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生病时也是板着脸清清冷冷的模样,捏着自己的一处衣摆,昏昏沉沉的靠在车窗上。 温璃坐在输液大厅输液,江倚青怕她乱动会碰到针头,便让医生在她手心里绑了个长方形的药盒。 “我又不是小孩。”温璃嫌弃的看了一眼。 椅子太硬,江倚青就脱了外套,折成一个靠垫,垫在小孩的脖颈后头。 可小孩却是不依,似乎觉得人肉枕头更舒服,微微侧身靠在江倚青的怀里。 江倚青没推开,是不是给她擦擦汗,摸着小孩的发烧轻声絮语道:“占我便宜啊。” 药效催眠,温璃困的不行,中间清醒了些,江倚青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又睡了过去。 输完液,也经很晚了。 考虑到小孩还没吃饭,别墅里又没食材,江倚青便将她带回了宛禾街。 小孩盖着外套,睡的倒是安慰,拔针时还是疏忽了,手背青了一片。 温璃的睫毛很长,路灯映出浓密的倒影,汽车行驶在夜深人静之中,倒像是一艘孤舟,压过老街的石板路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离开医院前,江倚青嘱咐弟弟煮了一锅白粥,店门口还留着灯,江垂云正坐在门槛上等待。 温璃个子高一些,却出奇的瘦,只能摸到凸起的骨节,江倚青要搀扶她下车。 温璃从梦里醒来,浑身依旧像个火炉。 她摆了摆手:“我自己走吧。” 江倚青无奈只能依着她。 江垂云瞧见来人,上前招呼了一句。 他是知道姐姐模特的工作的,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多问些什么,只说粥好了,锅里还留了碗鸡汤,便转身上了楼。 温璃下车时才知道来了江倚青家,说了句:“给姐姐添麻烦了。” 她有些站不住,说完便从后背轻轻环住江倚青的腰,脸也轻轻得搭在她的肩膀上。 江倚青感觉倒脖颈滚烫的呼吸,知道小孩还未退烧,小心的扶她上了楼。 刚要扶她躺在床上,小孩却猛地坐起来,拍了拍刚才碰过的地方。 “我还没有换睡衣,不能上床。” “没事,病人不讲究这些。”江倚青安抚她。 “不行,脏。”小孩很是执拗。 “可你发烧了,我怕你着凉。” “那也要换。” 江倚青只得去给她找了一身棉质睡裙。 小孩穿着牛仔裤和一件长袖衬衣,刚解开几颗扣子,却发现江倚青还是站在眼前。 “姐姐,我要换衣服。”小孩语调软软的,竟然在害羞。 “好……好,我不看。”江倚青背过身去。 等了一会,小孩又说:“我好了。” 江倚青便转过身来,替她摆好枕头,又盖好被子。 温璃虽然头晕,却也不再困了,靠坐在床头。 江倚青下楼去煮粥。 温璃便拿起一旁的一本书来简单翻看。 白粥煮的软糯,又添了鸡汤、鸡肉、香菇和青菜,氤氲的香气漫了整个屋子,怕小孩嘴里太清淡,江倚青又盛了一碟母亲做的黄瓜咸菜,一齐端上了楼。 温璃没什么胃口,却也还是喝了整碗,顺滑软糯,胃里也暖和起来,两人坐在书桌的两端,江倚青吃饭时也是慢条斯理的,瓷勺握在手里像是握着一柄玉如意。 背后一面巨大的书架,空气中也隐隐有些纸质书本的味道。 江倚青收拾干净书桌,又替温璃找了牙刷。 躺到床上时,已近午夜。 温璃吃了药,又有些昏沉劲儿,江倚青探了探她的额头,烧似乎退了一些。 留了盏夜灯,江倚青又替小孩擦了几次汗。 温璃睡觉不安分,像只小狗似的,爱往人怀里蹭。 江倚青便小心的安抚着她,轻轻的替她揉捏脖颈和太阳穴。 破晓时分,温璃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的她和奶奶坐在翠屏街的院子里,墙角落了几只鸟,叽叽喳喳的乱叫,正要去扑时,梦却醒了。 醒来时天是灰蓝色,一旁昏暗的夜灯还亮着,天窗外能看到树影婆娑,有一双纤细温暖的手掌,轻轻缓缓的覆盖在她疲痛的额头上。 经过一夜的折腾,她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温璃正躺在江倚青的怀里。 她的手搭在女人纤瘦的腰间,这次她没逃,只是微微转身,睁着眼睛,好整以暇的去描摹女人的五官。 江倚青的呼吸平稳,想来还是在睡梦中。 温璃生在高知家庭,自小便是自持又清高,除了明澈,也没有什么别的亲近朋友。 同床共枕这种经历更是少之又少。 江倚青睡时模样娴静,抬头只见纤细又白净的一段脖颈,夜灯是细腻的柔黄,搭着天边那抹昏蓝,胸前的起伏都落了点阴影,恰好又被小臂箍着,勾人心痒的东西全在温璃的眼前。 她有些热,掀了角被,才发现自己的额边出了些细密的薄汗。 被江倚青细弱的吐息一拂,倒是有些微凉。 一番动作,江倚青也朦胧的醒了,她探出手来摸了摸温璃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还难受吗?” “头还是有点晕。” “要不要喝点水。”江倚青看着小孩微微干裂的嘴唇,从床头柜上取了保温壶,倒了杯热水给她。 一滴水珠沿着唇角溢出,江倚青用拇指轻轻拭去,女人的指腹温润,吊带睡裙的肩带滑落,温璃移开眼睛,瞥向褶皱的被角。 “要不要再睡会?”江倚青侧躺在一边,轻柔的去按小孩的太阳穴:“头晕的话我给你按一按,明天如果还发烧的话要再去医院。” 温璃点了点头。 “姐姐,你对我真好。”她忽然说。 “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把你当妹妹看的,何况你还病着。”江倚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散乱的金发一齐顺到耳后,漂过的头发并不枯燥,反而毛茸茸的,像是小狗,她低声说:“别想那么多,再休息一会吧。。” 