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可不是甜言蜜语,那都是……” “好,我知道。”陈洛清松松抱着卢瑛的腰,低头顶着她的脸颊笑道:“你送我的戒指,我放在我妈这里,她替我保管。你去取来吧,给我戴上。” “哦!”卢瑛刚要迈步,醒悟过来戒指怕是藏在牌位后面,又果断缩回了腿:“还是你拿吧,我给你戴!” “还说不是甜言蜜语!” 甜言蜜语也好,说到做到也好,戒指反正拿到手了,又戴上手指,不会再碎了。既然回家了,阎蓉赶紧张罗了陈洛清爱吃的饭菜,让公主驸马吃了再回宫。陈洛清和卢瑛自然要接受阎蓉的心意。只是现在时光,已不完全属于陈洛清个人,连饭都要抓紧吃。才吃得几口,菜还在嘴里,宫中就有内侍急来。 “殿下!陛下身体急转直下,现在怕是已近弥留,请您速回宫。”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你去张罗车架。” 卢瑛惊愕,看着陈洛清继续咀嚼看着她咀嚼完伸箸向虾:“蓉姐特意去买的活虾,不能一个都不吃。” 卢瑛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陈洛清身旁,抱住她搂进怀里。 手中筷子叮当落桌,难得的活虾还是没有吃到,陈洛清在卢瑛怀里沉默。卢瑛感觉有触感正在是湿润她贴身衣袍,便收拢双臂把媳妇抱得更紧。 今日与父母告别,以后的路要和小火卢子同行了。 “我以为我对他只有恨,为什么还是会流泪?” “这都正常……你其实不像个有恨的人。” “卢瑛……你把父皇从行宫护送回宫,又给我妈磕头。你比我尽得孝都多。” “你娘会对我这个女婿放心的……走吧?” “走。” 陈洛清把泪水擦在了卢瑛衣袍,把大哭留到了御榻前。烛火煌煌,国君气若游丝,三殿下哭得悲痛欲绝。情真意切感染下,陈洛清身后跪得一圈重臣老臣无不抬袖拭泪,呜咽不止,在殿墙上拉出各自怪异的影子。唯独澈贵妃笔直脊梁跪在床角,面无表情无一声哭泣。陈洛清趴跪在卧榻上,抽泣得抬不起头。“父皇,父皇……您还有什么交代儿臣的?” “川儿……川儿……”虚弱的呢喃,只有咫尺能听见。 陈洛清终于等到父亲回光返照,赶紧倾身向前,双手握紧父亲的手,哽咽道:“儿臣在,父皇!” 也许是感受手心传来的力度,垂死之人竭力撑开眼睛,看见三女儿悲恸的面容。 不是陈洛川。怎么可能是陈洛川? “哎……”幽然长叹,夹杂了绝望和失落,像是呼出去朽透的生命。 “儿臣在呢,您说!” 出乎陈洛清的预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概是真的回光返照,这口命呼出去竟还有君王陨落时最凶狠的诅咒。他居然能抬得起手,指尖所向是张爱野。 “呼……亲近者殉!”喊声之尖锐,在场者无不听清。后宫嫔妃,皆为亲近者。 “什么……”陈洛清骇然,没想到最后的遗言不是国家不是大姐不是遗憾不是怨愤竟是这个…… “呼……呼……澈贵妃,殉葬!”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国丧, 全远川戴孝。 卢瑛已经习惯了身上的白袍白衣带,不觉得膈应。再怎么说也是为媳妇父亲戴孝,想想也就适应了。她身形随着武艺精进益发俊美, 就算是孝服穿在她身上跑起来仍是衣带翩翩。 也就是她能不讲规矩, 敢在皇宫里奔跑。陈洛清似乎不愿用礼法来拘束她太多。 这位才即位的新君,好像对她倒戈而降的原敌人宠溺过度。 咿呀。 殿门被卢瑛自己推开。她又忘了让内侍通报再进殿面君了。殿内侍从倒是不以为怪,看着她快步进来一点都不惊讶。 “洛……陛下, 姜进求我来问你, 那几位大人还是跪在殿前不走, 要咋办?” “嗯……”陈洛清应了一声, 并没抬头。她肘撑桌案手执根长得过分的毛笔奋笔疾书。桌案上垒了七八垛小腿高的卷宗, 几乎要把她淹没。 “嗯?” “……哦。你说他们啊。”听到卢瑛哼唧着催促, 陈洛清终于回过神, 抬起头道:“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让姜进看着别在殿前出大事就行, 不用多管。”陛下的御金小冠上缠起白麻带, 身穿的黑袍腰带和左臂也系着白麻。陈洛清给父亲服丧, 披麻戴孝, 着妆举止都十分得当。 先君的葬礼办得非常隆重。花钱不算多,哀思的气氛烘托得很好。情绪既到, 起灵至停棺的宫殿时,三公主作为摔盆女儿还亲自吹唢呐一曲, 送父皇最后一程,在京城中马上传为孝女美谈。 这大概就是专业人做专业事的效果吧。 高亢的唢呐声与悲戚的宫廷哀乐同时传过重兵把守的临光殿和如今人去楼空的春涧宫, 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宣示先君已去, 新君即位。 大丧,百姓守孝三年。君王肩负国家大任, 以天代年,服丧二十七天。守孝期间不上朝,可在这二十七天里陈洛清完全没有闲着:在钦天院的陪同下去太庙祭祖,告知祖宗自己即位。调任心腹全面掌握京城兵力,特别是宫中亲卫。调防京外军队,严守与隋阳交界的边境。 做完这些,即使还没举办登基大典,她的继位无论从法理还是事实都是板上钉钉。做完这些,甚至没过二十七天。 