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两人不置可否。 相较于昨夜的熙攘热闹,今天行动组三人略显孤凄。 远处山水如墨,近处回荡着草虫的清音复奏,并无异样。 许知州眉心微蹙,忽而抬头,忽而颔首,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反复比对,不可置信道:“这他娘咋可能是同一个地方嘛。” 乌启山凑近瞟了一眼,社交软件上特意用黑体加粗的标题赫然醒目——【二月春日游,盘点不得不去的盛世桃源!】 在重重滤镜加持下,照片上呈现出一派花团锦簇,春光潋滟的景象,但实际上。 “实际上,这拢共就五棵桃树。”叶清影轻轻啧了声,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许知州眼前晃了晃,“上车,回了。” 许知州浅浅地嗅了嗅,妄图寻找到桃花存在过的证明,除了感受到那股直戳肺腑的冷空气,其他的一无所获。 山间天气变化莫测,天空变得波谲云诡。 他扒拉着观景平台的栏杆誓不松手,“啊!三小时就来这一破地儿!” 幽深的山谷传来阵阵回响,乌启山掏了掏耳朵,捏住许知州后衣领,像老鹰拎小鸡儿似的把他扔在了真皮座椅上。 气温骤降,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浮空多了些乳白的薄雾。 “混蛋。”许知州瞪了多管闲事的乌启山一眼,指尖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不多时,那条推文下多了一条评论——【人在桃花源,真的很漂亮,大家不来要后悔!】 叶清影左眼皮重重地跳了两下,侧面是湍急的流水,耳畔充斥淅沥的雨声,她猛踩了一脚油门,总觉得这气氛很熟悉。 车辆折返,抵临垭口时,已是大雨倾盆。 蕴着巨大冲击力的水流顺着倾斜山体横冲直撞,从一侧的悬崖直坠而下,哗哗哗的泄着,泥水携着粗砂碎石漫过路面,聚在低坳处,通道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行至跟前时才勉强看清,急刹来得很猛,人差点被甩出去。 许知州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低叱了一句:“靠,真是活见鬼了。” “出山还有其他路吗?”叶清影沉吟道,单手握住方向盘,指尖轻轻敲击着手腕。 “等我查查。”许知州自告奋勇搜起了地图,不一会儿抬起头来,面色铁青,手机金属背板重重磕在窗舷上,“信号只有一格。” 叶清影弓着身子往窗外望了一眼,冷声道:“信号塔应该被冲断了。” “小师叔,我下去搬石头。”乌启山人狠话不多,利索地脱了外套跳下车,裸露在外的手臂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感。 雨声搅着风声落在林间,呜呜的,像极了低吟的悲鸣。 还没等叶清影回过神来,许知州也叽叽喳喳地叫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伴随轰隆一声巨响,叶清影脸色陡然变化,唇抿成一条直线,背脊肌肉不自觉绷紧,心中怒骂一声。 轰了一脚油门,轮胎在湿滑地面艰难辗转,尖锐锋利的碎石嵌进后轮胎,“砰!”一声爆破响,几吨重的山地越野失了控,一百八十度旋转漂移,狠狠地砸在山体上,恰好挡在乌启山右侧。 副驾驶的许知州软趴趴的,耷拉着脑袋失了知觉。 接着是一记闷沉的撞击,一棵大树被拦腰截断,倾倒在车顶,铝合金凹陷进去,挡风玻璃瞬间裂开了蜘蛛纹,而崖边也被坍塌了一大块。 在风雨的操持下,危机突变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由于剧烈撞击的原因,叶清影被挤在充盈的气囊之间不能动弹,胸口被咯得隐隐作痛。 若非叶清影果断,否则此刻乌启山估摸着已命归黄泉。 乌启山心间充斥着后怕,凌乱地抹了一把雨水,一边用力捶着变形车门,一边焦急呼喊道:“小师叔!许知州!” “小师叔!小师叔!”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不知是不是雨水侵染的缘故,眼球略微凸起,布满细密的红血丝。 “我没事。”隔着道车玻璃,声音显得滞重沉闷。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带着乡音的吆喝,嗓音浑厚沙哑,“喂!小伙子在搞啥子?” 对于乌启山来说,这不亚于天籁之音,他眼前一亮,应和道:“老乡老乡,过来帮帮忙!” 中年汉子听罢,急忙撂下手里的锄头绳索,朝着身后高声道:“搞快来,这有个小娃娃要帮忙!” 除了手臂略有些酸胀,叶清影无甚大碍,听到门外窸窣的动静,微微松了口气。 “卡得太死唠,只有先推出来。”汉子与同伴敲定了救援办法,立即展开行动,“小伙子,你去车头那边哈。” “来来来,一二三!使劲!”随着剧烈晃动几下,车已经被摆正位置。 “小姑娘,等哈我喊你踹,你才动哈。”汉子说道。 “好。”叶清影指节叩响窗户三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随着内外协作,不大的工夫驾驶座的车门就被卸了下来,只是许知州的状态不容乐观,额头肿起一个包,还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乌启山拧着剑眉,唇抿得很紧。 “雨这么大,你们几个娃娃要是不嫌弃,跟我一起切躲哈雨。”汉子爽朗道,他的面庞黝黑,脊背略有些佝偻,指甲盖有几处翻起,缝里是长年累月劳作积攒下来的黑色。 一片赤诚,淳朴亲切。 叶清影眸光微暖,拾掇了后备箱里的物什,轻声道:“那打扰了。” 汉子突然有些拘谨,摆了摆手,连声道:“小事情,不打扰不打扰。” 沿着岔路口一直往上,半山腰突然冒出来一个宽阔的平台,四周用铁皮封死,用朱红色的油漆标识着安全标语,尽管下着滂沱大雨,路过的时候隐约能听见机械的杂音。 “到了!”汉子眼角堆起褶皱,指了指那一排整齐的临时工地用房。 无意间一瞥,叶清影猛地刹住,铁皮圈起的上方凝起一团浓稠的黑雾,隐隐泛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淋了雨,喝点热水驱驱寒。”汉子擦了擦濡湿的掌心,拿了两只干净碗,从嫩绿色的塑料水瓶里倒水涮了涮,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盛满。 “谢谢。”叶清影心不在焉地接过,待她再回首想一辨究竟时,那团雾忽然就被冲散了,化成雨水坠落,滴滴渗进土壤里。 乌启山轻轻地把许知州放在塑料凳上,扶正他的头,问道:“老乡,这附近有医院吗?” “哟。”汉子用破布条子擦了擦水,回道:“医院没有,村卫生站倒是有。” 乌启山眉头舒展,接着就听见汉子说道:“不过电缆断了,手机没信号,我刚才就是出去检查,没想到遇见你们几个倒霉的小娃娃......” 据他所述,村子虽说算不得远,但飘着雨,下山的泥巴路险峻陡峭,若没有当地人带路,更是难上加难。 热情的汉子还想介绍点什么,搁在饭桌上的对讲机发出阵阵刺耳的电流声,“老余...过来看看...” “来咯来咯,莫催。”余老汉随手套了件汗衫,脚步匆忙地往外面走。 他前脚刚走,叶清影就从背包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天盘略凸,地盘稍凹,象征天圆地方,天盘中央嵌着指南针,中宫太极对外分八宫,定向辨妖。 乌启山迷茫道:“小师叔,这是?” 叶清影无暇顾及他,将罗盘平摊至掌心,站在房屋对角线交点处,正对房门,背靠山脉,指针微颤开始剧烈转动,最后停在了东南侧。 只一瞬间,叶清影微微蹙了蹙眉,表情略有些凝肃。 募地,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凌乱的脚步,铺天盖地的呼喊,地板和房梁轻颤,方才还各司其职的工人,似乎全都朝着这一方涌了过来。 而后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唤:“舅舅——” 余老汉一只鞋被踢飞老远,他瞪着眼睛,毫无生气地倒血泊之中,后脑勺硕大一个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然后迅速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喧闹声愈发嘈杂,不少怜悯的目光都注视着身形单薄的少年。 “真死了?” “没气了,可不就死了。”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哎!” 叶清影也顾不得人多,正想往里挤一挤,手腕突然被扣住,一丝丝凉意顺着肌肤往上攀爬,所到之处激起一层战栗。 她转头,瞥见一道半虚半实的身影。 女人红衣蹁跹,长发倾泻如瀑,幽幽道:“别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3:57:27~2022-04-14 00:2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星人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湿婆神 村庄依山而建,房屋鳞次栉比,人形屋顶影影绰绰,恰巧形成聚拢的样式,中央留有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摆放着一具崭新的独木舟形棺椁,暗红漆面,上宽下窄。 五彩招魂幡高高悬挂,风吹幡动,似有梵文诵读。 方天问约莫十七八的年纪,本应是肆意昂扬,无忧无虑的少年人,但他此刻头戴白巾,身着孝服,面容枯槁,脖颈上青筋毕现,微弯的背脊仿佛承了千斤重。 以他为首,村民稀稀拉拉地立于桅杆之下。 温热濡湿的掌心抚上方天问瘦削的肩膀,长者模样的男子叹了口气,关心道:“天问,生死有命,你...” “李叔。”方天问打断他,头埋进脖颈里,颤着声音道:“我知道的。” 天色将暗,雨势渐歇,一股子阴恻恻的凉风呼啸而过,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乌启山坚实的后背上趴着软不拉耷的许知州,细高挑儿的,脚尖差点就触到污泥浊水的地面上,瞧起来颇有几分委屈。 殊不知,自家小师叔境况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叶清影唇抿得紧紧地,身子不自觉绷直,被这肃穆气氛衬着,表情无端端的有些冷。 别人瞧不见,她自己倒是看得分明。 从晌午起,女人便像菟丝子一般黏人得紧,任凭叶清影使尽浑身解数,也拨不开笼在她身上的迷雾。 此刻,南禺赤着玉足,慵懒地坐在叶清影肩膀上,青丝披落,眼尾狭长,飘逸的红衣垂落脚踝,修长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 虽然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叶清影仍旧觉得别扭。 她忍不住敛声屏息,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纱摇曳,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请问,村卫生站往哪儿走。” 村子规模不大,站在高处可一览而尽,若身处其中,才发现阡陌纵横,路径驳杂。 话音落下,视线汇聚,四周空气却仿佛凝滞一般。 叶清影忍不住侧目而视,足足沉默了几十秒,她才听见一声细若游丝的回答:“直走两个路口,然后左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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