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范围,警方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地毯式搜索。”竹昱的手停下来,墨色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手上的照片,“池副。” “嗯?” “你看,”她举起手里的那张照片,看着她,“觉不觉得眼熟?” 池田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琥珀色的眼眸在对视上那张模糊的人像时微微凝重。她缓缓地将目光移向竹昱。 “那个清洁工。” “晚上8:49从正门进去,9:04从正门出来。”竹昱沉声道,“由于小区内部监控缺失,目前不能明确他这15分钟在小区里干了什么。” 所有人围在电脑前,探着脑袋死死的盯着监控录像。 三天前的录像,穿着长袖长裤正规的清洁工服,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走进小区,又走出去。 “因为是清洁工,所以放他进去也是情理之中。”澹台禾说,皱着眉,“这个时间,你说他他妈是要进去收垃圾,我不信。” * 凌晨的G市人迹稀少,报案人摇身一变成了审讯室里的嫌疑人。池田靖站在单向反射镜后,一只腿支撑着重心,双手插兜站在抱臂的竹昱旁边。 审讯室里,是焦躁不安的清洁工李岩和任盛华。 “没有!”年近60的老头儿瞪着眼,冤枉的喊道,“我哪里敢干这种事!就是那天公司里面要求我突然去小区里看一眼,说会不会一周收一次垃圾太满了,有没有必要改一下。” “按你这意思,”任盛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微微打开双腿,身子靠在椅背上,两只手自然的搭在腿间,冷笑道,“你没有嫌疑咯?” “当然!”李岩搓着粗糙、布满皱纹的手,反驳道,“我就是一个小户人家,哪里来的胆子干这种事哟!” 任盛华听着他不停唠唠叨叨的辩词,带着耳机淡淡朝镜子那边瞥了眼。 “问他进去15分钟内干了什么。”竹昱站在镜前,对着麦克风说。 任盛华扬扬下巴:“行了,那你说,你进去都干了啥?” “就、就是按照吩咐看了看啊。”李岩回答,“但是垃圾毕竟脏嘛,我就是稍微掀开盖子看了两眼,晚上那里又黑,看不太清。不过我当时看着里面量不多,能撑到一周再收,就转了一圈走了。” 池田靖正听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来铃提示。 她掏出来一看:老狗。 “喂?” 池田靖从监听室出来,背靠着旁边的墙接起电话,“这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 “你妈的,还不是你之前说关于那个楼盘的问题!”电话那天满满的困意里藏不住怒火,优美的中国话随之倾泻而出,“你看看,凌晨4点多——老娘他妈之前跟国外大亨谈生意都没这么晚过!!” 池田靖簇起苹果肌,故意夹起了嗓子,“哎呀~我的好大爹~!”她又心虚的看了看走廊,做作的说,“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可是你最孝顺的大儿~” “呵,大孝子,”邬盎冷冷的表示,“想要小区的进出通行证,还是查户?” “监控录像。”池田靖说着,下意识的摸出一根烟,单手熟练的叼起打火,“汤臣一品小区的所有出入口的监控,你们物业应该有存档吧?” 作为楼盘的金主爸爸,要啥没有。邬盎一面敷着补水面膜,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她咬牙回答,又往手上搓了些精油,对着开着免提的手机说,“别说我没提醒,汤臣的监控量不是一般的。” 一个坐拥两站地铁站的小区,闸口多如牛毛,池田靖要了近一周的监控记录,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池田靖缓缓地吐了口白烟,咧嘴笑了笑,“你就祈祷一下我能早日结案捉拿凶手,这样就不用苦苦逼逼的赖在局里走不了了。” 随便扯了两句,池田靖打发人赶紧睡觉,挂了电话。一转头,她脸上微微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寒颤感从脚底电流般蔓延了全身。 身旁监听室的门半打开,竹昱就着拉开门的姿势,死死的盯着池田靖。 *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池田靖在那双从没有流露出半分波澜的暗眸中看见了剧烈的、复杂的、汹涌的情绪。 那双丹凤眼盯着她,池田靖很容易就看见竹昱锋利棱角的额前青筋突起,紧绷僵硬的肩颈呈危机状态,一动不动,像是受了惊的狼,露出最原始、最凶戾的野性。 后面裘梧瞳孔地震,抿着嘴死死的拉着竹昱,一边眼神示意池田靖赶紧灭了烟,又颤颤巍巍的试探,“竹、竹队。” 白雾散去,香烟呛鼻味儿仍然聚在这狭小的一片空气里。四周没有烟灰缸,情急之下池田靖直接拿拇指攥灭了即将抽完的那根烟,捏扁在手里。 她不敢轻易发话,看着竹昱紧绷的下颌和因过分紧张而发白抿紧的唇。 气氛焦灼的几乎到了没有办法呼吸的程度,旁边审讯室的大门“咔”的被打开,任盛华走出来,一面摘掉耳机,“不是,我说怎么没人应我——” 话不用说完,从两方凝重的气氛和空气里依稀存留的烟味,他就能猜到了。 看着竹昱愈发不好的脸色,任盛华暗暗咽了口口水,顾不得心里骂娘,赶紧过去拉过她,嘿嘿笑道:“呃,小池才来咱们队,有些事儿她不清楚。” 说着和后面的裘梧打配合,后者会意的去处理李岩那边后续审问程序,他依旧在打圆场。“所以说她、她不知——” “不知道工作期间不允许抽烟吗?” 竹昱紧绷着肌肉,压低眉眼的目光始终没从池田靖身上移开过。任盛华赶忙挡在她身前,却也挡不住她犀利的目光。 “你应该知道G市刑一队的出名之处,”竹昱声音冷的掉渣,“我的队,不允许在工作期间抽烟。”