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女人愣了愣,准备拍肩催促的手停在了半空。在她眼里,没有洗面奶、没有保湿霜、只拿水冲了冲脸就开始刷牙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就好像沾着露水的清纯芙蓉。 女人看了看林影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粝的手,有了对比,心里很不平衡。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住在条件很差的地方,一个皮肤黝黑手脚粗糙,一个还像是哪家娇养的大小姐,这太不公平了。 她对林影裳产生了嫉妒,恶念也随之升起,眼神浑浊了。她想把林影裳的钱抢走,顺便再揍她一顿,让这位大小姐知道人心险恶。 “变成穷光蛋睡桥洞去吧……”这女人嘀咕道。 尽管她用的是气音,耳朵敏锐的林影裳还是听清了。混在下层人堆里就是容易遇到人渣,不如说就连她自己也是会打老师的渣滓,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影裳漱了口,把泡沫吐出来,又蘸着凉水梳了梳头。梳完头发,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趿拉着拖鞋回房了。 她知道那女人今天没去上班,大概是做好了埋伏她的打算。但她装作一无所知,照旧在午饭的时间走出了旅舍,在附近寻找便宜的小饭馆。 女人跟在她身后不远,把脚步放得很轻。 “唉,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绵羊啊。”林影裳叹了口气,摸摸兜里的水果刀。 她继续若无其事地闲转。 当走进小巷子时,她耳尖一动,听到风声呼啸而来,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便是一黑,一只麻袋当头罩下。 “嘿嘿,得手了。”女人很高兴,紧紧地用麻袋套住林影裳的身体,“先狠狠地揍一顿。不想被打死,就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 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应该反抗不了她这个常年干活的人才对。女人理所当然地想着,毫无警惕心,放肆地恐吓。 “撕拉——” 有微妙的动静,撕拉撕拉,悉悉索索。 “喂,你在耍什么花招?”女人感知到不对,正要翻看麻袋,雪亮的刀尖就刺破袋子来到了她的眼前。 “不要乱动。”轻柔含笑的嗓音,是被困在袋中的女孩在絮絮低语,“不然眼睛可就保不住了哦。” 透过刀刃割开的裂缝,两人的目光对视。寒意骤起,女人倒吸一口冷气,打起了颤。她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女生身上竟然携带着尖利的凶器,更没有想到对方毫不恐慌,竟然露出了令她汗毛直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想要后退。刀子却咄咄逼人一进再进。 “把钱交出来。”这下主导权握在林影裳的手里了。受害者变成了胁迫者,大敲竹杠。 “我……我没有钱。”女人举起双手,把自己描述得非常凄惨,“我还不起网贷,被家里人赶出去。催收的在到处找,我不敢被他们发现,只能到工地干点搬砖搅水泥的辛苦活,挣个十块八块的买饭钱。” 那又怎样?林影裳没有说话,只把刀的尖端对准女人的眼球比划。意思是快点交出来,我没耐心。 “呸,碰上硬茬子了,晦气。”女人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把钱包从兜里掏出来扔到脚边。 林影裳持刀把麻袋划成两半,麻溜地钻出去,捡起了钱包。她数了数票子,钱确实不多,但还是笑嘻嘻地说了声“谢啦”,踮起脚拍了拍女人的肩,大摇大摆地走了。 ----
第21章 醋海翻波
坏人学好要很久,好人变坏只需要一瞬间。 林影裳用抢来的钱付了公共电话的费用,跟蓝雪沫在电话里谈情说爱。 “裳,很忙吗?” “嗯,忙着做实验。不能去看你,抱歉。” “我有歌唱比赛,你不来吗?” “抱歉,不太方便。” 说到这里,在蓝雪沫看不见的地方,林影裳苦笑了。她最近好像总是说“抱歉”,也总是让女朋友失望。 “下次吧。”她补救道,“下次我去现场为你加油……” “嗯。”蓝雪沫很懂事,没有强行要求她抽出时间,只说,“裳要好好休息,不来加油也可以的。” 放下话筒,林影裳凝望着阴暗的天空,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自我厌恶。她本以为自己满不在乎,抛弃了一无所成的过去,结果还是那个害怕被发现真面目的失败者,一点也没有改变。 “算了,悄悄去一下也没关系吧。我又没有真的把老师怎么样,她总不会派人蹲我。”怀抱着愧疚与侥幸心理,林影裳看了眼手表,没有打车,步行向比赛场地走去。 她不离开本市就是不想远离女友,为此宁愿在黑宾馆躲躲藏藏。比赛场地是露天的,在距离她五公里的滨海公园。她要去为女友应援,走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星光歌唱大赛”,是参赛者数量为50人的选拔性赛事。预选赛筛选出10名参赛者;正赛中按照积分淘汰制,每轮比赛给予参赛者相应的积分,积分最低的淘汰,其他人进入下一轮,最后积分数量最多的将会成为冠军。 林影裳来到了滨海公园,灰蒙蒙的天也变亮了。园如其名,是坐落于辽阔的海岸线上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碧绿的海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海与天融为一体,鸟儿盘旋着飞翔,构成一幅静中有动的祥和画面。 