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白粥下肚,陆怀正想再去添些,一抬眼却瞧见厨房连通客堂的门外头,直愣愣杵着一个人。 啊,醒了啊,下来了啊。 陆怀放下碗筷过去:“起了?” 女人穿着昨夜自己给她拿的那套厚毛睡衣,总算有些现代人的模样,就是脚上还穿着一双绣花鞋,还半干不湿的,看着就很冻脚。 陆怀向她走去的时候不自觉地打量她,毕竟昨天天色太晚她又着实害怕,不曾好好关注,今天清光白日下一看,仍觉有几分怪异,不只是那双绣花鞋的装束,不只是那长及胯骨的墨发,而是她整个人的气质,似是光站立在那里,就与世外格格不入,倒与这百年老宅分外相配。 “饿吗,我正吃饭,给你弄一些?”陆怀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搁置,迎着笑脸过去问道:“不过就是我自己吃的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那女人不点头也不否认,一双点漆眸子虽波澜不惊,但能感觉到她也在观察陆怀,甚至,周遭的一切,她都在审视。 “你应该还记得吧,昨夜,你就在我家门外,我看你无处可去,就唐突将你带回家了......”陆怀总觉得对方似是要先开腔质疑,就立马解释道。 “记得,多谢你。” 哎,会谢人就好。 看来也不是傻到不讲道理的。 “那,现在,吃饭?”陆怀用手指做筷子,像是端了个碗一样往嘴里扒饭。 饭总不能不吃吧,看她很是虚弱,一副五脏六腑皆空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又要低血糖晕倒了。 女人不说话,陆怀也很尴尬,还保持着那个村口傻姑娘扒饭的动作。 “我......” 陆沅看她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一时竟以为她是要丢什么暗器过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支像是钗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初来乍到,身无长物,只一些首饰还值些银两,先压在你这里,等我......等我日后归家去,再拿现钱来赎。”先前她总是只言片语,高冷的像是不肯多施舍几个字的女菩萨,这会儿多说几句后,听着好像带点口音。 陆怀辨不清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很清很柔,有点本地味道,但陆怀也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对方言口音很熟悉,这人的口音还是跟这边的口音有些差异的。 “你且放心,我言而有信,就算之后我未归来赎买,你也可将它当去铺子,足够换回房钱饭钱。” 陆怀错愕。 这年头,妄想症都这么专业的吗? 但这钗......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些配套的古着古饰也实在复刻精细,仿古货像真货似的。 陆怀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本来就是打定主意做好事,肯定不会贪回报:“哎,不用,现在是淡季,我的房本就没有客人来住,让你住一晚也不需要什么成本,钗你收好,人来吃饭。” “......” 陆怀自以为说得很酷,先行回厨房,结果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之人并未跟上,不由顿住,回身看身后手还承着的女人。 陆怀:“......” 陆怀差点绷不住对天翻白眼,她回去拿过她手里的那支钗:“好了,我收还不行吗,你看,我收了,可以吃饭了吗?” 这回,女人总算跟了过来。 陆怀:“......” 啧,倔!
第3章 穿越 “我给你下碗面吧。”平日自己粗茶淡饭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现下有了客人,陆怀就不好意思用碗薄汤粥对付。 冰箱里有过年时冻好的熟肉圆,再炒两个三黄鸡蛋,至少有颜有色,不寒碜。 “不麻烦了,与你一样即可。”女人选了八仙桌靠陆怀的另一侧坐下。 “我怕你吃不惯。”陆怀瞥了一眼她,提醒道。 虽说是路上捡来的精神病,但陆怀总觉得这人举手投足之间似是出生于教养较好的富贵之家,就有些先入为主,认为她娇贵,吃不了自己的饭食。 “我并非娇生惯养,什么都吃得来。” 陆怀:“......” 行吧,别人都无所谓,自己还给她穷讲究什么。 陆怀噘了噘嘴,去碗橱里拿了一只瓷碗,掀开锅子替她盛了一碗过来:“喏,不够锅里还有,烘山芋要不要吃,我给你去拿一个?” 女人接过碗,托在手里细细打量了一眼上面的花纹,才点头:“嗯,多谢你。” “不用。”陆怀钻去往灶台后面,那火钳夹了一只灰不拉几的红薯,随手抽了一张藤榻上的零散报纸包了拿过来。 “现在还烫,你先吃粥。” 女人捧着碗喝着粥汤,目光又转到了自己手里的红薯上,只扫了一眼,又定睛在报纸上。 感觉到那女人眼神中的探究和迷茫,陆怀觉得怪,但还是下意识为她解释:“旧报纸,不脏的,反正到时候皮要剥掉了才能吃的。” 估计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城里孩子,没见过这老式传统吃法。 “报纸?” “对啊,你不会连报纸都不知道吧?”陆怀礼貌忍着自己的微表情,免得叫人看出来她的错愕。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可能脑子不太好,总不能将她与正常人看的,陆怀一叹,托起自己的碗道:“你......唉,等吃好了,我帮你联系家人吧,不管怎么说,你一夜不回去,父母肯定都急坏了。” “你说的报纸就是邸报吧,我晓得。”女人眼帘微顺,睫如山中雾岚,语气不卑不亢,但在陆怀听来,好似有些失落与不服。 “什么底报?” “你连邸报都不知晓,还笑话我。”仔细听,好像还哼了一声。 被反过来嘲讽的陆怀停下筷子,伸手展了展桌上已经被揉皱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大大的标题道:“我这是姑苏晚报,你看,白纸黑字,不是你说的什么底报。” 