心也在疼,吸了口气强忍了下去。 “诚然,可我也是无奈之举。” 说着她扬手召来了端着毒酒的宫人。 无奈之举? 呵…… 沈云扬已是不再想听她说一个字,从颈间摸出了那个莲花玉坠,一用力便扯了下来,玉珠飞溅滚了一地,她扬手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扭头望着那杯毒酒,又阴狠的看向周长欢,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看见她委屈的眸光,随着自己用力又痛苦的涨红了脸。 就这般一起下黄泉罢,死了便一了百了…… 不可!死也绝不能与这种人死在一处,莫要脏了自己的轮回路。 罢罢罢。 她还是放手了。 就在周长欢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就在商卿刚想让人射杀的时候。 她放手了,端起一旁的毒酒一饮而尽。 “周长欢,以后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愿再见你。” 脸上一行清泪冲开了嘴角溢出来的血,可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泪越来越少,她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周长欢呆呆的望着她,俯身伸手合上了她的眼,忍不住的掩面抽泣起来。 商卿满不在意的命人将沈云扬安葬,却被周长欢制止。 “扔进乱葬岗罢,我不愿看见她的坟。” 乱葬岗里尸骨成山,老鼠有斗大,野狗无数,活人从不去那个地方,只怕再出不来。 商卿便也答应了,摇摇头一幅惋惜的模样。 “你这般心狠的女人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你当真不是个好情人。” 周长欢哭着也笑着,到后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禁军将沈云扬的尸体带出了皇城,扔进了乱葬岗。 皇城内灯火渐歇,昭阳殿内却徒留光芒,周长欢张皇的趴在地上将一颗颗玉珠捡起来小心的包在帕子里,留着泪也顾不得擦,她一颗颗数着,怎么也找不齐。 她哭的愈发厉害,泪迷蒙双眼,直至看不清地面时才匆匆擦一把,随即又猫着身子举着灯盏一寸寸的搜寻着。 也不知找了多久。 她靠着柱子坐着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手心里的莲花坠子被摔碎了一个角,她看清后无助的攥紧大声哭了起来。 殿间内只她一个人,她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累便卧在地上睡了过去。 夜的的魑魅魍魉在天亮时都从梦里隐去,周长欢肿着眼小心的将怀里的玉珠送去了银作局,下了死令要一日之内修好。 宫人急忙小心的接下,玉珠拿坚韧的金线串好这是极简单的,可那朵莲花却不知该如何,那玉是顶好的老料子,雕刻又精巧,极像是前朝旧物。 正是一叶莲花的尖被摔的粉碎,这该如何补,玉碎是极不吉利的,是以周长欢下令要恢复如初。 工匠急慌了神,请了技艺最高超的师傅过来补了整整一日才补全。 周长欢便也坐在银作局坐了整整一日,水米未进,直待项链补好才走。 师傅也随之松了口气,慨叹自己小命尚在。 回至昭阳殿她把项链又放置在了暗格里的锦盒内,看见暗格里的画卷与信盯了许久,却再无勇气再打开。 她命人去取了两坛桃花酿来,尝过却是不对味儿,听夏叶说宫里的酒都是贵人饮的,酒气浓厚却不上头,她便让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出宫去买两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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