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影弓着腰想要收起定坤盘,指尖刚好悬在天盘上方时,她表情倏地凝肃,骤变产生了。 指针旋转,忽而指北,忽而指南,并且移动速度极快。 落在最后的乌启山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罗盘辨位功能定不会出现纰漏,那么只能是... 叶清影唇抿成一条线,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嗓音无端端地显得有些冷,“这里不止一只。” “妈呀,不会是闯进老巢了吧!”许知州不过刚成年的年纪,执行任务也不过须臾一年,倒没见过定坤盘能有这阵仗,身形一颤,连步子都变得滞重起来,讪笑道:“要不你们先?” 如今朝哪个方向走倒成了大问题。 “既然如此。”叶清影喉头微哽,锐利的眼神不停扫视着四方,脑海里盘算着最优路线。 究竟是哪儿呢? 她就像一只双目不能视物的猎鹰,领地受到风沙的侵袭,一时迷踪失路。 南禺不经意瞥见她通红的手腕,眸光隐隐透着不悦,不轻不重地横了她一眼,凑近道:“那便随便走好了。” 耳廓旁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气息,挟着缕缕春日盎然的桃花香气,熏得人微微怔愣。 随即,叶清影捏了捏滚烫的耳垂,古井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 是了,既然无路可走,那便处处是大道。 她挑了一处最低矮的洞穴,大步流星地踏了进去。 只见许知州右手并拢举于胸前,双目微阖,左手指腹间夹了一张黄表纸,上面用朱砂描了一团熊熊火焰,空处还添了些七歪八扭的咒语。 他架势摆得像模像样,就是这咒语想了老半天。 “诸神护卫,不对不对...”他嘟嘟囔囔道,只是这符咒还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处,风一掀,调皮地翘起一角,一翕一合,仿佛在开口嘲笑。 乌启山对此情此景简直是习以为常,抑着暴躁性子等了一会儿,眉间染上几分急色,粗催道:“磨磨唧唧的,好了没?” “慢活出细工,催什么催,上赶子吃热乎屎呢。”许知州虚虚地睁开一眼,毫不留情地怼他。 骂人的话在唇舌间婉转了千回百转,最后变成一口浊气被缓缓吐了出来,乌启山脸都憋红了,最后才冷冷吐出俩字儿,“废物。” 两柄唐刀被□□又插回去,足以显出其主人旺盛的火气。 要不是因为竹叶鬼醒一次需要睡一天,哪儿还需要等这明火咒。 “你确定这次没拿错?”叶清影冷不丁的开口,步子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许知州扬了扬眉,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拍着胸脯打包票,“哎哟,叶队,有我在,你这心揣肚子里,成吗?” 叶清影揉了揉眉心,心说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更不放心。” 突然,许知州手腕急速摆动,大喝一声:“燃!” 黄表纸中心冒出几个火星子,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灰烬没入石缝里,浮空燃起一簇明亮的火光。 明火咒,无风自燃,能持续一刻钟之久。 “瞧瞧,瞧瞧咱这实力。”许知州拍了拍掌心浮灰,得意之色尽显。 幽闭的环境最容易滋生情绪,三人一影默不作声地朝里走着,直抵山丘腹地,眼前的景致仍是反复,几人或多或少都感到疲倦。 攀过石坎,爬过支洞,行过仅通一人的关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巴掌宽的地下暗河映入眼帘,左右各嵌着一圆台形溶洞,约莫二十米高,石壁呈现螺纹状,顶端坠着几块钟乳石,不时落下几滴地下水,“滴答滴答”间奏分明。 地上垒了不少片状绢云母,堆积久了,缝隙凝满了乳酸岩。 乌启山引着明火咒,裤脚卷到大腿根,底部水潭刚好及膝,水质清澈冷冽,寒冷刺骨。 他朗声道:“小师叔,这是条死胡同。” 许知州累极了,一屁股栽在平整的石块上,恹恹道:“这不是露天矿嘛,谁这么牛逼,凿这么长一条路。” 叶清影蹙着眉,站在石壁面前打量,绢云母天然成型,折射着荧白的光芒,指尖轻触,是沁人心脾的凉意。 乌启山借力爬了上来,不无担心道:“小师叔,要不然,我们换条路吧。” 洞穴盘根错杂,他们尽捡宽敞的路走,数不清作了多少次选择,也许退回去,换条路能行得通。 叶清影淡淡嗯了一声,回首之际,眼睑地瞥见一物什。 她朝着许知州的方向指了指,问道:“你脚边是什么东西?” 许知州左顾右盼地找了找,捡起脚边的东西递了过去。 叶清影用水冲了冲,上面现出白底粉彩的通泉草花,缀着星星点点的紫,瞧着窄肚宽口,应该是上世纪的样式了,“是一片瓷碗碎片。” 她朝着许知州休憩的地方走去,认真仔细地辨认着,“你起来。” 乌启山和许知州也好奇地凑过来,挨着叶清影一边一个脑袋,学着她还有模有样的。 “呼——咳咳咳——”许知州吹了口气儿,扑得三人满脸的灰。 叶清影清了清嗓子,垂眸道:“这是人工开凿的休息台,石凳石桌和瓷碗,都是歇脚时用的。” “这能说明什么?”许知州抓了抓脑袋。 叶清影拧着眉,没有空搭理他,快步走到石墙面前,耳朵贴着湿润的云母片,指节弯曲轻轻敲击。 “乌启山。”她轻唤了一句。 “在。”乌启山上前一步,面色沉静。 “炸了。”叶清影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有人过路休息,那必然有路,而路就在眼前。 