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南禺便跟着孟婆的提示找到了酆都城里那朵最凶最狠的黄泉花,过程自然也不如她同叶清影讲的那般轻松。 但对着叶清影关切的眼眸,南禺便觉得过程不重要了。 等待的时间相当难熬,南禺换了好几张帕子,才刚过了五分钟。 前厅,孟婆穿过一水儿的黑猫,看见老旧的木门被敲得摇摇欲坠,心里憋着火气,开门的时候臭着张脸,大声说:“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门口站了个年轻人,穿了件黄马甲,胸口的标上印着——“使命必达”,戴着眯眼笑的傩戏面具,他递了支笔来,说:“您的快递,请签收。” 孟婆越过他看见了后面的包裹,比她人还高,一激灵,扯了扯猫耳朵,“小黑,叫你别乱花钱!” 小黑东窜西逃,龇着牙大吼大叫。 “我不签不签,退了吧。”孟婆双手叉腰,拿起扫帚就准备赶人。 许是带了傩戏面具的缘故,那小哥挨了两棍子,脾气也好得很,笑着说:“客人的预订单,我只是个送快递的,退不了。” “真退不了?”孟婆不死心道。 “退不了。”送快递地摇摇头。 孟婆独自生了会儿闷气,拿笔签了字,说:“算了,都是打工的。”说着,在递过来的客户评价单上打了个三个五星。 小哥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变戏法似的从袖口变出纸袋,写着“酆都邮局&不羡仙茶舍联名限量款”,他敬个礼,说:“酆都邮局,使命必达。” 限量款?这不赚了,转手倒腾个好价钱,孟婆乐得找不着北。 “砰!”她惊了一跳,抬头一看,包裹直接炸开了,火星子噼里啪啦地闪,一簇光“咻”的一下飞到天上,在这一片昏暗的小天地里散出最绚烂的色彩,映亮了“醉饮江河”的破布幡。 “千里江山图,祝您生活愉快。”送快递的鬼差三两步走出了结界,身影一瞬间便消失了。 孟婆愣了一下,脚踩着门口拳头大的狮子头,低头抿着唇笑了,说:“小黑啊,听见没,生活愉快。” 八十一鬼差齐齐往后院望了一眼。 门外的烟花炸得再响,也传不到热闹的酆都城里去,却恰好遮掩住了叶清影溢出喉咙的低吟,很难说是不是误打误撞。 斑驳陆离的光落在南禺的侧脸,她没抬头看一眼,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算算时间,恶鬼的怨念已经迫近阿影的识海,她被束缚在那张残破的百无禁忌符之内,朱砂瞬间光芒四射,穿透了她虚无又脆弱的身躯。 “放我回去!” “杀了她!” “......” 那一团团咆哮的鬼影遮天蔽日,凄厉的呼喊似乎是贴着她头皮炸开的。 叶清影五脏俱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她闭上眼再睁开,缓缓站起身,手腕一挣,百无禁忌符的锁链应声而碎,腕口处的伤痕深可见骨,她的衣摆猎猎生风,疾风裹挟着怨念在肌肤上割出一道道血痕。 “三,二......”叶清影立在广袤的识海内,眉眼冷漠,如同一柄势如破竹的利刃,“一,破。”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识海里那层无形的阻隔消失了,万鬼哭泣,肆虐横行,它们怒吼着一股脑地涌上来,锋利的爪牙预将她撕碎! 而这一切也几乎完全映射到她身体上,南禺怀里的人肌肤薄到透明,各处都渗出殷红的血来,唇瓣血肉模糊。 南禺心疼得一塌糊涂,思绪乱得像一锅粥,黑色的衬衣被血污浸透,染成更深的墨色,她仰了仰头,逼退了泪意,怕阿影咬着舌头,只能伸手去掰,又怕碰着唇上的伤口,指尖颤颤巍巍地停滞不前。 