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侧传来向苒的哭声,她哭得喘不上气,近乎干呕,江语乔回过神,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向苒说不出话,勉强挤出几个音节,依稀是在喊她的名字。 刚刚拍完的大头照掉在地上,两个人头上戴着像是头纱的简易发箍,朝着镜头傻傻地笑着。 江语乔知道向苒要说些什么。 向苒哭了许久,总算缓过来,死死抓着江语乔,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一遍一遍重复:“我没......我没拿到明信片......我没......没拿到,保安室里没有......找不到......哪里都没有......” 江语乔缓缓哄着她:“我知道,没事的,都结束了。” “所以......所以......明信片为什会在......” 2016年,周文红从山塘庄回到家,于这一年年末撒手人寰,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走的很安详,没有惊动任何人,桌上摆着早早写好的遗书,身上穿着体面干净的衣服。 她走后,江语乔病了一场,而后休学调养身体,去往边远山区当了半年的数学老师。 2017年,江语乔回到学校重新成为大一新生,大一转瞬即逝,2018年夏天,盛夏八月,暑假,她在家里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信封泛着老旧的黄色,纸面上有晒干的水渍,字迹模糊一片,只能看见“原、礼、一”三个字,里面装着一枚明信片,明信片上写着江语乔的名字。 这封信莫名出现在她家门前,盛夏八月,祝她生日快乐。 于是她回到2009年,回到了老房子。 然后,她回到2010年,救下了肖艺。 再之后是2011年,她把竞选机会让给了范凡。 下着雨的2012年,她遇到向苒。 2013年仍在下雨,这一次,是她回校看老师,向苒“刚好路过”,在校门外遇见了她。 2014年,水晶球里响起《鸟之诗》,这一次,她没有逼着奶奶做手术,奶奶答应她要好好活下去。 2015年,她知道了向苒的秘密。 最后,她们回到2016年。 2016年,她们明明通过电话,却又全然不记得,向苒不知道自己的包为什么会飞到学校里面,江语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着江朗的手机。 江语乔的记忆改变了,向苒的记忆也改变了,她不懂,又一次问:“所以......所以那封信是谁寄给你的?” 这个问题向苒问过许多次,江语乔并不知道答案。 她摇头:“不重要了,你看,我没有忘记你。” 向苒吓坏了,眼泪还是止不住,话里全是哭腔,江语乔温柔地看着她:“你也找到我了,不是吗?” 就算重来一次,她们依旧在一起。 她扑进她怀里。 日子慢慢平静下来,她们也变成了一对无聊的普通情侣,江语乔没有复读,于是两个人见面只需要几首歌的时间,再也不用横跨半个原礼,有课的日子,她们晚上黏在一起,没课的日子,一早便要黏在一起。 黏在一起做什么呢,无非是老掉牙的三件套——吃饭、逛街、看电影。 看电影暂时没有时间,看的更多的是课堂笔记。 舍长知晓了带坏向苒的人是谁,倒是没再喊江语乔“狗东西”。 一菱也习惯了在宿舍楼下见到江语乔,会顺路去向苒宿舍提醒:“你的小学妹又来找你啦。” 一个大三,一个大二,自然是学妹。 她打趣向苒,向苒打趣江语乔:“你看,我就说我是学姐吧。” 江语乔才不听:“想都不要想!” “那我叫你学妹,语乔学妹。” “不可以!” 临近期末,课业越来越多,生活逐渐被上课、作业和见面填满,江语乔整日忙忙碌碌,总是小跑着在校园里穿梭,有时忙的饭都来不及吃,却有一种踏实的,按部就班的幸福。 向苒则比她更忙些,除了期末考,她还要准备十一月的校庆演出,排练地点是学校小礼堂,负责老师规矩颇多,不许外人参观,家属也不可以,于是江语乔等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等在大厅里。 然后撒娇耍赖,说自己腿都站麻了,好可怜。 向苒笑她,那你干嘛不坐下。 江语乔不答,只说自己可怜。 向苒只好补偿她,用一些庸俗的情侣方式。 秋日走到尾声,向苒的选修课终于结束,沈鹤的忌日也快到了,江语乔陪向苒去墓园看沈鹤老师,出发前在花店选了一束鹤望兰。 向苒软声软气地在墓前撒娇:“妈妈,你还记得她吗?” 江语乔看着面前的照片,傻笑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小鹤老师,我是江语乔。” 沈鹤自然不会回答,向苒却闭上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扭头和江语乔说:“我妈妈说她记得你,你小时候天天迟到。” “嘿嘿。”江语乔配合她演,“我小时候是赖床大王。” “只有小时候吗?” “当然啦。”江语乔言之凿凿,“只有小孩子才赖床。” 她们对视,眼睛弯成月牙,向苒拿出纸巾擦掉碑上的灰,像是往常一样和沈鹤说了许久的话。 最近的经历实在太有趣,她迫不及待要和妈妈说。 天色擦黑,她们才慢慢往家走,下了公交车忽然下起雨,两个人手拉着手狂奔,还是变成落汤鸡,距离环栾城还有一段距离,向苒只好先带江语乔回家,沈柳开门被吓了一跳,忙前忙后找来干净衣服,又用厚毯子把两个人裹住,忙推她们去洗澡。 