卢瑛望着已经稳坐皇位的媳妇,看她一身黑白相间,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句俗语:要想俏一身孝……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嚣想媳妇的时候。何况妍福班班主陈知情已经转行了,不干白活转行干国君了,再不会一身孝地给东家吹唢呐了。 “你说现在这么多事,他们也不去干活,跪着干啥呢?” 陈洛清搁下笔,向后微养斜靠宽大凉硬的御座就当休息:“跪在那是催我赶紧让嫔妃殉葬,别耽误父皇入陵寝的吉时。因为殉葬的嫔妃要以陪葬的身份与父皇一同入陵。” “可是你不是说过这事你自有处置吗?!”要嫔妃殉葬这件事,卢瑛愤慨厌恶至极。她不懂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们为啥要逼无辜人去死。 “是啊。我下了令,告诉他们父皇有遗命我自会处置,让他们不要操心。他们依旧要抛下公务跪着操心。你知道这其实叫什么?”陈洛清不慌不急,眼中笑意深远:“逼宫。” “逼宫?!不带兵马……” “逼宫分文逼宫武逼宫。文臣的逼宫不需要兵马往往更加有效果,难以平息。他们的目标,不是先皇遗命,不是后宫生死,而是我。” “我去和姜进把他们拉下去!” “可不敢拉!以老丞相为首,都是朝廷重臣,以跪拜先皇寄托哀思为名,怎可当众拉拽?哼……如果真的是对先皇忠贞,应该去跪灵堂,却跪在我的殿前以孝义给我施压,逼我妥协。本来好好商量不用大动干戈,偏用这种手段。”嫔妃殉葬不过是个由头,这些老臣真正的目的如陈洛清所说。这是表面不强势的国君即位时的某些传统上演:欺新君。 欺新君年轻,欺三公主仁懦,欺陈洛清为了朝堂稳定拿他们没办法,给自己的政治势力增加筹码。 “那你在做啥?” “我?”陈洛清拍拍手边成堆的公文:“我在看全国各地整理上来的刑犯卷宗。服丧期满后就是登基大典。大典后是大赦天下。罪大恶极之人我不想赦,该赦不该赦,我得拿一个标准出来。我早就想清理全国的冤案错案,摸一摸司法情况。正好趁此机会过一遍。小案有司衙门看,大案我自己看。”所以连着几天吃睡都在御案上,眼圈都黑了。 卢瑛又心疼又心安,看来有人堵在门口影响不了媳妇的心情。“看来,你一点也不慌。” “我一点也不慌啊。”陈洛清笑道:“让他们跪呗。让大家看清楚他们对父皇的深厚爱君之情,拳拳忠贞。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招数。” 卢瑛轻叹,笑道:“哎,我就知道你又没安好心。” “要不是我清楚父皇不会为我铺什么路,我都要怀疑是他帮我下这一步好棋。”陈洛清眼神灼灼,完全不似被拿捏的摸样。有人想以嫔妃之死来将军,这位刚刚正式执棋的新棋手却想起死回生。陈洛清只把她父皇指名道姓要殉葬的澈贵妃软禁在澈流宫,其他属于亲近者范围内的后宫嫔妃都正常移宫,按礼接受新君看望,并没有要被迫殉葬的迹象。 “对了,跪的那些人里,有一个女的穿得很漂亮,看起来不太一样。” “你说瑞王?她是我姑姑。”贵如王爵,在卢瑛口里成了“一个女的”,只是陈洛清不以为意。 “啊?咋的亲戚也跟着瞎闹呢?” “姑姑和他们不一样。在父皇和我之间,她算是比较坚定地支持我。所有她现在有想法,才会跟着他们闹。既有皇族长辈之尊,又自觉有拥护之功,她想我把她的瑞王改成岐王。只是岐王为王号中的首尊,我心里已有人选,给不了她。好在姑姑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再说吧,我总是会处理的。”陈洛清说累了,伸开双臂向卢瑛求抱。卢瑛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被御座里的人抱坐在腿上。 不是说不顾礼法不顾场合这啥那啥的……高高在上的陛下撒娇,这谁顶得住。 “小火卢子……”陈洛清搂住卢瑛的腰,埋头进她怀里,呢呢喃喃:“抱一下解心宽……” “噗……”卢瑛用笑遮心疼,拢起双臂松松抱住疲倦的国君媳妇,轻声问道:“洛清,今晚回屋睡不?” “唔,怕是不行……不抓紧看不完卷宗。而且现在是守孝期间,我们尽量别授人以柄。” “你这完全是要公不要私啊!要国不要家啊。家里还有妻子等你呢……”卢瑛心疼陈洛清的身体,又知道正在关键的时节,无法劝她别呕心沥血,只能插科打诨,让她心情轻松。 “哈哈!”陈洛清想着家有娇妻,终于笑开了怀:“我许国,你许我,正合适。我做明君,你做妖妃,正合适。” “这……这听起来合适吗?而且你又说妖妃,到底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快去干活小火卢子!再偷闲作懒小心我不给工钱。” “说得好像你给过工钱似的!” 小火卢子算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遇到黑心三公主,光打工不给钱,打工的强度还特别高。守丧期间,国君忙到不好好睡,卢瑛和姜进自然日夜配合加强皇宫守卫,眼眶通通熬红。先皇灵柩下陵的日子就在眼前,那些日日来跪默逼宫的老臣身体与精神都再忍受不住,要当面问君究竟意欲何为。内侍们焦头烂额地通报终于有了回应。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1 首页 上一页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