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橙眯起眼睛,幽幽盯着司锦看。 “大夫给的答案都差不多,就是要注意卫生跟清洁。”所以司锦事前必然好好洗手跟用茶叶仔细漱口,事后也会催钱橙去小解。 “毕竟我是司五少爷,”司锦慢悠悠说,“为了防止大夫出去乱说,我都重金答谢,要他们对我问的事情保密。” 怪不得外头只传司锦重病在身,至于什么病却从来不知道。 钱橙恍惚着想了想,大夫进司家的大门时,怕是也没想过司家五少爷会问磨镜的事情,所以都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全是昂首挺胸进去。 结果见到司锦听她问完问题后,看向司锦的眼神可能都变了。 司锦这才重金封口,免得外面传她是变态有特殊癖好。 而大夫出门时都捂着胸口……里的银子摇头感慨,想的不是“治不好”,而是“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喝的药……”钱橙问完就后悔了,因为那天她其实尝过了。 那日司锦喝完药眉头微皱,钱橙含了蜜饯喂到她嘴里,卷过她舌尖的时候,尝到了司锦的药。 调理身体用的。 司锦刚出生就在奔波,从小身体底子就一般,这些年总会断断续续喝点汤药调理一下身体,正好对外也坐实了她“重病”的传言。 司锦这会儿看向钱橙,微微扬眉,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是滋补养肾的药,药效如何,娘子应该最清楚才是。” 她视线往钱橙并拢的双腿看过去。 钱橙,“……” 钱橙双腿夹紧,红着耳廓不回答这话。 她就说嘛,哪个病人像司锦这般好体力好耐性,又有哪个病人心眼像司锦一样多~ 钱橙脸上重新扬起笑,撩起车帘朝外看,看看到码头没有。 至于司锦为何女扮男装,钱橙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重要,没必要特意询问。 因为司锦女扮男装这事既不影响两人的关系,也不妨碍她俩床上默契,那问跟不问都一样。 钱橙吹了一脸冷风,又把脑袋缩回来,抬手整理自己发髻,“那周家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自然没有,”司锦给她举着小铜镜,“周名安被判了流放,他手下的生意跟名下的产业定然会被几个兄弟瓜分。” 分东西就怕分的不均匀,一旦谁多分了谁少分了,都容易出问题,闹不好要打起来。 当初周家选周名安当家主,也间接说明了周家几个兄弟中,除了周名安其他人能力平平没本事担起家主之位。现在能担大梁的周名安没了,剩余的周家兄弟也都成不了气候。 司锦对于周家的事情还要再等等,等他们内部闹够了,自然会有“聪明人”过来找她合作,她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而袁层的死则要牵扯到朝廷,不过那是季杰的事情。她把刀都递过去了,季杰要是还弄不垮大皇子,那他就不是季杰了。 左右新水州已经风平浪静,过罢这个年,寒意也会随时间一层层褪去,紧接着迎来春暖花开的春季。 “少爷,夫人,到了。” 驾车的周黄扬声开口。 马车停在码头,钱橙先下来。 周名安的事情多少牵连到了钱家,钱母为了自保,交了罚金,如今举家搬离新水州。 钱父发大财的美梦随着袁层身死破碎,大喜跟大悲的冲击下,整个人现在神神叨叨的,听钱母说要搬家后,难得没唱反调,还跟着说什么新水州不吉利,搬走好,搬走了说不定就能发财。 他在新水州,散了财险些牵扯到牢狱官司,怎么想怎么觉得害怕,恨不得当夜就走。 但好歹是一个府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跟东西,当天搬走还是有些难的。 这两天,钱家人先是把值钱物件运走,运不走的便卖掉,随后又联系人将这个宅子也卖了,现在一家人乘船,才算真正离开。 前往钱母娘家的路,走水路更方便也更近,所以他们租了艘船。 几天前的除夕夜,还叫嚷着要坐船的钱柚,经此大劫后,性子也变了很多,显然心里还没从这个坎儿上迈过去。 她现在见不了男人也听不得半点男人的声音,连自己亲爹跟她说话她都要发疯尖叫。 钱母让人给钱柚裹了一层厚披风,从头裹到脚,自己把她拥在怀里护着。 大夫看过了,说钱柚这是受到了惊吓跟刺激,要慢慢恢复才行,急不得。 钱母也不敢着急,只小心照顾钱柚,船到了,便先护着她上去,把她安置进房间里。 钱父则指挥下人小心搬运自己的古玩字画,这是他仅有的两箱子宝物了。 邹氏领着小儿子跟在钱父身后上了船。 “橘儿?”邹氏没看见女儿,不由左右找她,一回头才发现她还在原地傻站着,不由皱眉催促,“快些过来,船要开了。” 这新水州有什么可留恋的,糟心的地方。 钱橘嘴上轻声应着,“来了。” 然而动作却是一步三回头,一直转身朝后看,像是在等什么人。 可惜直到船要走了,她都没瞧见那抹红色身影。 钱橘垂下眼,心同石头一样,渐渐沉入冰冷的江底。 三姐姐到底还是怪她,怪她丢了那只猫。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才慢慢离心越走越远,如今竟连离别都不愿再见一面。 钱橘手指紧攥衣裙,江风迎面吹来,鼓起衣袍扬起长发,冷风像是从她胸腔穿过,凉意遍身,更显心底空空。 她站在甲板上,身影都跟着风浮动,飘渺的像是随时会掉到江里。 