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光从头洒下在她身上折射出颓靡光芒。 她站在灯光里,站在陈诗眼里。 陈诗把眼眯成一条缝,视线稳稳落于南舟此起彼伏的脉搏上。 一次,两次,千千万万次。 陈诗心脏猛烈撞击,冲动刺穿胸脯,奔腾过热腾腾的空气,大摇大摆将她像被掐住喉管般连呼吸都不能的悸动送到南舟跟前。 南舟眸间滚落波澜,曲曲折折,盘旋不坠地。 意志在叫嚣,不该,不该这样。 奈何寸步难行。 眼前的“她”,多像南舟深爱的“她”。 这秒开始,回忆里的裂缝悄无声息地缝补,南舟不必日日夜夜只用笔墨书写对爱人的牵挂,日子忽然有了希望,她好像找到了寄托。 哪怕是幻觉一场,也欢喜。 走向陈诗,南舟的眼不再惆怅,斑驳灯影洒下,南舟抬起温柔的手,轻抚陈诗头发,缓缓又慢慢。 陈诗的头发在南舟手心摇曳,心也在摇曳。 陈诗不想再装睡了,好想看看南舟的脸,于是她睁开眼,一眼撞进南舟的温柔里。 南舟问:“饿了吗?” 陈诗受宠若惊地点头。 她不知道南舟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全都奇奇怪怪的。 长久对视。 南舟的手迟迟不拿走,陈诗心跳不断加速。 陈诗红了脸,南舟颤了心。 陈诗仰起头,灯光刺入眼,刺不走她看向南舟时眼底疯狂滋生的火苗。 南舟看不见什么火苗,她看着陈诗,却没完全看着陈诗。 她在神游。 准确来说,她看着陈诗,想着别人。 可怜陈诗太稚嫩,可怜陈诗太贪恋那指温,可怜陈诗太想抓住那双眼睛。 陈诗开心地笑,商量道:“姑姑,你今天都没吃饭,晚饭陪我吃点吧。” “好。” 南舟秒同意,收回覆在陈诗头上的手。 陈诗的目光追随南舟的手,眼底流淌过不舍的情绪,头顶来自南舟的手温一点一点地消失,陈诗的心空落落的。 陈诗坐直,咧嘴笑道:“那你想吃什么呀?” 南舟发了呆。 陈诗又问:“快说快说,吃什么嘛?” 南舟还在发呆。 陈诗轻哼一声,突然也不害怕南舟了,大胆扯住她睡衣一角,左右晃动两下,“姑姑怎么不理我了呀?” 南舟因为陈诗说话的语气发呆了,连眨几下眼睛,千不该万不该,她分不清哪是哪,谁是谁了。 她不想再挣扎了,而是选择顺其自然去相信,无论是哪,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她太想抓住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了。 她对陈诗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陈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嘴张开好大,结巴地回道:“没……没有忌口,我什么都喜欢吃。” 南舟脱口而出,“那吃可乐鸡翅吧。” “真的嘛!” “嗯。” 南舟说话还是从前那样冷冰冰的腔调,不过,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柔和了点,温暖了点,总之,她不太像死水了。 这样的南舟,陈诗一点都不害怕。 怕南舟反悔,陈诗立刻行动起来,弯腰去找不知被她甩到哪个犄角旮旯的拖鞋,“那我去买食材,你在家等我。” “一起去吧。” 陈诗没得拒绝,也不想拒绝。 南舟转身,打算去卧室换衣服。 陈诗看着南舟的背影,心中倍感忐忑,担心不久之后,南舟又会变成之前那样,光是想想,心里就不舒服,她连拖鞋都不找了,赤脚踩在地板上,跟在南舟身后,问出一句话。 “姑姑,你会一直这样吗?” 南舟停步,没回头。 “哪样?” 陈诗用力呼吸,一口气把话说完,“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南舟眼睛湿成一汪海,海里停驻是她爱人的模样。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 眼泪越蓄越满,南舟背对陈诗,点了头。 南舟根本没想到,这一次不走心的点头,对陈诗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诗站在南舟身后,一次又一次确信: 姑姑会一直对我好,而我,也会一直对姑姑好。 我们俩,一定会越来越好。 . 十分钟后,她们从各自房间出来。 南舟依旧是一身黑色。 陈诗平时穿衣风格很花哨,喜欢穿红的啊粉的啊,把自己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今儿个是咋了,花孔雀化身黑无常了,竟从压箱底翻出一身黑色运动服套上了。 穿得……嗯……无法形容。 南舟看着陈诗,憋了下笑。 陈诗将不合身的上衣往下扯了扯,咳了两声,“不……不好看吗?” “好看。” 这话着实违心,南舟补充说:“就是有点小了。” 陈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肚子,难为情地闹了个脸红。 南舟还是没憋住笑,笑容在唇间绽开了。 很克制,很短暂。 陈诗当即痴心妄想。 如果能一直留住姑姑的笑容就好了。 如果姑姑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陈诗用手指戳了戳小肚子,“就当是露脐装呗。” 南舟微微皱眉,“不懂。” 陈诗提了提已经不能再提更高的裤子,“多时髦的穿搭啊,年轻人都这么穿,你又没比我大多少,你怎么可能不懂?” “我比你大二十几岁。” 陈诗立刻纠正说:“不是二十几岁,是二十岁,二十岁!” “行,二十岁。” 