怎么洗,一起洗? 怪雨太大,江语乔的脑子里全是水。 向苒推她一把,塞给她一条干净毛巾:“快去。” 江语乔回过神,自然不肯:“你先去。” 向苒还要和她争,江语乔堵住她的话:“你家东西我不熟悉,洗得慢,我先去你要等很久,听我的,还是你先去。” 她推向苒进浴室,沈柳端来一杯滚热的感冒药。 秋雨刺骨,江语乔全身都湿透了,端着杯子止不住地抖,灌完药总算好一些,向苒约莫只洗了五分钟便慌忙关掉水,江语乔手里的杯子还热着,她已经推开门,来拽她的手腕。 卫生间里全是甜腻的香气,奶香、花香和一些类似蜂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 湿热的水汽紧紧包裹住江语乔,她的衣服是湿的,衣服外的毯子也是湿的,沉甸甸黏糊糊地裹在身上,走动时,牵扯着腰背、肩颈、手臂,再往下,向苒拉着她的手。 她在介绍,这一瓶是什么,那一瓶是什么,如果要开热水往哪边转,现在是四十五度,可以洗半小时。 狭小的空间约莫只有五平米,她拉着她,她紧跟在她身后。 许是因为喝了药,江语乔的身体是灼热的,蒸腾的水汽灌进呼吸,于是灼热的温度似乎更高了些。 她上前一步,跟紧向苒。 每说一句话,就跟得更紧一些。 直到她转过身,她们理所当然地脚尖对脚尖。 然后是鼻尖对鼻尖。 向苒眨眨眼,睫毛划过江语乔的脸。 对视便要接吻大概也是庸俗的情侣方式。 如此潮湿的环境里,人仍旧会觉得口干舌燥,待得越久,症状越明显。 沈柳忽然敲门,江语乔兔子一样跳开,全身僵硬地背过脸,手忙脚乱地把瓶瓶罐罐摆成一排,强迫护发素和洗面奶上军训。 沈柳递来一条毛巾:“来,用这个,新的,我们单位新发的,欸,水热吗,烧到多少度了?” 向苒扑哧扑哧笑,接过毛巾盖在江语乔头上,故意揉了揉她的头。 江语乔穿走向苒一套衣服,牛仔裤,棉外套和一件长毛毛衣。向苒很喜欢毛绒绒的东西,打开衣柜,各色毛衣排成一排。最近天气凉,她来学校陪江语乔上课,总是穿得毛茸茸的,像是一只暖呼呼的小兽。 江语乔总忍不住抱她,脑袋去埋她的颈窝。 柔软的毛衣让她想起这些,她赖着不肯还回去,第二日回校时仍旧穿在身上,向苒道:“那你买下来。” 江语乔耍无赖:“要钱没有。” “那你有什么?” 自然是有一些庸俗的情侣方式。 下车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们磨磨蹭蹭,不肯回宿舍,躲去学校电影院看电影,最后一排只有她们两个,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咳嗽声,喝水声,有老师在楼梯边值班,她们躲在黑暗中接吻,像是偷情。 屏幕上是一部老片,《时空恋旅人》,Tim一次又一次穿越时空,一次又一次与marry相遇。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在穿越时空。 “你说,那张明信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向苒仍在好奇。 “不知道。”江语乔想了想,“或许,除了生死以外,还有一些不可更改的命运。” “什么命运?” 她扭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回到世界末日那年的窗边。 她们一起看过烟花,也一起看了电影。 江语乔答:“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相遇的命运。”
第76章 2018-2017(1) 庆演出刚好定在11月7号, 11月3号,周六,向苒冒着违纪被抓的风险夜不归宿, 晚自习排练结束偷溜出来, 拉着江语乔在街上闲逛,倒也没什么特殊原因, 只是听说今晚会下雪,这一年的初雪。 天气渐冷, 向苒穿得愈发毛绒绒, 江语乔拉拉她的帽子耳朵,倒退着往前:“不怕被老师发现了?违纪可要挨罚的。” 向苒回:“挨罚我就罢工, 看周三谁去吹笛子。” 江语乔说她趁人之危, 向苒翻出手机定了一间有落地窗的房间, 歪头看她:“今晚可是初雪哦, 你不要看吗?” 江语乔抱起胳膊,装模作样:“初雪有什么好看的。” 向苒故作生气, 扭头就走,头仰得老高。 江语乔忙拉住她, 把剩下半句话说完:“配炸鸡和啤酒的初雪才好看。” 她们点了一小盒炸鸡和一打啤酒, 洗过澡换上暖烘烘的睡衣, 并肩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屋里开了空调,微微有些热,江语乔拉开一罐啤酒递给向苒, 向苒小口抿了一点:“买这么多, 你能喝完吗?” “当然——不能。” 江语乔的喝酒经历仅限于聚会碰过一杯,对自己的酒量毫无认知, 不过江朗曾在同学聚会上被一瓶啤酒放倒过,回家发了一晚上酒疯。 由此推算,她的能力怕是不容乐观。 向苒好奇:“江朗?发酒疯?他发酒疯什么样?” “很难说,他发酒疯不哭不闹,就是站着。” “站着?” “对,一站站几个小时,我们把他按回床上,过一会儿他又自己爬起来。” 向苒喂给她一块鸡块:“不会等到半夜,你也不睡觉,在床边看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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