微凉的手指和炙热的舌尖搅在一起,昏昏沉沉的叶清影似乎是感知到了,牙齿松了力道,上下轻轻磕碰在一起,刺痛变成了酥麻的痒意。 南禺红了红眼眶,用指腹蹭了蹭她的侧脸,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阿影好乖。” “嗡——”百无禁忌符震颤了一下,空间扭曲后的波动一层层地荡散开来,无脑冲在阵前的恶鬼惨叫一声,可怖的鬼脸被光刃从中间生生剖开。 “符箓!”趴在地上的恶鬼扭成一团,它们贴着她耳朵笑,“嘿嘿。”,突然变成一声尖叫,“啊!她杀鬼!杀鬼!” “杀了她!”有恶鬼狞笑着,旁边的踹了它一脚,“啊,不要不要!水鬼害怕——”,它抱着头发抖,嘴上说着怕,白森森的牙齿却在半张脸咧开。 “胆小鬼!”恶鬼们互相骂着打着,“嘿嘿,胆小鬼。” 有个血呼啦差的眼珠子滚落到叶清影的脚边,她没低头,面无表情地碾碎,脚腕上断裂的锁链拖出清脆的摩擦声。 那群面目狰狞的厉鬼瞬间被惹怒,惨白的眼珠子瞪出来,吼叫着,“报仇!撕碎她!”它们冲上来的片刻,百无禁忌符的颜色淡了不少,势均力敌的天平逐渐向一方倾倒。 叶清影腹背受敌,神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客房里,半小时的沙漏落了一半,南禺心急如焚,衣衫的扣子被拽掉了几颗,这期间孟婆来过一次,反复叮嘱她莫要插手。 “等?怎么等!”南禺攥紧了指节,身体完全僵住不敢动。 孟婆没安慰她,缓声道:“此刻正是破局的关键时刻,这条路必须要她亲自劈开。” 叶清影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南禺口不择言道:“我替她劈。” 孟婆叹了口气,摇头道:“神君妄言。” 主人的意识、百无禁忌符以及黄泉花的万鬼在叶清影的识海里分庭抗礼,等到她再虚弱些,仙家符箓和恶鬼为了抢夺身体的掌控权便会决一死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便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影的身体不能再承受第四股力量了,破局要先死局,南禺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行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闭了闭眸子,舌尖尝出一丝腥甜,哑声道:“抱歉,失礼了。” “嗯......”叶清影突然睁开眼,仰起头喘/息,舌头死死地缠住南禺的指尖,声音几不可闻:“回...回...家......” 一滴水珠“啪”一下砸在她眼睛里,模糊中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神识便再度被百无禁忌符扯回了识海里。 叶清影脊柱受不了重压,半跪着,全身的力气都倚着那柄寒光凛凛的剑,她舔了舔唇,说:“天罪。” 天罪铮鸣一声。 叶清影摸摸它,倏地笑了笑,说:“原来你是我的生辰礼物。”就在刚刚,她想起了好多好多往事,那些记忆啊,足够把她从濒死的边缘救回来了。 “再等等。”她说,抬头的时候眼里盛满了燃烧的斗志。 孟婆离开后院的时候,吩咐小黑把院儿里的炉火烧得旺一些,“说不定待会儿要洗澡呢。” “喵。”看火的小黑也端庄极了。 海东青盘旋在醉饮江河上空,约莫不到半分钟,两道人影一闪而过,眨眼间消失在了结界之外。 孟婆叹口气,说:“得,懒得烧水了。” “喵。”小黑应道。 “你问她们万一不回来了怎么办?”孟婆摸摸它,自言自语道:“不会的。”