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陈洛清在宴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抱着铜盆哇哇吐出来的都是酒液。公事上喝酒她不容易醉, 但架不住喝太多也难受。 “快喝两口水再吐,护着胃!”卢瑛跪坐在榻边, 从内侍手里抢过茶盏,塞到陈洛清嘴边,一面为她抚背。 “呼……呼……” 陈洛清吐出嘴里酸水,眼角噙满咳出来的泪花,喘气道:“至从那次在二姐那喝伤了……呼……喝多了就会想吐。” “谁喝多了都会想吐!”卢瑛又接过一盏温水,喂她缓缓喝下:“你为啥要喝这么多?!我拦都拦不住!” “你已经替我喝了很多了。”陈洛清疲惫笑道:“云芷好喝酒,嗝……不把她陪好了怎么行?” 卢瑛见她双眼通红的憔悴样子,心疼得恨不得那些酒下自己肚子:“今天是你的登基大典,你是我们远川的国君!她只是燕秦的公主,你干啥要……” 陈洛清伸手,安抚卢瑛急切的嘴唇,摇头道:“远川和燕秦,封国时都为侯爵国,在礼法上平起平坐,但是仅限于礼法和外交辞令……嘴上能这么说,心里别把自己给骗了。我们远川从国力上来说怎能和燕秦相提并论?能用喝酒解决的事情就是好事……你把她等同于曲王林云萱就好了。她在公务上的所言所行就是林云萱的所思所想。这酒不白喝,人家可是带了厚礼。” “啥啊?”卢瑛皱起眉头。她听得懂,但她就是心疼。在她看来,厚上天的礼都不值得媳妇伤身。 陈洛清挥手赶退内侍,倾身向前搂住卢瑛的脖颈,趴在耳边轻声道:“情报。隋阳要发兵了。” “啊!”卢瑛瞪大眼睛,扭头惊道:“要打仗了?!” 陈洛清以屁股为轴,摇晃回身体,烫着脸眯着眼睛道:“燕秦特意递来的情报不会有错。我也有我的情报渠道,互为映证。而且从基本理智而言,他们没能扶二姐上位,自然不会让我好过。这一仗是在所难免的。我从成为储君的那日起,就在为这仗做准备。” 国有战事,卢瑛马上放下儿女情长,正色问道:“我能做啥?” “小火卢子……呜嗯……”陈洛清又倒进卢瑛怀里狠狠抱了一下,然后逼自己拔离怀抱:“帮我传丞相和屈婉过来。” “现在吗?” “我没事……热毛巾洗把脸就好。军情是大事,拖延不得。” 既如此,卢瑛就不废话了。传来丞相和屈婉,一帕热毛巾给陈洛清揉搓脸蛋,然后跪坐榻前。陈洛清洗完脸清醒很多,见卢瑛坐得乖巧又不说话,便笑着招惹她:“小火卢子,我要给你封个爵。” “啊?!” “英侯,喜欢吗?” “为啥啊?!”事出突然,卢瑛惊诧:“我没有军功,凭啥封侯?!” “你呀……你媳妇都成国君了,你一点都没想着会有荣华富贵吗?你看屈婉晋阳得了伯爵都高兴得很。” “没想过。我也不在乎。” 这话说得坦荡荡,陈洛清也就不开玩笑了:“要说功劳,你和她们一样,护卫新君,拥立之功。”为掌握朝堂,提拔心腹也是必要的。屈婉晋阳们爵位都不是白得。晋阳被任为永安代太守,屈婉另有军中重任,皆要去为陈洛清的改革打下基础。 “可是我爷爷说过,三代不能做官为将。” “没有做官,没有为将,只是封侯啊。” “这……有点强词夺理吧!” “你要领衔亲卫军,无官又无爵怎能镇得住?以后有公事,你可能要作为钦差出京,没有高爵不方便行事。”陈洛清弯腰,抱住卢瑛的肩背,长发汇在一起,削一点公心做私心:“再说,连爵位都没有,怎么做妖妃……” “噗……”卢瑛失笑,扭头贴住妻子发烫的红脸,柔声道:“那臣听凭陛下处置。国丧过了,等会忙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哎呀,这个这个……” “陛下。”殿外丞相和屈婉的声音响起。陈洛清和卢瑛赶忙坐正,让她们进殿。 这是卢瑛第一次近看新丞相游南羽。她高挑挺拔,背脊笔直,五官秀气但皮肤略有黑红,还留有下县时在山野间磨砺的痕迹。卢瑛听说她不是远川人,是九州国的士女。如今细打量,从那遥远强大国度来的人才果然气度不凡。 “陛下。这一仗可以算是您立国之仗,必须要胜。”游南羽看来早就知道会有战事,眼神坚定语气平稳,丝毫不慌张。“孟城的军备,臣等安排八成了。” 陈洛清点头,这是君臣共识:“粮草,军械,我们一直在准备。但隋阳军力强大,这仗不好打。粮草,多多益善……我会向燕秦尽量再要一些。”她争储最缺钱时一两银子也不肯要燕秦资助,如今为了国事倒拉得下脸面。 “粮草尚能支撑一段时日,现在最紧急的事是,派谁为大将?”游南羽苦恼的是这个。她下县深入民间考察过远川,又做过几司低级官员,对远川国力已有全面了解。远川不比她的母国九州兵多将广。而且陈洛清新登君位,军权大事必要托付给心腹亲信。主帅人选是个难题。 “臣愿赴边关,去打这一仗!”屈婉请缨,决心已下。于公于私,她都要挺身而出。 “婉儿。你有为帅之才。但是多年没去边关,难免生疏。而且此去边关也许经年日久。你有训练新军选拔将领的重任。” “可是,只怕难挑得出更适合的……”屈婉以为陈洛清召她来是要任命她为主帅,没想到居然不是。 “我有一个人选。”陈洛清笑起,看似成竹在胸:“主帅之事,我来定夺。你们放心。” “是。”陈洛清既如此说,游南羽就不担心:“臣要立马去安排备战事务,先行告退。” 