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澜只是说,“好,那我们带回去。” 覃欢睁大眼看着宋澜,似乎有些讶异她如此的顺意。而郑知微微微抬眼,冲着宋澜点点头。 覃欢站在原地,终于还是收回了水果,沉甸甸地提在手上。 “那个,郑警官,你爸爸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们说。你警察为人民服务,我们天天在医院,也能帮衬着点。” “我爸做完明天的血透就出院,不劳费心了。” 覃欢暗自慌张,她没想到郑知微如此冷淡,难以接近,她想了许久,始终都找不到能够可以与她更近一步联系的理由,便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宋澜站在床尾,看着郑知微拿纸巾一点点擦干净饭盒里残留的水珠,随后放入抽屉,最终还是皱着眉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郑知微眼底的青黑像两道破败的布,一直缠绕在宋澜的脖子上,让她如鲠在喉,最终就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覃欢似乎找到了话头,“对对对,郑警官需要好好休息,你忙不过来时就随时call我,反正有我的联系方式不是吗?” 郑知微推上抽屉,回过身,认真地看着覃欢,语气略有缓和,“谢谢覃医生的好意,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打给你。另外....”她抬眼看向宋澜,看着她塌垂的肩膀,轻声说,“我会好好休息的,别担心。” 她说得太过小声,轻飘飘得像是落叶,风大一些,似乎就能飘走。 但宋澜听清楚了,她忙得垂下头去,不想让郑知微看到自己急遽红胀的双眼,只是点头,一个劲地点头,努力回应。 她想,这就够了,只是这样,或许就够了。 可当她和覃欢走出住院部时,当她看到瓢泼的大雨时,她着急地对覃欢说,“你先去工作吧,我有事,先走了。” 覃欢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就见宋澜将手架在头上,跑进了雨里,跑入了门诊大楼。 门诊五楼有直通住院部的连廊,宋澜攥着一把墨绿色的大伞,在连廊上奔跑了起来。 当学生的时候,老师就曾警告过大家,在医院,非紧急情况,尽可能不要奔跑,不要制造不必要的恐慌,可当下,对宋澜而言,情况紧急,心中的红线已经恍然拉起。 她总归是担心,晚一秒,自己的伞就不能稳稳地撑在郑知微的头顶,那般美好却又瘦削的郑知微就会被大雨淋透。 她不想看见她的零落。 于是,她跑,狠命地跑,当她感受到心脏在她胸腔快速地跳动时,她清晰地知道,她同以前一样,做不了郑知微生命的过路人。剧烈跳动的心脏,明确地告诉她自己,只有郑知微,这一生,真的只能有郑知微... 她气喘吁吁,在走廊上与她再度相逢。 这一次的相遇,是她有意为之。 所以,她那般勇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近郑知微,然后将握有雨伞的右手伸出去,努力地冲着郑知微笑,轻声劝说,“郑知微,外面下雨了。” 明明只是一句太过平常的提醒,但郑知微知道,宋澜在害怕,她在害怕自己会拒绝,声音颤抖,脸上也堆积着不安。 可是,宋澜不应该怕的,她应该最是清楚,从16岁起,自己就发誓一定努力做一个不会让她感到悲伤,害怕,顾虑的人。 即使是陌人,也应该这样才对。 一如既往地,她想要遵从着自己内心的誓言。 所以,郑知微伸手接过宋澜的伞,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吧,头发都湿了。” 宋澜颤抖着手接过纸巾,紧紧地握在手心。 这一刻,她们之间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不足两米。 当郑知微拿着雨伞从宋澜身旁走过时,头发上的雨水一直下滑,最终,从宋澜的眼角滑过。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一扇太过扁窄的窗户前。 这里能够看见楼下进进出出的人。 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郑知微。她在往外走,被牢牢地遮在墨绿色的伞面之下。 大雨,你不能将她打湿。 ----
第六章 郑知微回到派出所,正撞见李云辉拉拽着一对醉意熏熏的男女回到所里。 她看着女孩穿着有些暴露,泫然欲泣的样子,问着李云辉,“需要我帮忙吗?” 李云辉叹了口气,“先让他们醒醒酒吧。”说罢,就拽着他们走入里屋,暂时扣押起来。 李云辉喘着大气出来,顺手脱掉自己沾了酒秽的外套,皱着眉将衣服扔到一边,埋怨着,“现在年轻人失个恋都要死要活的。” 一旁打完水的陈富铭喝了一口刚接好的热茶,浓烟从他的杯口腾跃起来。他就在这样的模糊中清晰地接住李云辉的话,“云辉,你才多大就说别人是小年轻,身为我们所里最小的人,别一天天整的老气成成的,影响我们所的形象。” “铭哥,代表我们所形象的可不是我,是微姐才对。” 郑知微感觉到两束视线冲着自己就来了,她站定,笑着说,“看我干什么?” 李云辉凑近,八卦着,“微姐,你结婚了吗?” “你小子!”陈富铭抬手就敲了敲李云辉,“别打听女同志的个人问题。” “我这不是好奇嘛?” 郑知微听到,无奈地笑着,看着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李云辉,淡淡地回应着,“没有,没有结婚。” “诶诶诶,那谈恋爱了吗?正好我表哥今年...” 陈富铭见郑知微脸色有些难堪,一把提溜住李云辉的后脖颈,然后责骂着,“让你别打听,你还介绍上了?你小子,来工作的还是来当媒婆的?” “我这是怕微姐一个人孤单,我表哥虽然人长得没有那么帅气,但是部队出身,军警不分家嘛,也能理解微姐的工作,铭哥,我是好心!” 