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一般的,海面上的雾气在温泽念背手转身的那一瞬尽数消退。 “孟宁,早。”温泽念用标准的中文叫她的中文名,上一秒的表情还淡如晨雾,这时却在唇角勾出一抹笑:“昨晚,有梦到我吗?” ****** 孟宁甚至不知道温泽念是否在开玩笑。 因为温泽念说完这一句后又转过身去:“引路吧。” C酒店的海岸线很长,除了那片最细腻的沙滩,便是些嶙峋的海岩。这些海岩与沙滩一起,勾勒出一幅跌宕的海畔图景,让人观之开阔。人要真的亲身登临,才会发现这些海岩并不柔和,大海那一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尽数堆叠在这里。 站在这里,风也要凛冽得多。 温泽念制服领口透出的白衬衫衣领被风吹得猎猎,露出一小节平直的锁骨,白皙得过分醒目。 岩石表面堆叠如凌乱画纸,孟宁看一眼温泽念脚上的细高跟鞋。 温泽念一定是个很敏感的人,因为她很快察觉到孟宁的视线:“我可以穿着高跟鞋跑两千米。” 孟宁笑笑。 温泽念瞥她一眼。 孟宁看上去欲言又止,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温泽念:“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 孟宁怎么可能想问就问。一来跟美女说话让人天然紧张,二来说到底,温泽念是她上司。 但她实在没忍住好奇:“我刚才的笑,有什么问题吗?” 温泽念瞥向她的那一眼太奇怪。 温泽念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你顶着这样一张脸,看起来不像喜欢笑的人。” 这是真的。孟宁一张脸太清冷,刚跟她接触的人会下意识觉得不好接近,可相处下来,却会发现她这人其实挺随和,对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好说话,也会笑。 反倒是温泽念顶着这样一张浓颜典雅的脸,却是不常笑的。 孟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温泽念已换了个问题:“不冷么?” “什么?” “头发都没吹。” “啊,哦……干发巾擦过,太阳出来,很快就晒干了。” 孟宁的头发的确已晒到半干了,剩下的水汽好似不在她发丝上,反而沾染于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像被水染到半透的宣纸,阳光一晒,蒸腾起还未成文的现代诗。 “也不化妆。” 温泽念话题切换很快,孟宁有些跟不上。 “我太懒了……”孟宁道。 “你是傲。”温泽念直白的说。 正当孟宁不解的时候,温泽念又瞥她一眼:“觉得自己不化妆也好看。” 孟宁扬扬唇:“那照这么说,你该天天素颜才对。” 温泽念望向她的眸光凝住,一阵海风把孟宁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她这样说话是否太轻浮了?无论对一个刚结识的谈不上熟悉的人,还是对C酒店集团的名誉行政经理。 很多人想不到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其实会插科打诨。 可沉默太惹人瞩目,偶尔一句的插科打诨,才是隐身于人群最好的方法。 她刚要张嘴,温泽念的眼神淡淡移开了。 踩着细高跟鞋的步子继续向前迈:“嘴还是这么甜。” 孟宁心里咯噔一下。 “嘴还是这么甜。” 温泽念她说“还”。 这到底是无心的一句?还是温泽念也记得她? 她迫切想问温泽念这么些年的生活。读了怎样的学校,参加了怎样的社团,交了多少会写诗会弹钢琴会骑马滑雪的朋友,谈了几段让人分手了也放不下她的恋爱。 她迫切想知道温泽念的生活有多丰富精彩,精彩到一张张反向日历般堆叠,在温泽念的脑海里,早已掩埋渺小的她。 温泽念该是没她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一张脸在晨光中很淡。而跟温泽念走这么一遭,便已然能知她是位多优秀的经理,她的问题不多,却处处都打在要害上,甚至很快指出了孟宁她们的一处漏洞。 孟宁点头:“我回去汇报给队长。” 直到两人登上最后一块海岩。 孟宁介绍:“这就是属于C酒店的海岸线最末端。” 温泽念站在岩石边,这是海岸线的制高点,风拂着她的碎发,让她又习惯性把发丝往耳后挽。而那样优越的颈部线条大约是上帝也乐于亲吻的,上帝太克制,便派浅金的阳光扑簌簌奔向温泽念的颈间。 孟宁提醒:“你往里面站站。” 温泽念转了个身,面对着孟宁问:“你信不信?” “什么?” “我数到三,便从这里跳下去。” “别开玩……” 在孟宁说这句话的同时,温泽念薄唇微翕:“一、二……” 她一步步往岩边退却,同时她笑了。 好似昨晚始终端在她指间那些香槟酒的效力滞后似的,一直到今晨阳光一晒、顺着每个毛孔蒸发出来,才让一个仿若带着酒意的、真正契合她那张浓颜面孔的笑意绽放开来。 是朝阳下盛开了暗夜的花。是古时的花钿插在了今朝美人的鬓角。 温泽念那样的笑太过迷离而缱绻,有种混淆时光的醺醉感。 孟宁只恍惚了一瞬,便见温泽念向后仰躺,跃下岩石。 那一下的动作很利落,像昨晚她接下孟宁手中的苦艾酒,毫不犹豫吞下一样。 “哎!” 孟宁往前猛跨一步,却只来得及堪堪用指尖勾住她今早所束的一条金属腰链。 