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倒不是说条件不好啊,条件还是挺好的。就是我每次都有种感觉,好像那些客人的美梦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我们是海面以下托起冰山的人。” 孟宁瞧她一眼。 她瞧回来:“怎么?我说错了?” “没错。”孟宁道:“我就是看你忽然哲理了一把。” “去你的。”祁晓笑着搡她:“我一直都很哲理好吧。说起来,”祁晓又问宋宵:“你下周三能请假么?” “怎么?” “这不是又到C酒店的员工亲友体验日了么?你去年就因为工作没去成,今年能去么?” C酒店作为老牌五星级酒店有项充满人文关怀的传统。就是每年春节以前相对淡季的时候,会挑一个非周末的普通日子,邀请员工亲友免费来酒店体验,而每年也有一部分员工能和这些亲友一起,在酒店享受尊贵客人般的礼遇。 孟宁和祁晓没什么其他认识的人,便都邀请了宋宵。 祁晓撺掇宋宵:“你去了一见Gwyneth,瞬间就明白我说的‘姐’是什么意思了。” 宋宵笑着点头:“今年能请到假的话,我一定去。” 但与其说她是对温泽念感兴趣,真实的原因还是更接近她自己说的——“生活太苦了,我想去做梦。” ****** 宋宵还真的请到了假,乘快艇登岛,便看到孟宁和祁晓站在迎宾的人群中,祁晓在冲她挥手,孟宁淡淡的笑。 宋宵一抚被海风拂乱的刘海:“我从来没到过这么高端的酒店,还有点紧张。” 祁晓:“有什么可紧张的,酒店嘛,本质都差不多。” 宋宵却摇头:“可这不是其他酒店啊,这是C酒店。” 无论在到过或没到过C酒店的人心中,这里都是一个传奇。顺着修剪到八厘米最佳长度的柔软草皮,一路往酒店走,远远便能望见那浪漫却恢弘的建筑,文艺复兴风格的古典柱饰被做了曲线化处理,坐落于垂拱上的穹顶为椭圆形,今日是个半晴天,瞧不见明显的阳光,只觉得悠游的云投下的光影,在建筑的曲面上流淌。 宋宵看得呆了:“好像城堡。” 祁晓笑道:“这才哪到哪,你的梦,还没开始呢。” 宋宵来了才惦记祁晓说能见到温泽念:“Gwyneth会来么?” 到这时祁晓又有点心虚:“不知她会不会来参加这样的活动。她每天挺忙的,找各种高层谈话,我们每天住在酒店,其实也很少见到她。” 三人往里走去,因为今年孟宁和祁晓有亲友前来,所以她们也能一同参与体验。 进了门廊,经过一片热带植物的纹饰衔接,内里的装饰风格毫不突兀的切换为南洋风情,高耸的穹顶之下,藤编的装饰消解了严肃的距离感。今日的服务团队呈倒三角形,与奢阔的大堂里列队。 待她们步入,一众穿着挺拔制服的服务人员双手交叠于身前,齐齐颔首:“欢迎光临C酒店。” 这是每位客户来到C酒店的标准欢迎语,完整的一句话是——“欢迎来到C酒店,请允许我带您开启一段梦境般的旅程。” 孟宁呆在当场。 直到这时她才瞧见,那倒三角凝出的一点,为首所站的是身着一袭墨蓝制服的温泽念。她习惯加一条金属腰链,更加勾勒得纤腰一握,盈盈挺拔。 她绽开了一个标准职业化的笑容,在那张完美无瑕的、充满古典意味的面庞上,露出标准颗数的皓齿,眼神却穿过方才步入酒店的一众亲友团,朝着孟宁看过来。 那一瞬间,她薄唇微翕吐露的话语是:“请允许我带您开启一段梦境般的旅程。” ****** 孟宁万万没想到今日带领服务团队的是温泽念。 祁晓也意外,与孟宁对视一眼。礼宾员引领她们到方桌边就坐,洁白的桌布铺得一丝褶皱也无,一枝不知什么品种的兰花开得仿若永生。 周遭弥散着淡淡香气,异国玫瑰木加一点小豆蔻,让人想起焚香的寺院,却又清雅感性许多,最大程度舒缓着人的神经。等餐的过程中现场乐队藏得低调,只是周围环绕着舒缓旋律。 据说是从创始人的品味开始,C酒店擅用弦乐,总让人联想到圣洁的唱诗班,或者说得更悠远一些的话,总让人联想起——天堂。 温泽念带着柔雅笑容走来,呈上今日餐单。 考虑到客人或有忌口,餐单上列出三款套餐。温泽念在孟宁身边勾腰:“请问您选择哪一款?” 孟宁低着头,便见她细高跟鞋口露出的、裹着玻璃丝袜的纤瘦脚腕,连踝骨凸出的形状也让人觉得秀丽。 而她对她说“您”。 孟宁必须承认,人是有劣根性的。温泽念平日里流露出那么一丝恰到好处的傲气,又或者她那纤长的天鹅颈如何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又或者她看着你在笑、你总怀疑她那笑意有没有达于眼底。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你面前微微曲着腰、交叠着双手对你说“您”。 孟宁心思乱着,胡乱指了指B套餐。 “好的,我知道了。”温泽念收起餐单,标准的笑容一如她今日一丝不乱的盘发:“请您稍等。” 她走开后,祁晓疯狂对孟宁使眼色:“居然刚好轮到温泽念服务你啊,什么感觉?什么感觉?” 激动得连问两遍。 孟宁却似带着一丝茫然,扭头望了眼调低了能见度的落地窗。冬日半晴的阳光很隐约,只从一道玻璃缝隙里挤进来,钻进人的喉咙,吊起一颗心晃悠悠的。 惶恐很正常。 可惶恐之下,更令人人惶恐的部分是——本能的兴奋难藏。