温璃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谁料她竟又烧了起来,精神萎靡,同班导请了两天假,江倚青心急,又带着她去社区门诊输液。 吃了退烧药后,她窝在江倚青的矮沙发上看了一中午的书。 明澈去了别墅照顾金宝,她这一月都窝在家里,公司有意冷落,宋玉同她的联系也少了许多,只有一个模特比赛时结交的男孩,因为住的近,来探望过她几次,带了点公司的消息来。 郭蓓蓓的资源好的不得了,大老板安排她下月去米兰观摩学习,并弄了个上台的机会给她,这个机会本是签约时宋玉许给她的。 也由不得她唉声载道,毕竟t台事件是她自己搞砸的。 刚走到楼下,却见一辆白色的宾利正驶到单元门口,阮殊清正要下车,看见人来了,莞尔一笑,问了句:“要去哪?” “有事出门。” “我送你?” “多谢阮老板好意。”明澈不知这人底细,也不想同她有什么过多的联系,便回了句:“不用。” “我找小明也有事。”阮殊清探身,打开副驾车门,重点提了句:“明家那批货的事。” “我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明澈报完地址,正系安全带,面对这冷不丁的问题倒是愣住了,思索片刻,不着痕迹的扯谎道:“工作太忙,没看到。” “是吗。”阮殊清轻声一笑,俯身压了过来,明澈哪见过这架势,正要推搡之际,只听见“咔哒”一声响,女人的身形也随即后退,她的发丝滑过脸庞,香气也馥郁。 “最近不是没工作吗?” “哪来的小道消息。”明澈不知晓她是从什么途径得知的,轻咳几声,一脸尴尬地反驳:“我明明忙得很。” “是吗?” “阮老板怎么这么多疑问?”明澈答不出,索性便退为进:“不是说有货的事吗?什么事?” 阮殊清轻轻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她的手指纤长骨骼匀称,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素圈戒指,明澈看了眼,收回目光。 “货权的事,是方伯委托您来谈吗?”见她不答,明澈又追问了句。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车流之中,夕阳西下中天色渐暗。 阮殊清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问:“方谦跟你们家关系很好吗?” “合作了很久,我们家工厂小,但是品质稳,方伯跟我们定了五年的器械供货合同,今年刚好到期,所以……” 阮殊清的话插进来:“所以合同已经逾期了,失效了,还是把这批货生产了出来,因为方谦口头保证他会接收?” 明澈点了点头。 “倒是天真。”阮殊清的语调带着丝笑意。 “所以您到底什么意思。”明澈低声说:“您几次三番的约我,找我,只为了像现在一样嘲弄我一番吗?” “如果是这样,我很忙,没时间跟您开这种玩笑。” 阮殊清眉头轻皱,刚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她接起电话,说的却是粤语。 明澈总觉说粤语的人有几分莫名的魅力。 她的音色很御,但却是公事公办的情绪,因而显得格外疏离,冷冷的,明澈听不懂,索性转过身去,望着窗外出神。 “我不是这个意思。”切换回国语后,阮殊清的语调莫名柔软了些。 “我的公司在拓展药械领域,阮氏已经收购了方谦的药械项目,总而言之,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同你好好讲货的问题。” 明澈不留情的反呛:“我可没看出阮总您真心实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阮殊清说:“我是商人,几次三番的想要约见小明,自然是想得到点什么,小明对我避而不见,怎么说我不诚意”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那阮总。”明澈侧身去看她:“您想要什么?” 车已经行驶到了中福山脚下,沿着盘山路上行,灯光渐次的映在阮殊清的脸上,她生的美艳,发丝挽了个低马尾垂在肩上,车厢中满是她方才侵略而来时的香味。 明澈想不通,她能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明老板近来为这批货哀愁不已,公司也等着货源回流,他的大半积蓄都已经垫了进去,如若没人接收,无非是一个破产的结局,辛苦了大半辈子的成果,明澈无法看它付诸东流。 “明澈。”阮殊清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你觉得一个人想见另一个人是因为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明澈明显愣了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阮殊清同别墅门卫打了声招呼,顺利放行,车速缓了下来,周遭寂静无声。 “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停下车,缓声道:“你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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