女人抿了抿嘴,并不理会,继续吃饭:“......” 陆怀:“......” 罢了罢了,和她说话也不是第一次牛头不对马嘴了。 “对了,我要是没记错,昨天你说你家是在平江府,平江府是哪个小区的名字吗?”陆怀决定还是放弃说哪些闲话,问现在最紧要的事,当然她主动忽略了这个女人当时还扯到的什么政和几年,估计是瞎说的。 “小区?”女人皱了皱眉:“是你们这处特别的说法?” “小区是指社区,这是全国统一说法,没什么特别的。”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小区,我只知平江府是大宋的城邑,我父乃平江府知府李志询。” 陆怀眨了眨眼,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拭一拭女人的额头。 女人似是有些恼了,躲开道:“你可是觉得我在说胡话,诓骗你?” 陆怀实诚点头:“姐妹,大清都亡了,你怎么还在大宋啊?” “......” “你有手机吗?或者身份证之类的,随便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就行,我觉得现在还是把你家里人叫来比较好,我很担心你的状况。”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 “那我只能报警了,让警察帮你找家人。” “......” 女人并不说话,可能是不想理会自己,也有可能真如她所说,她并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与她同坐一席吃饭也很不自在,就算她长得赏心悦目,但极为低沉的气氛让人实在没有食欲。 最后,那女人把碗里的粥吃了就再没动筷,但她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坐在陆怀的身边,目光无神 ,不知在思索什么。 陆怀也沉默地剥着山芋,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好意思询问她要不要吃点,只好默默自己啃。 良久,专注于吃山芋的陆怀听见身旁的人呼吸声一重,像是要发言,就不禁看她一眼。 “我......亦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醒来时怎么就到了此地......我以为是在家中歇息时被奸人掳了出来......但......” 但如今目之所及,皆于她所熟知的世界不同了。 青石板路旁奇怪的发光匣子,河堤旁虬结的树竟会泛出不同色彩的光,两旁的宅邸有些从前的影子,细看却如斯陌生,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境地,甚至,甚至清醒过来连四季都更迭颠倒,从暮春倒退到了严冬。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呀,她也以为是梦,将她带去了一个全新未知的世界里,如南柯一梦,如奇诡仙境,可都不是,这似是真实的,即便自己睡去再醒来,依旧如此,不曾幻灭。 “你别哭啊......”陆怀见她垂泪,顿时慌了神,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想替她擦拭,但定睛发现自己那被烘山芋外皮染得乌七八糟的手指,就赶紧先蹭了蹭,又重新抽了一张纸替她擦眼泪:“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和我说,我能帮就会帮你的。” “可你不信我,你当我有病,以为我在说胡话。” “我不是......”陆怀心虚否认。 “你是,我感觉得到。” 行吧。 见不得美人落泪的陆怀很快再次败下阵来:“我信,但是小姐,你也得对我坦诚些,我这种乡下孩子,不懂你们城里人的玩法,你这......你这情况......”又要她怎么办呢。 “我句句属实,不曾有半点欺瞒,你不信,我又该怎么办,我只好离去,不搅扰你便是。” 说罢,这女人真就起身走了。 “你去哪儿?”陆怀放下手里的山芋,拍了拍手急忙追去。 这女人看似弱柳扶风,没想成腿脚挺快,等陆怀拉住她,都已经一脚踏出了客堂门槛了:“不是,这冰天雪地的,你穿这些就走啊......” 女人被她这么一牵扯,好歹停了下来,望天忍泪叹道:“确实是我莽撞,姑娘......” 陆怀眨了眨眼,不知道她这回又要冒出什么惊人语录来。 “可否.....赊与我些许银两,或再告知我最近的驿站是在何处,你不知道平江府在何处,或许车夫轿夫是知道的。” 天老爷啊,这人真的是...... “我们这儿没有车夫更没有轿夫,你先给我回来!” 陆怀承认自己急了,所以语气有些重,听着像是命令,但好像也不至于到凶人的程度吧,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委屈啊。 “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凶,你别哭哈。”陆怀立马泄气,柔声哄她。 “我不曾要哭。” 行行行,不曾要哭,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还说不曾要哭。 陆怀看她有所放松,赶紧拉着她又回到了厨房里:“来,坐下,既然这老天爷让我们俩碰上了,那一定也是缘分,我们好好谈谈心先。”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稳住。 总不能真让她这冰天雪地地到外面去流浪吧,长得这么好看脑子却不好,万一被人掳去买到山沟沟里那她父母非哭死不可。 陆怀复又坐下,再次打量了眼前的人,看她面色唇色皆是虚白,搁在桌上的素手却被冻得泛红,不由生出几分心疼来:“你冷不冷,我再去拿点衣服给你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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