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鬼差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 小黑跳上她肩头,“喵,喵。” 还差两个小时呢。 “小猫咪话怎么这么密。”孟婆笑笑,忘了手里提溜了串干辣椒,直接上手搓猫脸盘子,呛得小黑直打喷嚏。 闹了一会儿, 孟婆突然卸了力道, 打了个呵欠倒头就睡,小黑恹恹地守在炉边控火, 挤得狠了, 胡须被烫得卷曲。 直到翌日暮色时分, 才煎好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孟婆端着那碗药,慢悠悠走到客房门口,敲门的手顿了一下,猛地推门进去。 南禺堵在门口,弯起好看的眉眼,“把药给我就好。” 她把门口堵得很严实,孟婆踩在门槛上踮脚,不太高兴,问:“睡了?” 南禺略微颔首,单手系了颗扣子,眸子里含了水光,说:“有一会儿了。” “比猪都能睡。”孟婆单手按了按眼下的黑眼圈,她个子不高,只能仰着头和南禺讲话,“哟,你帮我瞧瞧卧蚕,是不是累小了?” 这东西还能小?而且——这是眼袋。 “没有。”南禺不太会撒谎,一瞬间的僵硬,心思也跟着她手里晃荡的药汤起伏。 “药给你。”孟婆把碗塞她手里,趁南禺愣神之际,半蹲着往里面瞧了一眼,窗帘拉得很紧,屋子里很黑,但隐约能瞧见地上散乱的衣裳。 “嘿嘿。”她痴笑两声,伸手推她,“去吧去吧,别耽搁了,要趁热喝哟。” 碗边有点烫,南禺微红的指腹捏住了耳垂,面不改色地道了声谢,只是门阖上了一半,孟婆还没走。 “还有事?”南禺正色道,掩在门后的手在轻颤。 “嗯......”孟婆想了想,把发际线边的炸毛都捋了上去,说:“神君,走马灯的事还作数吗?”她散漫惯了,唯一在乎的也就这一件事,像收集古玩的古董商人,临近开箱之际愈发忐忑。 况且,她瞧出来了,真正能做主的人怕是眼前这位爱笑的神君。 没有活人愿意让别人收集自己的走马灯的,至少孟婆她自个儿不愿意,这不比当众脱裤子放屁还尴尬么。 药汁清苦的味道缓缓浸入鼻腔,南禺敛眸,低声道:“明明百无禁忌符我也可以取。”她的语气生硬,恍若自言自语。 孟婆好像那个懵懂的小姑娘,挠挠头,说:“我知道啊。” “但她没找我。”南禺抿了下唇,神色莫辨。 这两日,虽然阿影什么都未曾提及,但不信任的刺还是深深地扎在心底,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格外痛。 瞧着她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孟婆的心思不知转了多少次,不动声色地嬉笑:“术业有专攻,别瞎操心。” 嗨,都这么亲密交流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孟婆忍不住往她脖子上看了好几眼。 “你说的是。”南禺怔了片刻,轻笑了下,说:“那我的走马灯你还要吗?” 啧,一个“还”字意思可丰富了。 “唔......”孟婆做沉思状,眯着眼睛,“要不起,不过你要是执意给,老身明年就把它做成鸳鸯戏水,当寒衣节的彩头。” 南禺没立刻搭话,指腹摩挲着碗边,突然皱了下眉,她顿了下,低头凑近,舌尖尝到了一丝苦辣交织的复杂味道,难掩惊讶道:“药里加了辣椒?” “压苦味啊。”孟婆理所当然道。 南禺扶了下额头,无奈道:“这药方谁教你的?” “教?我还需要教?”孟婆大笑了声,轻轻咳嗽,慢慢垂眸,盯着指尖残留的辣椒粉,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药的温度逐渐降下来,南禺道了声谢便转身阖上了门,老旧木门“吱呀”的异响惊醒了孟婆。 “小黑。”孟婆脸颊蹭了蹭小黑,眼里的迷惘一闪而过,沉声说:“辣椒原来不是用来压苦味的吗?” “喵。”小黑兀自低头舔毛。 “老板!快递!”门口有人在吆喝,声音从前屋穿过走廊传到后院,然后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来了!”孟婆猛然回神,抖抖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什么急!忙着投胎呢?!” 门一关,南禺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了。 叶清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唇瓣结了痂,没什么血色,两只手压住薄被两侧,青色的血管凸起,衬得肌肤苍白。 阿影好像一具冰凉的偃术傀儡,南禺僵了一瞬,沉沉的心思似乎陷进泥淖里。 她往日闲来无事做了许多傀儡,生动活泼的,安静少语的,似乎都有人的影子在,但傀儡再热,总归是没有心跳的。 南禺伏在床边,把脸贴上去,微弱的“噗通”声此刻却犹如天籁之音,她抬起手,抚上了叶清影微红的眼尾。 叶清影的身体每况愈下,由百无禁忌符透出的力量缓缓地侵蚀着她不堪一击地识海,每一寸经脉都在跳痛,在放烟花的时候已经是强撑着的了。 回屋的时候,房门刚落了锁,阿影便倾身压上来,凌乱又急促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南禺胸口,说什么“不看了”,又说什么“回家”。 南禺一附和她,她便含住一处软肉,说:“回清风涧吧。” 一番巫山云雨后,直到她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南禺照例用牵丝进了她千疮百孔的识海,才惊觉她晚上在酆都城里时有多能忍痛。 “乖。”拇指轻碰了下她的唇角,南禺眼神温柔,“很快就能回家了。” 叶清影并未睡着,只是眼皮重得睁不开,胸口仿佛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有把锤子在上面敲,将细密的震颤一点点嵌进灵魂里,而她整个意识却被困在百无禁忌符里动弹不得。 