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禺扬了扬唇,回道:“西兑金。” 两目相对,眸光四溢,颇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西北乾金。” “东南巽木。” “......” 两人你来我往,将八个方位尽数罗列了出来,八个方位凸出八个角,恰好对应八户供奉湿婆神的人家,村长和方天问也赫然在列。 不过八卦阵而已,叶清影脑子飞速旋转着,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南禺拍了拍她的狗爪子,不慌不忙道:“别想了,明天不就知道了。” 白狗那一嗓子惊醒了方天问,也阴差阳错地打断了八卦阵,子时已过,阴气退散。 叶清影低眸看了看自己被揪得光秃秃的左肢,又看了眼被打了一巴掌的右爪,她焦虑的时候,总喜欢轻敲手腕,也许南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南禺已飘了很远的距离,脚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始终没跟上,回首一瞧,那只傻狗还呆愣愣地趴在原地,她轻叱道:“傻狗,跟上。” 叶清影恍然回神,道了一声“哦”便啪嗒啪嗒地狂奔过去。 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像是着了骂,仗着自己寄居在白狗身体里,平日冷漠的叶队凶狠地呲了呲牙,半空中腾地燃起幽蓝火光。 “小气鬼。”南禺嘟嘟囔囔道。 此时,叶清影已抢先一步回了房间,她把凌乱的被子抖平整,然后又浅浅地搭到胸口,躺得笔直周正。 南禺刚过窗户,就瞥见叶清影有条不紊的模样。 叶清影像是刚被吵醒,眉间带着三分不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压着嗓子道:“很吵。” 说罢,她翻身侧卧,手臂枕于耳际,慢慢阖上眼。 床位右侧空了一大半,南禺极快地弯了弯眼角,从善如流地贴着她躺下去。 叶清影抿了抿唇,眼睛眯成一条缝又阖上了。 方天问需彻夜不眠地守灵,半大的小院儿灯火明亮,似乎与方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婆婆。”方天问轻唤一声,少年的脸上显出几分悲怆。 “笃笃笃”老人置若罔闻,杵着盲杖小心翼翼地往灵堂挪,她的左腿像是短了一截,走起路来极为费劲儿。 老人共育有三子女,大儿子聪明伶俐,却年少夭折,未能撑过十八岁;二女儿勤劳贤惠,却遇人不淑,留下独子方天问;三儿子浑身蛮力,却因意外惨死,连句遗言都未曾留下。 那灵堂上摆放着的正是她幺儿的牌位,漆木棺椁里装的是她幺儿的尸首。 老人尝过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满头银丝光泽暗淡,眼角皱纹也更深了。 她颤颤巍巍地点燃三炷香,插进炉灰里续上,然后跪坐于蒲团之上,挥舞着手寻着那几沓纸钱。 “婆婆,我帮你。”方天问赶忙道,弯腰拾起纸钱递到老人手边。 谁知,老人只是转了转毫无生气的眼眸,伸手越过他拿走了桌案上的另一沓,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 方天问敛眸,病恹恹的脸上透着两坨红晕。 时近春分,日头也变得稍长,约莫七点的模样,天际已亮起一抹霞光。 “卧槽!”村头的卫生站惊起一声尖叫。 足足睡了几十个小时的许知州率先醒来,睫毛被眼屎糊了个严严实实,迷蒙中只瞧见自己身侧贴了一个人,瞧那健硕的模样,还是个男人。 这还得了,采花采到你爷爷头上了,许知州怒从心头起,一计结结实实的飞毛腿狠狠地踹在了那人屁股上。 随即,狭窄的卫生站响起一声更为高昂的怒吼。 “许、知、州!”乌启山捂着额头,眼眸似要冒出实质的火光,指节捏得啪啪作响。 “哥哥哥!”许知州跪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啊——”然后他左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卧槽!你这人咋不听劝!”许知州绕着堂屋转圈圈,乌启山挽起袖子紧追不舍。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南禺伸了个懒腰,饶有兴味地靠在床头看戏。 叶清影先是打量她一眼,然后极快地移开目光,看着两个人脸都快贴一块儿了,拧了拧眉,厉声道:“一大清早精力旺盛得很。” 两人身形俱是一僵,蜻蜓点水似的跳开,彼此看谁都不顺眼。 “收拾好。”叶清影披上晾干的外套,三下五除二便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屋外突然有些嘈杂,脚步声凌乱交错。 叶清影心头咯噔一声,很快就绕到人群聚集的中心,南禺也紧随其后,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老人瘫倒在地,背脊抵在长满青苔的石墙上,口鼻均溺在臭味熏天的阴水沟里。 嘴唇、指甲发青泛紫,瞧着像是不小心失足跌落,溺水而亡。 方天问一脸不可置信,抱着老人的额尸体不停哆嗦,口中喃喃道:“婆婆,都是我害了你,要是我送你回家就不会出事了。” 短短几小时,竟又丧一命。 作者有话说: 叶队(冷漠脸):狗是狗,我是我。 南禺(无奈摊手):是是是。