她走了,只剩陈洛清和卢瑛,屈婉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的人选莫不是驸马?” “我?!”卢瑛心想不是我吧我的定位不是妖妃吗? “哈哈,不是。婉儿,流一要回来了。” “啊……是!”屈婉听到归流一,不禁咧嘴一笑。归流一在大赦中被赦免,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开洲回京。 “婉儿,别担心。我不懂打仗,但我选的主帅,肯定是最合适打这场仗的人。选定之前,要你做一件事。” “是,您说。” 陈洛清深望她,眼中提起归流一的柔情笑意突然冷冽,转念谈及杀伐:“为我和驸马报一下私仇。” 新朝气象,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除了临光殿。时光好像在这里停止,混沌了今夕何年。 “咳……咳……” 陈洛川今晨没有早起扫院子。甚至,她没有起床。早上的晨风带了几丝凉意,刺激得她突然咳起嗽来。 “川……”陆惜贴着她坐在床上,焦急地轻拍她后背,想帮她顺过这口气。庞桃没有治好她的旧伤。至从杀了沐焱沐垚姐妹,她内伤复发,日常只有粗茶淡饭又缺少药物调理,便一日沉重一日,直到听到先皇驾崩的哀乐,终于一病不起,这几日卧床晕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呼……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的伤淤血更深了,要吃药敷药!我不得再听你的了……我去跟亲卫讲,让他们宣御医来!” “呵……”陈洛川拽住她的手臂,虚弱中又拼尽全力。她双唇泛白,脸上也缺乏血色,额头上尽是虚汗:“不要去自取其辱。” 她左臂上还系着白布,像是从帷帐上撕下的细巾,吊孝着再也无法挽回的亲情。她抬手,抚摸陆惜湿润的脸颊,柔声微笑:“伤病而死,不是挺好的吗?” 陆惜双掌捧住陈洛川的手,闭目间泪水落在指尖漫过指甲,浇灌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疤。不需多说,她们都知道,高高在上的凤凰椅换人了。陈洛川从当朝大公主变成了新君最碍眼的存在。 必死无疑。 “战场经年,九死一生。生死于我早就是模糊的了。败便败了,我们败的起。人生将止,还能用死写一笔史书,当然要写得漂亮。”不垂死挣扎,不苟延乞活,即使是死,也不损高贵之身的最后尊严与过去荣光。 “好,她要杀就来杀!不来杀……我们就好好活!川,你睡一会。我去升火,取饭。”陆惜抬袖狠狠抹掉眼泪,扶陈洛川躺好,转身去了前院。 陆惜刚走,陈洛川就跌进晕晕乎乎的睡梦,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一抹清风唤醒,身旁寂静如幻如梦,竟没有一点声息。 “陆惜?”她撑手坐起,看向殿外。 回应她的,只有头顶四角无声风铃随风摇晃。
第一百五十一章 炉火熊熊, 既可以照明,又可以取暖,在这阴暗寒冷的天牢是必需好物。屈婉在审讯钦犯的密室外坐着, 炉火就在身旁, 既不冷也不暗。一张陋桌一个小包袱,她慢慢喝着天牢的苦茶,品出一嘴苦涩来。茶凉了马上就有天牢吏来换温的, 毕恭毕敬地, 让这里的煞气绕到她身边都缓和几分。她被陈洛清计划的重任还没确定官职, 先兼领天牢。无论从名义还是实际上, 她都是天牢的一把手了。只是她太忙, 平常具体事务都是副职在管, 她不需劳心。今天一反常态地坐在这饮茶, 必不是闲坐,而是她有职责在身。 陆惜从临光殿抓进天牢已经两天两夜。审问从早到晚换着人审, 几乎没有停歇。刑讯早就上了, 屈婉在外面坐着, 从始至终听到的多是审讯官吏气恼的急吼, 没有惨叫没有哭喊,最多是断续压抑的呻_吟逐渐沉重, 让屈婉不看也猜得出用刑的行序渐进。 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忠勇伯,折磨了两天了, 依旧不肯低头。屈婉捏紧手中杯盏,皱起眉头注视杯中涟漪。 在不要不可逆的伤害下, 让陆惜体会最大程度的痛苦。 陛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屈婉苦恼:为什么强调不能有不可逆的伤害?都说是报仇了, 陛下肯定是深恨她,难道是要让她明正典刑, 怕她伤太重死在天牢? 陈洛清的命令,屈婉自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又要留有余地,又要让她极度痛苦,这对施刑的手法要求很高,所以这就是屈婉的职责所在。屈婉轻轻长叹一口气,不是抱怨,只是心有牵挂。姊姜节转眼将至,归流一这一两天就会到家,她离不开天牢,不能去京郊接归流一,总是遗憾。想到归流一,她探手入怀,掏出一柄崭新的弹弓。丫字型弓架结实漂亮,打磨得光滑顺手,不知用完了她多少个公务后的忙里偷闲。抚摸着弹弓,屈婉嘴角上扬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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