她在心里回了一句,“好。” 接着,她感觉舌尖抵着冰凉的东西,清苦的药汁顺着脖颈滑落,最后全部没入被褥里,她听到心上人叹了口气,于是自己心尖儿也跟着颤了一下。 南禺放下药碗,用衬衣袖子擦干净了叶清影的侧脸,紧蹙的眉透着几分无奈,她垂眸静静看了片刻,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尖,说:“你好歹是个举世闻名的大妖。” 不是,识海里的阿影半跪着。 没人回,南禺抿了抿唇,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笑着:“长不大的小孩儿才怕苦。”她低下头,唇瓣紧贴。 南禺搅着她的舌尖,将又苦又辣的药一点点渡过去。 叶清影被迫承受着,双手攥紧身下的床单,青筋欲将爆裂开来,那点辣椒压得住草药的清苦,压不住黄泉花蕊的腥臭气。 “嗯......”叶清影忍不住嘤咛出声。 南禺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心疼得不行,双手一直在抖,视野也逐渐模糊起来,俯身去吻她湿润的额头。 孟婆临走前叮嘱过,在药效起作用前的半小时不可插手,否则有神魂俱灭的风险。 昨日,临近寒衣节子时,南禺去奈何桥找过一次孟婆。 那时候往生的队伍还没来,孟婆坐在小马扎上钓鱼,鱼线前端没有鱼钩也没有饵料。 南禺站在她身后,说:“好兴致。” “前些年收集了个走马灯,看见了个钓鱼的法子,闲来无事找点乐子。”孟婆衔着草根,往旁边挪出一处空位,“你来了,就成。” 南禺席地而坐,挑了挑眉梢,“你认识我。” 孟婆指着阴山西南角,哂笑道:“我找十殿阎罗述职的时候远远瞧了一眼,陆判官都缩桌子底下了,你们打得太凶,我没敢去凑热闹。” 奈何桥下荒芜一片,好像那些凶相毕现的厉鬼也怕忘川河的尽头,又哪儿来的鱼呢? 南禺眼神冷了些,“所以你才答应了阿影。” 孟婆把鱼线抛得更远,说:“我的确有所图,但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南禺指尖缠着细密的牵丝,一缕缕地攀附着孟婆瘦弱的身躯,系在脖颈上。 “不能再死了,已经是鬼了。”孟婆做了个鬼脸,赤脚在水面上荡,她偏头,说:“神君知不知道,醉饮江河外面有结界,普通妖鬼是瞧不见的。” 南禺愣了一下,又听见她说,“我这么多年除了我的丑八怪同事们,只见过两个冒失鬼,一个她,一个你。” 小姑娘狡黠地眨眨眼,“我以为她是个走火入魔的散仙,这种珍贵的走马灯我自然不能错过,没想到是个大妖,刚摸清楚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南禺指尖收紧了些,说:“那你留她作什么。” “珍贵啊。”孟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然而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只要她的走马灯。” 南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后者毫不露怯,她倏地松了指尖,问:“那你有把握吗?” “没有。”孟婆斩钉截铁道。 南禺额间突突地跳,问:“你这么笃定我会来?” 孟婆从水里捞了半瓶酒,心疼之色溢于言表,说:“对,你一定会来。”说罢,她拍拍手,抬头,“我说了嘛,她喜欢你。” 啧,那走马灯就一点,你们属于两情相悦。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这几天我会加紧写,不能再拖了,我家工程师说不写完不准出门旅游。 我谢谢宝们能看这么久,我良心难安,想发红包了,你们要的举个手。感谢在2023-02-02 17:31:11~2023-02-07 22: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破局 也不知在奈何桥坐了多久, 远远的还真游过来一条鱼,只是到了近处便成了团血雾,孟婆有点失望, 撇撇嘴, “你大可以强行带她走, 老身根本拦不住。” 南禺沉默片刻,站起身,低声道:“你的药方还缺些什么?” 孟婆看她一眼, 倏地笑了, 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忘川河的芦苇荡里,时不时传来回音, 她说:“要二两黄泉花蕊。” 南禺冷哼道:“你可真敢要。” 孟婆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我不过一个酿酒的守桥人,运气好懂了些粗浅的药理。” “疯子。”南禺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孟婆抬眼再去寻时,刚好瞧见结界处晃荡的衣摆, 她垂眸笑笑, 嘟囔着:“多好的素材啊,我要在书里记上一笔。” 被厉鬼滋养的植物,罪恶浇灌出的花蕊,承载了数不清的怨念,入了药,那便是万鬼恸哭, 百无禁忌符磨损后的力量对抗黄泉花恶鬼残存的意志, 识海的平衡被打乱,便是破局的路。 所以, 南禺几乎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位往生使者一石二鸟的好谋划, 一来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获得大妖的走马灯,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守住阿影被囹圄的意识。 既然她找到了醉饮江河,那么保护阿影的事情自然不会假手于人,同样都是阴差,这人倒是比一戳就炸的陆之道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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