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商人跟文人不同的地方。 袁层那些冠名堂皇的话用来对付饱读诗书一腔热血的书生可以,可拿来劝说铜板眼里进进出出的商人还是太虚太空太假啦! 他们家里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更何况他们。 场上商贾们,除了如钱父这种小门小户需要往上爬的,其余人等谁手里没有自己的商铺没有自家生意? 他们不可能跟着钱父去赌周名安的良心。 他们这些人,退一步,不缺吃喝跟银钱,这皇商不巴结也罢,就算是进一步,那也是跟着司家跟着司锦往前搏一搏,而不是跟着他周名安。 这话说完,正堂里寂静一片,落根针都能听见。 袁层被个商人下了脸面,文人的雅气跟尊严当场就要挂不住了。 可他要是亲自开口反驳岂不是掉了面儿?何况底下商人那么多,难不成不听话的全杀了?他要是激起商怒闹出大事,大皇子不得头一个把他杀了。 袁层看向周名安,这是打算用商人对付商人。 周名安笑着开口,缓声询问,面带威胁,“坐在这儿的是三品皇差,司家几品?” 五品的官领三品的差事,差事完成之前,都破格算三品。 对方闻言也不怕,跟他讲官位没用,当场揣着两只手,慢悠悠询问,“司家利益六-四分,敢问大人选出来的皇商,跟我们几几分?” 六-四,最安全也是最平衡的一种分法。 看似他们只占少少的四分,可这四分足够安全,但凡多一分,都有陷阱。 司家出力多,应酬多,往上需要打点的门路多,所以占大头六分。他们跟着喝肉粥的,帮着出力气,四分足以。 周名安要是也六-四分,那他周家那边的几个兄弟怎么办,他周家在临山州怎么办,周家可不是活菩萨,出了人出了力最后一文不赚还贴钱。 周名安要是想赚钱,只能选八二分。 可如今现实是一旦低于六-四,商贾们绝对不满,他这个皇商也没办法发挥协调商贾的作用。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第一个怪他。 周名安心里门清,六-四不可能,最多八二。他八,新水州商贾二,到时候新水州这边但凡不满的,都用袁层的手层层镇压。 实在闹大了,就杀几个商人抄几个家,等杀的够多了,他们就老实安分了。 但要怎么拿捏袁层,让袁层做周家的侩子手呢,这便要靠周家的生意经了。不过这会儿经还没用上,袁层还不在周家的网里,周名安也不敢说大话。 利益分配没扯清楚,商贾们是不会支持周名安当皇商的。 周名安拿下袁层之前,也不敢直接跟这些人撕破脸,于是场面僵持了一瞬。 亏得下人过来,说饭菜好了,能开饭吗。 开饭,自然要开饭,周名安这会儿无比希望先吃饭。 “既然没谈好,那就先不谈,今日只是给袁大人接风洗尘不谈正事,大家一起饮酒听曲再彼此想想,如何?”周名安开始打圆场。 钱父刚才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赶紧跟着说,“对对对,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事情谈不拢也能吃饭,吃饭的时候是人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借着酒劲多聊聊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见周名安退一步,商贾们也没咄咄逼人,圆滑的跟袁层说着漂亮话,好像刚才顶撞袁大人的不是他们似的。 袁层被他们恶心的够呛,半句话都不想搭理,就算有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搭周名安的腔。 这场面落在众人眼里,那就是袁大人只买周名安的账,跟周名安关系非同寻常。 院子里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正堂里摆了三桌,以袁层坐的桌子居中为首,视野也好,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戏台子,以及坐在戏台子下面吃饭的女眷们。 女眷们有六桌有余,商人们对男女大防不甚讲究,出门吃饭带妻子跟妾室的众多,何况周名安用来招待袁层的宴席,必然好之又好,不管生意能不能谈成,眼前这便宜是不占白不占。 而且好多妇人想着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又想着给她们在别的妇人面前博个露脸的机会,便都带着来了。 露个脸而已,少不了一块肉,为何不来。 这也是为什么女眷占了六桌。 钱柚跟着钱母坐在六桌中比较靠近戏台子的地方,灯笼光亮照下来有些晃眼,加上离戏台子太近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显得聒噪刺耳。 她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双手捂着耳朵,“我们怎么就坐在了这么吵人的地方。” 不仅吵人还太亮堂了,灯笼光亮晃过,显得头戴金步摇的钱柚比平时还要好看几分,格外显眼。 她既满意,又不太满意。 钱母今日全程木着脸,如今一听钱柚主动说这地方不好,眼底瞬间闪过精明,“也是,那你去跟你赵姨坐。” 