郑知微看了一眼陈富铭,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责怪李云辉。 陈富铭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比郑知微大个十几岁,去年郑知微下到他们所里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大病初愈后瘦削憔悴的郑知微,很多个值班的夜里,他们偶有交流。 当陈富铭好奇郑知微为什么会主动申请下到北安,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派出所时,郑知微往往会晃晃神,然后淡淡一笑。 她虽然绝口不提之前在潼城公安局发生的事情,但总是会告诉陈富铭同样的答案,“北安是我的家。” 陈富铭久经沙场,虽未听到郑知微明确的回答,但他也能猜到郑知微藏在话语中的那些情愫大抵与爱脱离不了关系。 所以当他现在见李云辉扒着郑知微问东问西,就主动地将她把话头挡了去。 郑知微站在李云辉面前,认真地拒绝道,“云辉,谢谢你,但不用劳心我的事,我有喜欢的人。” 李云辉和陈富铭双双睁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郑知微抬腿往里走去。 刚才喝得醉醺醺的俩年轻男女还未醒酒,东瓜岭派出所又接到了新的警情。生生截断了李云辉想要八卦的心。 “南丰路与南新路交汇处发生交通意外。” 郑知微穿戴好警用装备,再度走出来,“我和铭哥去吧。” 陈富铭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和郑知微走了出去。 被郑知微带回来的那把属于宋澜的墨绿色大伞,被好好地摆放在更衣室里醒目的位置,出警前,郑知微自私地想,她可不可以不将伞还给宋澜。 至少,她想留存一些,有关宋澜的物件。 而最终这把大伞久久地被放在派出所的更衣室里,宋澜没有去寻找,郑知微也没有去归还。 也正好,北安在那天的大雨后,接连放晴,在冬日里,送上了些许的暖意。 宋澜就是在一个放晴的休息日里再度接到了贺秋明的电话。 “宋澜,有时间吗?中午约你吃顿饭。” 宋澜接到电话,才想起来上次贺秋明似是欲言又止,她知道贺秋明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她,于是她应了下来。 贺秋明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个小的湘菜馆,靠窗的位置。 宋澜隔窗看见了他,便径直走到了餐桌旁。 贺秋明抬头看了一眼她,接着又认真地看着菜单。 “你想吃什么,你扫码看看,然后告诉我,我这边一起下单了。” 宋澜早上醒得晚,不太饿,于是就只点了一个清蒸鲈鱼,不再加菜。 “两个人,三四个菜差不多了,别浪费了。”宋澜见贺秋明不断浏览着菜单,出声提醒着。 “今天有开车来吗?” “没。” “那喝点酒吧。” “怎么想着要喝酒了?” 贺秋明看着取下围巾的宋澜,把碗筷摆好送到她的面前,“我今天有些话想问问你。” 宋澜倒上滚烫的茶水,轻声嗯了一声,示意贺秋明继续说。 “你喜欢贺春阳吗?”他直截了当,将最简单又最复杂的问题摆在了宋澜面前。 宋澜冷凝着脸色,认真看着贺秋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贺秋明喝了一口茶,将热茶的烟雾一口叹了出来,他们旁边的窗户上也因着室内外的温差凝结起了不小的雾气。 “我自然是站在贺春阳哥哥的立场去问的这个问题,但是...”他顿了顿,紧握着杯子的指尖有些泛白,“但是,我也是站在你们的哥哥的立场去问的。” “宋澜,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哥,但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也有些许了解,我知道,你不喜欢贺春阳。” 贺秋明见宋澜紧抿着双唇,久久没有说话,而他们刚才点的酒却已经送上了桌。 宋澜伸手开了酒,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伴着酒气,闷闷地说,“对,我不喜欢贺春阳。”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结婚,还一直守在贺春阳旁边,让双方父母都以为你们要相伴一辈子,我妈甚至让我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国结婚。”贺秋明有些着急,他看着宋澜又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酒,伸手抢过杯子,酒被狠狠地浪到了桌面。 “我守在贺春阳旁边?”宋澜冷哼一声,想到了她那被裹挟着走的岁月,眼泪猝然滑落,她用手背抹掉,硬着嗓子说着,“贺秋明,这么多年来,是贺春阳一直把我捆在旁边,我无处可逃。” 贺秋明顿住,他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看着宋澜,“你...” “你知道你妹割腕的事吧?” 贺秋明点点头,那会儿他在外省读研,只是听父母在电话里说了这么一事,“我听爸妈说,是因为高考失利后,复读压力太大,所以......” “所以,贺秋明,我说你们一家都是骗子。”宋澜红着眼,突然紧盯着贺秋明,“如果说贺春阳是捆住我的主谋,你的父母就是帮凶,他们或许也是被贺春阳吓坏了,出于保护,所以百依百顺,可他们却从未想过被他们捆住的我是否受到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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