这其实是个很危险的动作,作为一个成熟的救生员,孟宁该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来设法营救。 可她指尖触到那微凉的金属腰带,没放开却下意识勾紧。 温泽念脸上带着那仿若大丽花的笑意,带着两人向海面坠去。 海岩的高度这时倒成了优势,孟宁调整着两人的重心,尽可能保证纵向接触水面。 啪! 像有人在沉睡许久的过去上猛拍了一下。那些蒙尘的课本,溅起时光的灰。 两人一同沉沦进海面。孟宁滑两下水,赶紧去查看温泽念。她带着温泽念浮出水呼吸,温泽念伏在她肩头,那姿态紧得像一个拥抱,附在她耳畔:“我这不还是抱到了吗?” 孟宁没心思理这话。她很紧张,因为没带救生浮板,这时最怕就是被救援的人牢牢缠住她,她无法往前游,两个人都得交代在这。 可温泽念只这么抱了她一下,便放开了。 “喂……” 她清楚的记得温泽念不会游泳。更准确的说,温泽念怕水。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饶是经验这么丰富,一张口还是呛了小半口海水,咸而涩的味道往舌根上染。 而她竟看到,温泽念自如的往前游去。 这处海岩太高,她们断无爬上去的可能,非得游到前方一处浅滩,才能从那里上岸。 温泽念正是游往那个方向。 孟宁跟在温泽念身后,望着温泽念起伏的手臂,像海面上振翅的蝶。 直到温泽念登上海岸,犹有余裕的回眸看了她一眼。 好似等待搭救的人是她。 而等她上岸时,温泽念倚在身后一块海岩上。 孟宁擦一把脸上的水,走过去压低声:“你是不是疯了?” 温泽念笑着:“你昨晚不跟我玩游戏。” 好像她才是颇有道理的那一方。 孟宁喘着气:“你刚才也没有数到三。” “你不是最清楚吗?”温泽念笑得柔妩,眼里却是意味不明的光:“人生,并不会给你数到三的机会。” 她的白衬衫尽数被海水染透,贴在胸前,勾勒出美好起伏的曲线,凑到孟宁耳边:“还有,要假装不认识,是不是也该假装忘记我怕水这事?”
第6章 每个人被从海里捞起来都是一种咸而微腥的味道,但温泽念不一样。 海水的浸泡洗去了她耳后喷的香水,一种清新的澄澈感飘出来,是她自己的体香,带冷调,闻上去像这片热带季风区唯一的雪地。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退开了。湿透的头发贴着头皮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她看上去像尾诱人投海的人鱼。 孟宁说:“我没假装不认识你。” “那是什么?” 温泽念伸手拧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却并拧不出什么水来。水被材质精良的衬衫吸饱又尽数涂染于肌肤,现在衬衫拧不出水,倒是那一片雪肌更腻滑了。 孟宁非礼勿视,往下望着她脚踝,可那玻璃丝袜也染了水紧贴着纤长小腿,在阳光下熠熠泛光。 “我只是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孟宁说:“毕竟你之后的人生,完全不一样了。” “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青春期的梦,是最不容易醒的。” 她说了这么一句便往前走去:“今天就到这里,你该去上班了。” 孟宁提醒:“你的鞋……” 刚才两人的鞋一起遗落。 温泽念只说:“没事。” 孟宁往控制室跑去,很快又追上温泽念的背影,给她一条白绒浴巾和一双拖鞋。正当她思考怎么提醒温泽念现在的衬衫过透时,温泽念把浴巾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谢谢。”温泽念说:“拖鞋就不用了,我现在只穿高跟鞋。” 她现在只当众人仰视的神女。众人仰视的梦。 ****** 孟宁回宿舍又冲了个澡,换上白天值班的长袖连体泳衣,登上瞭望台。 祁晓来换班时十分不忿:“你怎么就晒不黑呢?” “黑了。”孟宁认真的说:“跟我自己以前比,黑了两个度。” 祁晓一条毛巾扔她脸上:“去你的吧。” 孟宁摘下毛巾来笑。 在春节旺季到来之前,是C酒店相对来说的淡季。今日海滩上人不多,难得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天。 祁晓来跟孟宁一起收标识游泳区域的插旗时,问她:“你在这工作五年,救了多少个人了?” 救生员的工作不限于救溺水的游客。孩子走失、小偷小摸、偷拍、中暑,都是她们要处理的。 “九十九个。” 祁晓撇嘴:“那完蛋,对着烟花许愿不灵啊,你许愿早日救满一百个人,今天却这么太平。” “太平还不好?”孟宁说着,忽然一顿。 祁晓扭头问:“怎么?” 孟宁摇摇头,把手里的插旗按规定收好:“没事。”又问祁晓:“你这么在意许愿灵不灵,是许了什么愿啊?” “许我暗恋成真。” 这倒是孟宁第一次听说:“你有暗恋的人?” “谁还没个暗恋的人呢?”祁晓一挑眉:“你没暗恋过什么人吗?” 孟宁笑笑。 “又来了,一聊到你的感情你就这么不坦诚。” 两人一起把插旗收回控制室,一起往餐厅方向走去时,孟宁回忆着方才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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