她伸手一指靠近门旁的那桌。 那个位置特别不显眼,坐的全是些妇人,灯光也不亮,坐在那儿根本无人在意。 钱柚本来是不愿意的,但她瞧见了什么,掩下眼底光芒跟激动兴奋,装作不情不愿,“行吧。” 她难得听话一次,钱母甚是欣慰,钱柚这边刚挪走,钱橘就被叫到了跟前,“那你挨着我坐吧。” 钱橘今天头上也戴着步摇,是临出门时邹氏逼着她戴上的,如今簪在发髻间,随着走动轻轻摇晃,说不出的好看。 钱母甚是满意。 可惜今日钱橙不在。 但在于不在影响都不大,在她送出步摇的那一刻,钱橙就注定了要给钱家擦屁股。 独立门户又如何,只要她姓钱,就永远摆脱不了钱家。 被钱母念叨着的钱橙,如今正坐在马车里。 她跟司锦以及季静沈柔云去珍馐楼吃饭了,她们没道理饿着肚子看戏。 如今吃完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悠悠朝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赶过去。 酉时末,天色昏黑。 好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镶嵌着夜明珠,也有照亮用的物件,如今还算亮堂。 钱橙吃饱了懒得动弹,只靠着司锦的肩,慢悠悠把玩那支钱母让人送来的金步摇。 她葱白细长的手指举起来,粉白的指尖捏着细长的金色簪棍,轻轻转动步摇,听它发出清越声响。 “样式还是挺好看的。”钱橙侧眸看司锦。 司锦没戴火眼镜,目光放在钱橙手上,闻言轻嗯,“好看。” 她笑了一下,伸手握住钱橙的手腕,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钱橙手背,“摸着也舒服。” 钱橙,“……” 钱橙脸热睨她,“我说的是簪子。” “我知道,”司锦把钱橙举起来的手拉过来,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但我说的不是簪子。” 司锦把钱橙手里的簪子抽出来,随手又扔回锦盒里,“看她不如看我。” 司锦不希望钱橙去琢磨阴谋算计的事情,索性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司锦慢悠悠问,“我不比她好看?” 她怎么幼稚到跟一根簪子计较。 钱橙被哄的眉眼弯弯,当真侧身坐着,认真观察明珠光亮下的司锦,最后没忍住亲在她唇瓣上。 “你最好看。” 司五姑娘的容貌,上可跟圆月争辉,下可比明珠夺目。 钱橙想,难道这就是爱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她觉得司锦天下第一好看,司锦觉得她貌美如花? 马车最后并肩停在一处宅院的门口,季静先下的车,随后扶着沈柔云下来。 隔着高墙,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出戏班子唱曲的声音。 里头的戏,已经开唱了。 “我跟沈柔云进去看看,还是你们完事后跟我们一起?”季静故意侧着耳朵听司府马车里的动静。 沈柔云“……” 沈柔云沉默了一瞬,缓慢挪动脚尖朝旁边侧过身,佯装不是跟她一起的。 季静,“???” 钱橙撩起车窗帘子,低头朝下看,正好把偷听的季静抓了个现行,缓慢眨巴眼睛,“什么完事后?” 静静你不干净了。 钱橙目露失望,连连摇头。她跟司锦像是为了那事耽误正事的人吗? 季静顶着钱橙的目光,脸上滚热,不敢抬头,“那,那我们先去看看。” 说着拉起沈柔云的手大步往前,路上还自我反思,“我见车帘动了,还以为她们在亲热。” 沈柔云无奈的笑了下,握紧季静的手。静静还是太干净了,以至于没看见钱橙绯红的眼尾跟水润的红唇。 那模样,一看就刚亲热过。 沈柔云手指穿插进季静的指缝里,侧眸看她,柔声询问,“羡慕了?还是你也想要?” 在马车里做。 季静呼吸发紧,腰背越发挺直,嘴硬起来,“谁羡慕了。” “我羡慕了,”沈柔云轻轻柔柔的接话,手指越发握紧季静的手指,低声蛊惑,“所以回去的路上,能满足我吗?” 季静拉着沈柔云,差点当场掉头表演一个原地返回。 两人走后,司府马车里,钱橙连忙掏出小铜镜整理妆容,边补口脂边瞪了眼司锦。 司锦笑着,讨好般,手指搭在钱橙腰上,只是搭着,不敢乱摸。 “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去?”钱橙疑惑。 司锦抬手,拇指蹭掉她嘴角多余的口脂,“等里面的人求我们进去。” 钱橙看她猫猫一般竖起尾巴,琥珀眸子中不由荡出笑意,亲了口司锦的唇瓣,“想帮司五姑娘上个妆。” 她跃跃欲试,司锦眼皮微跳,把人搂在怀中,低声应着,“下次。” 等事情解决了,她随便钱橙怎么玩都行。
第72章 宅子里, 唱腔咿咿呀呀的响起。 对于袁层这样的文人来说,听曲太过于寻常,京中达官贵人只要过寿就会请戏班子上门, 他虽是五品却也能跟着四处听听。 但如今来了新水州,袁层便不是别人宴席上只配听曲的观众,他今日是这场接风宴上的角儿, 理应享受着被人讨好奉承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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