说罢,她清了清嗓子,眉梢一挑,气势汹汹,“欠着债呢,大不了找俩打手催收。” 不同于酆都城的四季不分,清风涧已经入了冬,此刻正是傍晚,四周笼着一层薄雾,细密的雨珠浇湿了海东青的羽翼。 南禺足尖点地,怀里小心地护着叶清影,走得太急被石凳绊了一下,老桃树伸出枝条扶了一把。 推开门,风浪吹散了屋内浓郁的尘土气,垂落的白纱沾了雨水的湿气。 “别让人打扰。”南禺冲着身后道。 解忧急匆匆地进来,闭了窗户,说:“迟了,灵山的人到后山了。” 南禺指尖抵在额头,眸子里影出叶清影憔悴的面庞,她隔着床帘和解忧对视了一眼,微蹙着眉,“说我闭关,谁也不见。” 解忧点头,退出去的时候留了盏灯。 作者有话说: 我看评论了,早上赖着床呢,被一声“阿七”惊了,莫名羞耻,脸爆红好吧,又多了个称呼。
第122章 碎片 来人是巫咸, 那个解忧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人物。 “南禺呢?”巫咸在老桃树下站了会儿,拂去了袖袍上的雪气,淡笑着:“我这故友, 总不能回回都教我落空。” 房檐下的风铃叮铃地响了两声, 木质梁上添了个新筑的燕子窝。 解忧微微颔首, 行了一礼,说:“恐怕还要再等等。” 打理好衣装的巫咸走过来,宽大的衣袖卷起了院儿里的尘土, 微皱着眉, 闷闷地说:“原以为赶巧。” 日薄西山,天色已经很暗了, 解忧半边身子笼在阴影里, 她头也没抬,只是略略往门框边靠了一点,说:“闭关呢。” 巫咸怔了怔, 语气波澜不惊:“难怪, 可惜我千里迢迢送过来的陈酿。” 解忧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草绳,兜了个窄口圆肚儿的酒坛,红布沾了星星点点的水渍,凑近些能闻见馥郁的酒气,宽慰道:“不打紧。” 屋子窗门紧闭,结界护着, 泄不出半点动静, 巫咸瞧不出所以然来,叹了口气, 惋惜道:“灵山的山楂熟了, 巫即托我送些来, 上月走了趟空,在树上多挂了几日,太甜了,你收着。” 布袋里的山楂还带着绿叶,红彤彤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口齿生津,牙齿上下磕着都酸软,解忧作了一揖,低声道:“劳您费心,路途遥远,吃杯茶再走。” 巫咸摆手道:“罢了,茶就不喝了。”说说罢,撂下坛子转身便走,老桃树伸出树枝开路,她走到石桌前,回头瞥了一眼,脚步微顿。 她走后,解忧松了口气,自己实在是不太会应付这种讲客套话的场面。 这时,青鸟从燕子窝里钻出来,倒挂在房檐边儿上,叽叽喳喳地叫,窝里还未睁眼的雏鸟也跟着闹。 解忧没敢喂它鲜果子吃,突然想起巫咸离开时微愣的表情,心下好奇,踩着同样的步伐踱步到院儿里,走到莲池旁边回头望,同样失了神。 这儿什么时候多了块石碑?刻了字,最显眼的一条——“清风涧禁酒”。 “以前也有这规矩么?”解忧自言自语道,青鸟衔了根尾羽飞过来,歇她肩膀上,“唧唧——”地叫了两声。 —— 屋内陈设简单,墙上挂了个纸糊的破烂燕子风筝,两条长尾巴断成几截粘在一起,雕花木柜上有个手工泥塑摆件,看起来是一对,不过很丑就是了。 叶清影额头很烫,在梦里都死攥着南禺的手腕,身边离不得人,南禺只好趁着换水的间隙,点了一炷安魂香,墙角的香炉烟雾袅袅,床上的人眉头松了些。 百无禁忌符的余威挡不住万鬼哭嚎的怨气,识海内狂风呼啸阴云翻滚,叶清影头顶聚了一团黑雾,四肢像绑了千斤坠,厉鬼索命的怒吼滚在脊背上,她半跪着,忍不住咳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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