就在钱橘提着衣摆正要进船舱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丫鬟小声喊她,声音难掩欣喜,“姑娘,您看那是谁。” 钱橘怔怔站住,心里浮出一个人影,那一瞬间,漫天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 她缓慢转身朝后看。 钱橙搭着蕊蕊的手,从马车车厢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码头遥遥看她。 见她望过来,钱橙脸上扬起笑,朝她用力挥了挥手臂。 钱橘本能跟着钱橙抬手挥臂,手落下的时候觉得眼角脸上有些凉,指尖抚过,全是湿痕。 两人遥遥相望,饶是一句话都没有,钱橘眉梢眼角还是挂上了轻柔笑意,目光紧紧落在钱橙身上,半寸不离。 掉落在江底的心像是船锚一样浮了上来。 船要开了,钱橘下意识往前走几步,想靠近钱橙,可她慢慢发现,即便走的再多,她跟钱橙之间的距离还是会变得越来越远…… 就像以往这些年一样,总是离得越来越远,到最后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钱橘总想着,把钱橙身边的所有亲近的人跟物都赶走,这样她就只剩自己了,只能来依靠自己。 她会变成一株依附在她身上的菟丝花,跟她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分离。毕竟她们才是同宗同源相同环境里成长出来的,就该在一起。 但那日除夕,万千烟花化作流星自天空落下,光芒洒在钱橙身上,她是那般明媚开心,她眼里名为自由跟自信的光亮,是钱橘从没见过的。 可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钱橘慢慢停下脚步,只站在甲板上看钱橙,任由水推着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姑娘,三姑娘好像在跟您说什么。”丫鬟皱眉眯眼认真看。 可惜风太大了,声音被风吹散传不过来。 钱橘也有些着急,扭头朝后看船舱,又朝前看钱橙。 这份着急跟期待,在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司锦后,慢慢淡去。 一同淡去的还有钱橘脸上的笑意。 她上扬的唇角,瞧见司锦站在钱橙身边后瞬间抿平,甚至有隐隐朝下的趋势。 丫鬟,“……” 丫鬟不敢说话,假装没看见钱橘脸色变化。 司锦长身玉立,站在钱橙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像是说了什么,司锦抬手朝钱橘挥了挥手臂。 钱橘,“……” 钱橘低头看鞋尖上的花。 她想,她不是自愿要放手,而是发现争不过,这才被迫松开。 站在钱橙身旁的司锦不是小时候钱橙怀里的那只猫,可以由她抱着送给别人来养,钱橘意识到这点后,心里空到绝望,这才拿着金簪沉思了一夜,最后选择一根根松开自己缠着钱橙的手指。 她抢不过司锦。 所以初六晚上的接风宴,算作她送给司锦的人情,也算是她对钱橙的赔礼。 她们可能不需要,但这已经是她能给的全部了…… 船离码头越来越远,远到钱橙已经模糊成了一个人影慢慢看不见,钱橘这才低下头,轻声跟身边的丫鬟说: “那是我,三姐姐。” 是她的三姐姐,永远也只能是她的,三姐姐。 丫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姑娘,只温声说,“您说刚才三姑娘是想跟您说什么呢?” 说什么吗。 钱橘深呼吸,提起衣摆,转身缓慢朝船舱里走,声音轻轻,飘渺如烟,字字散在江风里,“已经不重要了。” 码头上,钱橙收回挥舞的手臂,轻声跟司锦叹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我说我没怪过她。” 司锦想了想,“应该能。” 钱橘那么聪明,就算听不到,今日看见钱橙过来送她,也该猜到了。 司锦侧眸看钱橙,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由抖开身上银白大氅,伸手揽过她,将人搂在怀里用大氅裹着。 钱家人对钱橙的确不好,钱橙也不是因为他们的离开而难过,她不舍的是她在钱府生活过的时光,以及曾经的自己。 钱家人走了,意味着把她曾经在钱府生活过的记忆也带走了。 钱橙只低落了一瞬,就被司锦兜头抱住。 ……码头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看着呢。 钱橙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起来。 司锦轻声说,“没事,他们都不认识我们。” 司家五少爷就算没人认识,但光是凭借她跟钱橙的这两张脸,也会引得别人多看两眼。 钱橙一想,也是! 仅仅犹豫了一下,她就便悄悄伸手环住司锦的腰,心安理得窝在司锦的衣服跟抱怀里。 司锦抿唇无声笑着,“娘子啊娘子。” 她笑意明显,胸腔震动,“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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