陈诗小头一歪,一脸欣赏地看着南舟,“姑姑,你咋保养得这么好啊,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我也没见你去美容院啊,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呀,告诉我呗。” 南舟好像又想笑,憋回去了。 “你还小,再过两年吧。” 陈诗不想南舟把她当小孩看,就是不想。 大声反驳道:“我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二十了!要奔三了!” 南舟觉得陈诗有点吵,摇了摇头说:“行了,别贫了,快去换身衣服。” “哦。” 陈诗哼了一声,走进卧室,没有找到黑衣服,想都没想就拿了白色,知道南舟在等她,她换衣服速度极快。 换完衣服,她站在镜子前整理衣领。 这样穿是不是就和姑姑有点像了,这样穿是不是就不会被姑姑当成小孩了。 整理好衣服,陈诗出去了。 那套被遗弃在衣柜角落的不合身的运动衣,再也没被陈诗拿起过。 太小的衣服不要穿,陈诗知道。 那太大的呢? 陈诗没想过。 尤其是在询问过后,得到允许,挽上南舟胳膊那一刹那,陈诗更不可能去想这个问题了。 就让我糊涂下去吧。 姑姑,别叫醒我。 . 楼下果蔬店老板认识陈诗,因为陈诗总给冯怡跑腿,但老板脱口而出南舟的名字,陈诗很意外。 老板是个热情过头的中年女人,开始她说一句南舟答一句,之后她说五句南舟答一句,再后来她说个不停,南舟一句都不说了。 选完食材,付完钱,陈诗和老板说:“刘姨,肚子饿着呢,我们先上楼了啊。” “回吧回吧,孩儿。” 陈诗拉着南舟走了。 走出店门,耳根总算清净。 陈诗拉着南舟往前走,走出快十米,离那家店已经有一段距离,陈诗松开南舟手腕。 陈诗的手一年四季都很热,被她握过再松开,热乎乎的感觉不在,南舟有点不适应。 南舟不怎么看路,一直盯着陈诗的手看。 有点想再被握一次。 陈诗放缓脚步,等南舟跟上来,和她并肩走。 想起刚才那茬,陈诗问:“姑姑,刘姨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你以前是住在这里嘛?” “嗯。” “那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呀?” “见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南舟看了陈诗一眼,说:“你两三岁的时候,有段时间哥和嫂子特别忙,经常把你送给我照顾。”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事,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你小时候一看见我就哭,从来不让我抱。” 好你个小陈诗,你可真是不识抬举,有眼不识泰山啊,那可是南舟,大御姐南舟啊!她想抱你,你就给她抱啊! 南舟又说:“你也不是不让人抱,别人抱你,你就不哭。” 陈诗彻底忍不住了,把头扭到一边,咬牙切齿道:“小陈诗,你啥也不是,行不行,不行起一边去,让我来让我来。” 同一秒,南舟说:“晚之第一次见你,你就让她抱。” 陈诗在怨恨不争气的小陈诗。 南舟陷在有周晚之的回忆里走不出来。 她们都没听清对方的话。 各想各的事,走到楼下,陈诗说:“可惜了,我不记得那些事了。” 南舟回神,叹了口气。 陈诗心里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这些年,家里人从来没跟她提过南舟,为什么南舟会突然离开北城,这些年她都去了哪些城市,有回过北城吗? 一连串问题,陈诗不知道先问哪个,挑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姑姑,你离开北城是为了工作吗?” 南舟脸色变了,“不是。” 陈诗识趣地不再问。 她有点沮丧,南舟走在她身边,但她一点都不了解南舟。 陈诗无法用对待别人的方式去对待南舟,南舟是最高的那座山,是最清澈的那滴水。 是南舟走在我身边,我却感觉我们相隔千山万水。 直到南舟站在厨房,系上浅蓝色花围裙,陈诗反复揉了很多遍眼睛,这才推翻刚才那种想法。 眼前的南舟,真的好有人间烟火气。 围裙上有洗不干净的油污,后面系带已经发黄了,穿在南舟身上有一点野鸡勾搭上凤凰的感觉,不配,一点都不配,不是野鸡的错,也不是凤凰的错,而是…… 陈诗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而是扁肚子的错。 陈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罪大恶极了。 南舟这样有才气的女人,应该坐在那种高端办公室里,身边配一个秘书,端茶倒水,然后她面前桌上要么摊一张白纸,写写画画,要么摆一台电脑,一丝不苟地敲键盘。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头发随便扎在后面,袖子挽起来,手里拿个铁锅,扭头问陈诗:“洗洁精呢?” 陈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我问你洗洁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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