她颈间的筋因肌肉紧绷而突起,“做不到就滚。” “哎哎哎哎,她才刚来,不知者无罪嘛!”任盛华急得脑门直冒汗,夹在中间说话,“你不能这么苛刻啊!” 竹昱苍白的唇色似乎回了一点血,但依旧是冷的,眼底凛寒。她垂眸看着池田靖,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凌迟着她。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任盛华转过头,侧着身子叫池田靖先走,自己来解决,“回去记得写2000字的认错报告给老竹啊!” 竹昱收回目光,活动了活动僵硬而酸痛的肩颈,骨头“咔吧咔吧”的响。 “我说,你要是这么对我就算了,但是毕竟人小池新来的,哪里知道你这怪癖。”任盛华瘪着嘴,抹了把汗,“真是太过了。” 竹昱没说话,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神淡淡的点了点他。末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头问任盛华:“这条线索怎么样?” “不太行。”他搓了搓脸,皱眉沉声道,“似乎没有什么进展,他坚持自己是接到公司指示办事的。明天需要联系物业公司,确认他的口供真实性。” 竹昱点点头,双手抱臂的往办公室走。 ---- 感谢观看~
第6章 6 池田靖坐在办公室桌前,看着电脑上与微信同步正在传输大内存的视频的进度条缓慢爬行,眼神有些放空,手指下意识的点着桌子。 然后她被一阵疼痛刺醒过神。 “嘶——” 池田靖的目光移向指尖,刚刚脑子一热直接拿手指掐灭了烟头,火星烫伤了指腹。她定定的看着发红的手指,又鬼使神差的轻轻搓了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汤臣一品的闸口监控记录量,那不是一般的多。邬盎按着她的要求全部给传过来了,巨大的下载量叫池田靖有些担心机子会不会报废。她看了眼龟速爬行的进度条,指尖的疼痛隐隐传来。她到底不能坐之不管,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去厕所,准备拿凉水冲冲。 洗手间里,池田靖刚刚进了女厕就和竹昱打了个面照。 后者弯下腰,拿着凉水冲着脸。竹昱一抬头,带着满脸的水珠就从镜子里与池田靖对视上了。她齐脖的中发狼尾散了下来,额前和鬓角还有刚刚洗脸时被打湿的,一绺一绺贴在那张刀雕般的面容上。 竹昱撑着洗漱台,看着一脸有些尴尬的池田靖扶着厕所门,深沉的眸子点了点她。 她本来就不是爱说话唠嗑主动破冰的性格,但是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池田靖要是还能像以前一样闹那就是没心眼儿。 “……竹队。”思来索去,池田靖硬着头皮抽抽嘴角,小心的打了个招呼。 “嗯。”竹昱从来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扑克脸让人揣测颇多,“不睡会儿?” 熬到4点多,趁着明早8点清洁工所在物业上班之前大家赶紧补补觉,一队办公室灭了灯席地而睡,刑侦总局里悄然无声。 “啊,睡不着。”池田靖走到旁边的水龙头处,回答道,一边冲着自己的手指,“我年轻气盛,精力旺着呢,不用担心。” “倒是竹队还是要适当的休息啊。” 一连几天的缺眠少觉,就算是竹昱也不可能毫无反应。身上的衬衫微微发皱,无人期望时,那双丹凤眼松着劲儿,眼下是淡淡的眼袋。 竹昱撩了撩打湿的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目光转向身边的女孩,又顺着她的目光移到了正在冲水的手。 池田靖感受到了那炽热的眼神,有些发毛,匆匆的把水一关,捻了捻指腹,说着抬脚就要逃,“竹队,走了啊!” “等等。” 刚刚抓上门把手的池田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抿抿嘴转过身。竹昱踏着稳重的步子走上前,自径拉开厕所门,“来我办公室。” “?”池田靖满脸疑惑的跟上去,进了办公室看见竹昱在茶几前蹲下来翻腾,“你觉得今天嫌疑人的自述可信吗?” 池田靖怔了怔,“五五开吧。”她感受到被烫伤的指头依旧有些疼,“但是凭我的第六感,总觉得他不像是会干这个的。” 竹昱没说话,昏暗的房间中只亮着桌上的一盏台灯。她站起身,转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云南白药喷雾。 池田靖没想到这情景,不禁连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手。” 她呆呆地把手伸出去,那人也不别扭,一把拉过手腕,甩了甩喷雾对着发红的指尖喷药。“为什么?”竹昱问。 药剂喷在创面上的一瞬间,冰凉和药效的刺疼让池田靖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却被竹昱另一只手钳着手腕不能动。“不为什么,”她回答,“单纯的第一印象,虽然知道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但是人毕竟会有下意识。” 还有,资料上显示这个老头家虽然在第一批尸块发现地的琅照区,但是具体居住点离勒庞距离不近,而离水库又太近,抛尸逻辑上不符。 “上药会不好受,忍着。”竹昱垂着眼,声音轻轻的,可依旧是听着生硬。她低着头,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池田靖手上的伤,确保全部喷好才放开,“但是三天前他的行踪过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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