观景台就位于高地,下方是此起彼落的潮汐。参赛者在舞台上,背靠变幻莫测的云。评委早已就位。观众席也呼呼啦啦地坐满了。 林影裳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拉链拉到最上方。墨镜和口罩挡住了她的脸。她缩在角落,窥探舞台正中犹如星辰般的恋人。 蓝雪沫拿着话筒,周身被梦幻的聚光灯笼罩,每一根飘扬的发丝都浸润在银白的光晕里,迷离的眼睛闪烁着沉醉的光泽。 她热爱唱歌,也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轻柔沙哑的女低音极适合抒情,粉唇微启,流泄出缠绵悱恻的歌声,令听到的人很难不为之所动。 林影裳突然有点吃醋。虽然这么想很无理取闹,但是蓝怎么能对其他人唱情歌呢?明明自己都为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学妹的情书了。 她胸口发闷,醋意愈演愈烈,和之前的自卑感汇合,就更一发不可收拾。 听不下去了。她生起了蓝的气。 好吧,蓝未来说不定是要成为大明星的,有个罪犯女友是拖了她的后腿了。 如此负气地想着,她拉低帽檐,不吱一声地沿着人群的边缘离开。 观众热情地挥舞印有选手名字的旗帜和塑料牌,欢呼着、笑闹着、高声呐喊。当蓝雪沫唱到副歌部分、猛然抬高音量时,这些人发了疯似地鼓起掌。掌声形成澎湃的声浪,将灰溜溜退去的林影裳包围。 林影裳加快了脚步,非常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心里的小恶魔翘着尾巴出坏主意:在回到旅馆后就打电话提分手吧,别耽误女友的前程。不,也许是好主意吗?她也分不清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唯独能辨认清楚的就是悔恨。 滔天的悔恨。恨自己误己误人。 她越走越快,不多时便走到观景台的楼梯口了。出于莫名的不舍,她摘下墨镜回头看了一眼。 刺眼的阳光使周围的一切丧失了原本的颜色,变成了模糊的一片白。这一眼隔着清透的海风,没有和想看的人对上。 视网膜上跳跃着光斑。林影裳眯起眼睛,重新把墨镜戴好了。 比赛一小时后结束。 她一小时后也回到了住处。 “抱歉,是我配不上你。”依然是使用公共电话,她拨打了蓝雪沫的号码,语气淡淡的,“之前的事很对不起,请你忘掉我吧。”然后没有等待回应就按下了挂断键,把听筒放回原处。 蓝雪沫再打回来,也只有空气会接听了。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早知如此,不要重生就好了。” 失意的女人站在街头,浑浑噩噩的,不知该去哪里。她走进了小卖部,买了一包烟,靠在树下吞云吐雾。 辛辣的气味直冲鼻腔。第一次抽烟的她不停咳嗽,最后还是把烟整包扔掉了,回到房间闷头睡觉。 ----
第22章 重见故友
是她的错。我以为她只会对我一个人唱歌,才喜欢她的。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次醒来,林影裳头发乱蓬蓬的,抱着枕头发呆。 单主发邮件来了,【学姐,我想问问论文的进度到哪里了。】 林影裳回也不回她,把没有插卡的手机倒扣在枕头下,这样就看不到屏幕发出的亮光。 单主一定发来了好多条消息,把她买到的未实名邮箱填满了。但是,她不想看,也不想回。随便单主怎么想吧,把她视为骗子也无所谓。 “彭彭!”有人在敲她的门。 林影裳踢了一脚床板,算作对外面人的回应。 “喂,快开门。”嘶哑的嗓音很耳熟,门外的是那个被她抢了钱的女人。而且不止女人一个,纷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显示还有其他人在。 这是还没被吓破胆,带着朋友来找回场子了。 随便她们吧,都随便吧,世界毁灭了也无关紧要。林影裳自暴自弃地想着,向后躺去,倒在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睛。 门很坚固,没被砸开。 她睡得太多,没能再次入眠。 死前的那一刻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很痛,很冷,快要在绝望之中死去了。 人鱼为她治疗,未果,又为她唱歌。 血条清空的失败者无法得到拯救,却能得到温柔而爱怜的歌声,于是便满足了,于是便安息了。 何等可悲。 不要再想人鱼了。林影裳痛苦地拿拳头砸自己的头。人鱼说爱她,令被所有人抛弃的、濒死的她受宠若惊。 结果,她对人鱼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对她唱过的情歌,人鱼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唱给其他人听。 “星光歌唱大赛”,预选赛参赛者五进一;正赛十人,每轮淘汰两人,一共进行了四轮。最后获得冠军的蓝雪沫全程唱了五首歌,首首都是情歌。 摄影师录下了她在舞台上璀璨耀眼的模样,剪成影片发布到网络上。评论里,听到歌声的人都在“啊啊啊”地尖叫。有人直白地写下对蓝雪沫的赞美和爱慕,真情实感地夸奖她高超的声乐技巧和明星般的气场;有人半真半假地调侃耳朵怀孕了,要为蓝雪沫生猴子;还有人厚颜无耻地自欺欺人,“她对我唱情歌,她是爱我的哎”。 想也知道,蓝雪沫曾经的正牌女友翻看着那些评论,心里会有多不是滋味。 亏我一直在思念她。林影裳猛然坐起身,把枕头丢到地上,抓了把翘起的头发。我把她当作救命的药,而她,她在说谎,她根本不需要我。 愤怒的林影裳走下了床,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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