第8章 孟宁的B套餐呈上来时,她已没心情去看祁晓和宋宵各自点的A、C套餐看起来如何了。 因为温泽念端立于她身边,身上的茶香与百里香在夜里闻上去澄澈明亮,午后闻见涩感却更重,像要把人往一个午夜里引。 也许在所有最美的梦境间时空都是失序的,雪花可以与蔷薇相遇,正午阳光可以亲吻漫天星辰,至美与至美的一切碰撞在一起,令人心生无限的恍然。 温泽念的纤指把一条洁白的餐巾展开,半曲着膝替孟宁铺在腿上,道一声“请慢用”,便退开去了。 孟宁的视角瞧不见温泽念领着今日的一众服务人员站在哪里,C酒店的理念从来都是让客人察觉不到服务人员的存在,让至尊的体验化作呼吸一般的存在。 人哪里会察觉自己在呼吸呢?擅于造梦的C酒店,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孟宁只是觉得有道视线,一定在关注着她、笼罩着她。她切割小羊排的动作放轻,充满油脂的芳香滋味在唇齿间化开,后味甚至有丝明显的鲜甜。 主餐之后,收拾餐碟的依然是温泽念,看一眼碟中剩下的半根胡萝卜,没说什么,仍是含笑。 按照消化到最舒服的时间,恰到好处呈上甜品。柔软的小块椰子蛋糕胚加百香果芒果酱,覆上轻盈的椰子慕斯。甜品却是不腻的,像舌尖轻盈的云朵,是午后一场悠游的梦。 用完午餐,温泽念不见了。 引导员来提醒:“可以到酒吧小坐赏景,有我们提供的下午茶,当然更推荐大家去C酒店客人私享的海滩,今日阳光不烈气温不低,适于活动。” 既然来到C酒店,自然人人不会错过最有名的海滩。 孟宁和祁晓习惯到员工工作室换泳衣,今日无需长时间待在瞭望台,孟宁便穿上一般夜里游泳的那件无袖连体泳衣。 重新把头发绾好,走到沙滩。 祁晓跟她并肩站着,揉揉眼:“怎么办?我习惯性盯着海面看。” 其实今天也有无亲友参观的同事在值守,她们可以尽情放松。 孟宁站在海畔,往一阵阵拍打过来的浪头里眺望。祁晓望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嗯?” “每次你在海边站着、往海面上望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在想着什么事。” “有么?”孟宁的那张脸可塑性太强,可以清冷的不好接近,也可以扯出一个这样漫不经心的笑。 “游泳么?”她问祁晓。 “当然……哎!” 祁晓话音未落,便见孟宁向海浪间跑去。她跟孟宁共事两年也算相熟,每次望见她纵身跃入浪潮的姿态还是会吓一跳。 太……决绝。 就像她在年会上把两大杯苦艾酒灌进自己的喉咙,不给自己留后路一般。 孟宁在海浪里沉浮。 她从小擅于水性,江水看着平静,实际和海水一样变幻莫测。想要驾驭江水的人,必须懂得与那浪头来回推拉。 孟宁长大以后出了鹤城,常听人说鹤城的人心思重。她心里想,大概那是与江水的来回推拉间练出来的。 不知游了多久。 孟宁一进水就有些没概念。直到浑身有些脱力,她放弃了往前游,只放松了手脚随波逐流。听到祁晓在海滩上叫她:“孟宁!” “孟宁!” 她醒过神来一般,一睁眼,不知怎的云层破开射出一道阳光,晃得她恍了半秒神,竟呛下小半口水去。 那舌根的涩感与救温泽念那天呛水时一致,她力气几近耗完,海浪拍在肩头沉甸甸的,也让她想起那天温泽念拥住她肩头的触感。 她登上海岸,往岸边走去时,一丛丛浪绕着她脚踝。 作为海滩救生员,她下意识往控制室望去。 眸光凝住。 平日里透明的玻璃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蓝,好像浪花翻涌的海面映照上面,而海浪间仿若二次曝光似的透出温泽念的一张脸,正端着望远镜往这边张望。 温泽念是太标准的酒店经理人,穿制服时永远肩背挺拔,她一定察觉到孟宁的视线了,可并没有放下望远镜。 孟宁离得远,并看不到她是否顺着望远镜与自己对视,只看到她扬起一只手,透过控制室大面积的玻璃,冲着自己的方向,又是那么轻悠悠的,一晃,两晃。 之后便放下了。 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如果孟宁手中也拿着望远镜,她或许能看到温泽念的唇角,是否挑着那抹标准的笑。 “孟宁!” 祁晓向她跑来。 “我每次看你游泳都要被你吓死!你游那么久,后来又那么飘着,我还以为你溺水。” “没有,就是累了。”孟宁笑笑:“你怎么样?” “还成,好久没白天游泳了,竟还有点不习惯。” 这时有人朝孟宁走来:“嗨。” 孟宁和祁晓同时回头。 走来的女孩客气笑笑:“你好漂亮,我能跟你合个影么?” “抱歉。”孟宁礼貌拒绝:“我不太喜欢拍照。” 女孩又笑笑,两人闲聊几句,女孩便走开了。祁晓问:“这是第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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