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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呀，”闻遥示意了一下严佳佳，“留下来看了会儿书，正好也躲开人最多的时候嘛，每天下晚自习跟下饺子似的…” 摩肩接踵，闻遥总被踩好几脚，想起了这不太愉快的经历，她转头看着段思远重重的补充了最后两个字：“很烦。” 穿新买的白鞋子、帆布鞋的时候更烦。 一脚被踩到脚尖的时候，更更更烦。 段思远浅浅笑了，眉眼莹润，望向闻遥的时候总有说不出的情谊。真奇怪，她明明总是眼里温和看向所有人，可是清澈剔透的瞳孔里只能捕捉到闻遥一个人的影子。 就着夏夜鸣蝉声想，段思远说：“那就晚点好了，晚点也静，也安全。” 段思远单肩背着小书包，书包有点瘪，她一般只带一本书回寝室。 可是闻遥从来不背书包回寝室…因为回寝室睡一觉而已，明早还要继续背回来，“段思远，你还背书包呢？” 闻遥不喜欢在寝室看书，本身下了晚自习就近十点，再回寝室，排着队洗洗弄弄，再洗个衣服什么的，约摸十一点才能上床，那时候也差不多熄灯了。 而且她们寝室有个同学睡得晚、起的早，夜里十二点多依然打着手电筒，然后每天五点的闹钟响了一阵又一阵，直到全寝都醒了，闻遥气恼地丢个枕头给声响源源不绝的对床，把她砸醒，那同学闷哼着才醒来关闹钟。 闻遥觉得睡眠时间都不够了，宁可闭着眼睛放空大脑，也不要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 不是没有怨气。 可那同学醒了之后就很认真很认真在看书，寝室灯还没亮，闻遥看到了从她被窝里透出来的浅浅光亮和总是有起伏的轮廓，被窝里的女同学举着手电筒，一点一点照着书看。 闻遥想了想，忍了。 段思远习惯性地顺顺书包背带：“我有时候睡不着，就会看会儿书。” 段思远说这话的时候，模样与往常无异，依然平和恬静，清淡地像弯月亮，可闻遥不知道怎么咂摸出了点静悄悄的难过来。 这难过让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小声地问：“为什么呀？” 为什么会睡不着？ 为什么她怎么睡也睡不够，还有女生睡不着？ 女孩子眼眸总是很明亮，盛着光，暖融融地像两轮小太阳。太阳总是热忱而满怀期待的。 段思远看着她，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会做噩梦。 因为会做无聊的梦。 因为…会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长此以往，睡觉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好事。 她总也担心，梦里绷不住心思，暴露出她见不得光的爱慕，害了明媚如光的闻遥怎么办？ 喜欢这件事情，在高中，众人谈之色变。 尽管段思远藏的深，闻遥甚至不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是害人害己的祸首。 何况…她爱慕一个女生。 想想就…天方夜谭。 “因为…”段思远想了想，才笑了笑，“不知道呀，知道的话，克服不就好了，哪里还会继续睡不着啊。” 闻遥默默搭上段思远的手，和被翘掉的晚自修的时候一样。 严佳佳问：“那你要吃安眠药吗？” 段思远拒绝了：“那倒不用，不是一点都睡不着，只是睡得比别人晚一点点而已。” 她说着“一点点”，左手食指和大拇指贴在一起，比在闻遥眼前，告诉她真的只是晚一点点。 除了“不用”，段思远说的每句话、其余时候，眼光全在闻遥身上。 控制不住的只想看她。 闻遥松了口气才想起了：“可是…你早上不是还去晨跑吗？” 闻遥高一住的女寝四楼可以看到操场的景象，偶尔早起一次的闻遥，站在走廊上伸懒腰的时候，听到身边来自严佳佳的惊呼：“我的天，那不是段思远吗，她起那么早跑步！” 她瞄了一眼操场上，看不清的蓝白校服的人在跑步。 那时候尚且不知道段思远，如今知道了，于是把所有跟段思远有关的话都串联起来了。 闻遥记性很不错。 其实，现在换了三楼，也能看见操场。 段思远还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圈数，一圈一圈是养成的习惯。 只是闻遥再没早起过，一般都踩着早自习的点到教室，挑挑捡捡地严佳佳帮她带的早饭吃了。 于是再也没见到过。 “晚上睡得晚，早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闻遥喜欢睡觉，懒散惬意，她觉得睡得少简直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段思远看闻遥愁的眉毛都皱了，弯着眼眸：“因为醒了呀！” 她生物钟这样，毫无办法。 “唉，”闻遥感慨，“做学霸好累哦。” 像个小朋友在说做大人好累似的。 段思远想笑，还想摸摸小朋友的脑袋，但是不太敢，而且…闻遥没比她矮。