既要控制好爆破力道,以免垮塌,还要控制好符箓准心,这可是个技术活。 黄表纸用了好几张,山壁中央接二连三地传来轰鸣,尘土飞扬。 “咳咳咳...”许知州肺都快要咳出来了,“妈的,怎么炸了还有,炸了还有啊!” 不知道这座洞穴发生过多少次坍塌,四处都是堆积的乱石,延续了足足有十几米厚。 叶清影泼了些水降尘,耐心等了一会儿,眼前已经炸出了一个足够容身的小洞,那头黑黢黢的,似有黑色云雾翻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甚至比她在余老汉死那天看见的还要更为凶猛浓郁。 两相对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三人顺利爬了过来,踩地时只听见一声“咔嚓”的清脆声响,像是干枯的树枝断裂。 一股子呕烂的腐臭味毫无防备地袭击几人神经,许知州最先没抗住,往空中挥了十几道明火咒,瞬间亮如白昼。 叶清影低头一看,鞋底躺着的哪是什么枯树枝。 那分明是一截还挂着零星腐肉的森森白骨! 入目所见如同炼狱一般,大大小小的的尸体有几十具,瞧着身形,男女皆有,许是因为洞穴密不通风的原因,尸体并没完全腐烂,大多挂着些腐朽的碎布条,皮肉松松垮垮地贴在骨头上。 姿态迥异,奇特诡秘。 几乎都保持着丧命时的姿态,有人半截埋进碎石堆里,有人被狠狠砸成两截,有人双臂还停在空中,特别是他们站立这处,惨状尤为壮烈。 尸体层层叠叠地堆了半人高,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往这个方向涌着,□□着,哀嚎着,怒吼着。 他们哪里是站在云母矿上,分明是立在白骨堆顶端。 叶清影面色惨白,撑着石壁勉强稳住身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尖叫声如汹涌翻滚的浪涛,肆意狂妄地敲击她的耳膜。 她咬着唇,依旧还是溢出一声极低的□□。 南禺挡在她身前,如墨的长发飘扬,红衣翩跹,衣裙翻飞,眉目间凝着一道怒气,她动了动唇。 “放肆!” 作者有话说: 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扑通扑通跳,我都快爱上南禺了。
第10章 生犀香 这一声极有威慑力,声浪掀腾,密闭的环境里激涌着更为灼热滚烫的气息,密密麻麻的黑气盘旋在上方,轨迹小心翼翼地避开明火。 叶清影挣扎着稳住心神,瞥见南禺如老僧坐定般浮于身前一尺,微微仰头望着,露出清晰优越的下颌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静对峙只维持了一瞬,几个呼吸间,令人心悸的煞气争先恐后地聚在一处,低哑的嘶吼声像闷雷一样滚动着,一声越过一声尖锐,朝着面门一阵阵袭来。 南禺毫不退缩地站在远处,那暴躁的煞气携来的一缕风,轻轻撩起红衣水袖,十指修长笔直,此刻因为虚虚握成拳,显得骨节分明。 与硕大无朋的黑气比起来,南禺孤军奋战的背影略显单薄。 许知州与乌启山早已被震晕过去,叶清影满眼充斥着赤红之色,呆呆地望着那处出神。 攻击尽数被挡了回来,黑气在嶙峋的怪石间横冲直撞,变得愈发狂躁,但它似乎怕极了南禺,只敢远远缩在角隅,时不时发出试探性地鸣叫。 叶清影耳根像是被刀尖抵住,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插得更深。 她甩了甩头,溅落几滴汗水,眼前是模糊的叠影,她用目光大致勾勒着女人飘然的身形,就突然很想看看南禺的表情,那张明艳的脸上浮现的到底是惶恐不安还是从容不迫? 半空中扬起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南禺足尖轻点,飘然落地,迈着步子逐渐深入洞穴,踩在堆叠的森然白骨上却如履平地。 伴随她的步步紧逼,煞气失了方才的嚣张气焰,怕得像一只受惊的野兔,缩成巴掌大小抖如糠筛。 走投无路之间,它不断往前吐着黑烟,南禺偏了偏头,抬手便化解了。 南禺半蹲着,掌心微微用劲儿,煞气受了痛明显还想逃,铆足了劲儿乱窜扑腾,白色的光影影绰绰,照亮这方落下阴影的角落。 “聒噪。”南禺不耐道,眉心拧成浅浅的“川”字,嘴唇泛着异于常人的苍白。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煞气变成一绺青烟,消失在这人间炼狱之中。 危机已解,嘈杂声瞬间平息了,四周静谧无声,隔着厚厚的一堵天然石墙,水溶洞嘀嗒的滴水声依稀可辨。 叶清影灵台清明几分,倚着洞穴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其实单凭她自己的力量,也能解决这团来历不明的煞气,只是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她压了压喉中腥甜,薄唇轻抿着道了声:“多谢。” 南禺撑着膝盖起身,身形微微晃动,她像是累极了,只是极为缓慢地掀了掀眼皮,轻轻应了声:“嗯。” 没了恼人的煞气骚扰,那股腐尸味儿愈发浓烈,沾染在衣袖上挥之不去。 叶清影额间的青筋隐隐跳动,似是在极力隐忍一般,她几次张了张唇想打破寂静,但终归还是被这臭味熏染得不了了之。 伴随着几道闷沉沉的“砰砰”声,十几道明火咒已尽数熄灭,洞穴中再一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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