第7章 云母矿 老人干枯的面皮肿得有些浮囊,两个窟窿里嵌着一对儿凸出的死鱼眼,碎花布衣角被高高撩起,惨白的肚皮上豁开一道五指宽的口子,黏腻泛黄的油脂往外翻着。 姗姗来迟的许知州只好奇地凑近瞧了一眼,喉间便止不住地犯恶心,他拽着旁边人的手臂,“愣着干啥,报、报警啊。” 方天问头埋得很低,凌乱的发丝遮住眼睛,只露出过于苍白的嘴唇,语气有些激动,讥讽道:“现在报警有什么用!” 接二连三的打击,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形之中,少年的脊背也渐渐弯了下去,他捂着脸嚎啕大哭,指缝间溢出两行滚烫的热泪,哽咽道:“没用的,没用的,都怪我...” 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那啥。”许知州心酸不已,悄悄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生死轮回,你别自责了。” 安慰苍白无力,但也聊胜于无。 他摸了摸裤兜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本想先打个电话报警,但使劲儿按了几下也没见亮起来。 也不知人群中的谁冒了一句,“信号塔还断着哩。” 待到呜咽声渐渐平息,村长李叔半蹲在地上,叹了口气,率先开口:“天问呐,死者为大,还是尽快入土为安才好。” 方天问机械地点点头,目光呆滞。 村子里虽然大多都是老年人,但由于常年勤于劳作的缘故,手脚还算利索,抬人的那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我来吧。”一直安安静静的叶清影冷不丁开口,迈着大长腿靠近,伸手就要接过架子。 “就是,就是。”许知州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又瞟了一眼女尸可怖的死状,鼓起勇气撸起袖子,“您几位歇着,卖力气的事儿交给我们年轻人。” 村长自是不肯撒手,嘴里念叨着:“来者是客,你们几个外乡人...”话还没说完,他便一脚踩在沟渠边上,差点就栽进淤泥里。 叶清影离他最近,眼明手捷地拽了他一把,僵了一瞬,立马便放开了。 乌启山瞥见她表情,心领神会,默不作声地又占据一侧。 “你们歇脚遇见这事儿,不吉利。”村长还想再劝解一番。 方天问像是缓过劲儿来,默默地握紧木头架子一角,两颊的肌肉紧绷,眼神阴郁,低声唤他:“李叔,时候不早了。” 村长瞧见拗不过,叹了口气便让出位置,目送他离开,“这孩子,命苦啊。” 待到正午时分,两具棺椁并肩,两面招魂幡飘扬,小院儿添了几分凄清。 几人不便多叨扰,告了辞便离去了。 昨夜雨早早歇了,地面被阳光烘得只剩薄薄一层水汽。 越野车还被稳稳当当地压在树下,后备箱打不开,许知州拾了块石头,把玻璃砸得稀碎钻了进去。 南禺今天特意换了一边肩膀坐,慵懒地掀了掀眼皮,直白道:“你刚才故意的。” 她方才居高临下瞧得可是真真的,这小家伙瞧着人畜无害,心思可是复杂得很。 叶清影倚着车门,抿了抿薄唇,回答得十分坦荡,“是。” 似乎是料定她会如此回答,南禺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随手帮她把发丝拢在耳后,像是做了千百次那般熟练。 耳廓划过一道热意,触感细腻温润,叶清影一时忘了动作,绷紧身子,任由女人胡闹着。 故意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叶清影心想。 “哈哈,找到了!”许知州从一堆杂乱无序的包裹里拱出一颗五彩斑斓的脑袋,手里攥着几袋压缩饼干。 叶清影撕开包装袋,慢条斯理地掰下一块儿,举止优雅。 “咦?”许知州抹了抹粘在下巴上的碎屑,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他扒着叶清影左看看右瞧瞧,惊呼道:“叶队,你脸怎么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叶清影额间青筋蹦跶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道:“有吗?” 只可惜,傻子听不懂。 “有有有。”许知州脸上还顶着早上的巴掌印,说话依旧不着调,“哎哟,怎么跟个姑娘似的,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头顶传来一阵不加掩饰的笑意,银色的包装纸被攥成一团,叶清影作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压住心头那猛然蹿起的无名火。 “吵死了。”乌启山眸中闪过一丝不耐,配上那拇指粗的断眉,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气势,一巴掌就呼了上去,“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许知州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能不停呜咽反抗。 还能咋的,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 叶清影一脚蹬在碎裂的岩石上,矿泉水顺着脖颈的弧度淌下来,在领口上晕成更深的墨色。 她捡了一块未拆封的饼干递上去,问道:“吃吗?” 南禺像小猫似的蜷起身子,埋头仔细嗅了嗅,然后两指捏着,推得远远的,嫌弃道:“不要。” “那你要吃什么?”叶清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她便愣住了,这对话听起来莫名的亲昵自然,自己甚至都还没摸清对方底细。 一定是昨晚相处太过默契,叶清影心说。 南禺倒来了兴致,眸光清亮,沉吟片刻,一连串的菜名像极了相声里的贯口,“桃脂烧肉、金陵丸子、丝瓜卤蒸黄鱼、龙身凤尾虾......” 飞禽走兽,八大菜系,样样不落。 叶清影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此刻被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也顿觉食不知味。 “叶队,救命啊!”许知州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头顶插着几截枯木枝,两边脸颊的红晕十分匀称。 “嘶——”许知州揉了揉脸,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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