第9章 分糖 段思远就真的笑了，唇边浮上一层浅淡的笑意，眼眸盈盈。 她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淡然，像掬水捞月，她掬了水，至于月亮能不能在自己手里，段思远好像并不太在意的模样。 这样的人…看上去就克制冷静，看上去就是不会热爱什么的。 可是闻遥看着小女神笑，望进那双眼里，就觉得好看。 段思远是她见过的很多人里最不一样的存在，她再没见过比段思远更温和内敛的存在了。 而且…思远这个名字… 闻遥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个名字斯文温和，摊开来有扑面的书卷气，半点不拖段思远这个人的后腿。 清风，弯月。 校园蝉鸣清脆，夜风流动，月光温柔。 段思远和闻遥并肩，校园小径上的路灯一轮一轮，她们脚下的影子几乎重合、离散又重合。 “段思远。” “嗯？” 闻遥记起了她膝盖上的伤：“你要来我寝室哦，我给你消下毒。” 其实一直同路但是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严佳佳白眼一翻：“……” 同伴这些年，没见过闻遥这样眉眼弯弯，又仔细周到的模样。她这个好朋友生来桀骜的气场一遇到段思远，好像变成了软乎乎的一团棉花。 其实…那伤口不需要注意也不会留疤，浅浅的出了点血而已。 再说了，就算留疤，留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想了想，段思远说：“好。” 她说要先回寝室放书包。 三班和二班女寝在同一层楼，不过分占东西，三班从西往东，二班从东往西。 严佳佳和闻遥一个寝室，她跟着闻遥，和段思远说了“一会儿见”之后，摇头晃脑搭上闻遥的肩，深有见地：“你对段思远不一般哦？” “哪里不一般？”闻遥说，“小女神不应该得到偏心吗？” 严佳佳：“……” 闻遥转身进了寝室，连门都不打算给严佳佳留。 高二学年住的是新寝室，上床下桌的构造，一寝六个人。 室友们都在打水洗漱，手脚快的已经开始洗衣服，水龙头哗哗的，宋薇看到姗姗来迟的闻遥还有点诧异：“遥遥，怎么今天回来的那么晚？” 闻遥女生缘不差，性子虽然娇纵了点，处久一些就知道没什么坏心眼，而且有话当面就说，虽然…有时候搞得人是真的很尴尬。 但是坦率也是真的。 严佳佳重新推门而入，听见问题随口造了句谣：“遥遥和隔壁班小女神约会去了呀！” 闻遥想，狗屁约会。 “段思远？”同寝的室友还有点诧异，“遥遥和段思远还认识呢？” “地理选修，段思远来我们班上的，坐在闻遥后面，可不就认识了吗？” 听对方口气不像生疏。 “你们也认识？”闻遥听着她们你一眼、我一语，有点诧异，“为什么你们都认识啊，我才认识她欸。” “怎么，”宋薇洗好衣服挂在衣架上，找到衣叉，路过闻遥搭了下她的肩膀，打趣，“我们遥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连年级第一都没有听说过？” 段思远年级第一是公认的。 高一入学考时就是年级第一，而后科目逐渐增加到十门，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信息与技术，总分排行榜上，段思远一度一骑绝尘，甩开第二名近百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小看她。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姑娘长得不赖。 主席台上演讲时，模样清冷，远观如高岭之花，笑起来却温和舒缓，配上晨起和煦的光，简直了! “听说过啊，”闻遥早会的时候喜欢低头打瞌睡，抬头也只是看看老师走到哪儿了，她当然没印象，“听说过就是认识吗？” 她偶尔听严佳佳叨叨，语气羡慕又憧憬，于是站在红榜前，也会抬头看一眼距离她远远的榜首。 她早听说过段思远。 “唉，”宋薇出了寝室门，把换洗衣服晾在走廊上的晾衣杆上，声音透过小窗传进闻遥耳里，“这样的人，和她有过点头示意、见面说声你好，就已经算是认识了好吗？” 段思远这个人温和有礼，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路上遇见了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她都能微微笑，颔首点头，回句“你好”。 闻遥：“……” 这算哪门子认识？ 话说，段思远怎么还不来？ 闻遥目光驻在门上，稍加思索。 “算了算了，”她翻出了碘伏和棉签，“诶诶，我去一趟段思远的寝室，阿姨查寝了就跟她说我水杯忘在教室，回去拿了。” 然后寝室五个女生看着闻遥拿着东西冲出了寝室门，往走廊东面冲。 段思远的寝室在走廊第一间，门口挂的寝室成员的牌子上，属于段思远姓名的字迹清秀。 剩下的室友们面面相觑。 宋薇敲了敲严佳佳：“遥遥…手上拿的是碘伏？” 严佳佳都不想瞥一眼：“可不是嘛！” “真贴心。” 冲出去的闻遥没听到。 她一口气冲到了走廊底，仔细对了对门口的姓名和寝室号，确定自己不会进错门，缓了口气，冲的太急，碎发被风掀得乱乱的，闻遥晃了晃头，把头发拨得整齐之后，才准备敲门，手刚一伸，门开了。 猝不及防的闻遥对上了段思远略显意外的眼眸。 段思远略带意外的眼眸倏忽弯了：“你来了？” “对呀，等你好久了，”闻遥笑了笑，歪歪头，“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 段思远垂眼无奈，错开了身，闻遥暴露在她室友眼前。 段思远远现插在兜里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蜷起：“可以，请进吧。” 寝室里除了在浴室的同学，剩余四双眼睛齐刷刷望着闻遥，场景一度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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